那年,我七歲,微胖,短髮,有紅潤的雙頰,
是成洲國小一年三班的新生小朋友。
喜歡看媽媽每次要去『台北』前,
靠在衣櫃邊挑著香水罐,
然後在手腕旋上香精再輕點耳後,
最後總會在胸前噴一下才出門,
留下令七歲孩子著迷的香味出門。
從二樓看著媽媽關上計程車門後,
我會以跑百米的速度衝回房間,
搬來小木椅墊高趴在衣櫃前,
肥短的手指逐一滑過滿載在紅色塑膠盒裡的香水瓶。
直到聞夠沾滿手指上的香水味,
或是會按一按媽媽忘了蓋蓋子的香水,
才會心滿意足的把椅子歸回原位,
在床上打滾著,覺得自己是全世界最香的小孩,
然後盤算著要如何說服媽媽可以不要洗澡,
在幻想中度過沒有大人又香噴噴的下午。
不過,有的時候也是會遇到媽媽突然回來,
機警地把椅子踢開,立刻抱著肚子倒在床上
媽媽嗅了嗅散佈房裡的味道,
心知肚明地問著:「怎麼會有個味道?」
回答她的總是掛著哀怨的圓臉:「不知道欸?媽,我肚子好痛喔!」
事後我總會佩服自己的危機解除能力,
有時候在鑑賞香水時,頭上還無毛、流著口水的妹妹也在場的話,
她永遠都會是我錄口供時提到的打翻香水的野孩子。
直到有一次我鼓起勇氣,
要向媽媽提出自己很香不用洗澡的建議。
有時候我會覺得媽媽像電視上的瘋女十八年,
那天,可能就是挑錯了時間吧!
媽媽突然像迪士尼還是『卡出內佛』畫的蛇妖女,
會用頭髮把我捲起來的那種氣勢,
對著我破口大罵:「你不要以為我不知道香水都是你玩的!」
她梳了一下頭髮,再罵:「不洗澡? 我就寫聯絡簿告訴你們老師!」
不知道當時是過度震懾,還是有魔神仔趁虛而入
現在回想起來,被媽媽揭穿後的劇情只剩一大段空白,
只記得那晚我很早就洗完澡上床睡覺了,
房間裡還有下午玩的香水味環繞著,
簡直是要勒緊我脖子的那種濃郁,
令人喘不過氣,令人昏沉欲睡。
半夢半醒中聽到爸爸說:「今啊日這麼早就洗好欲睏啊?」
「丟三八玩我的香水,呼哇罵!」還能聽見媽媽得意地這樣說著。
從此之後我沒再搬過小木椅進房間,
房間也不再總充斥著要去『台北』的味道。
高中三年級,我買了自己的第一罐香水,
至今還堅持著每天一定要洗澡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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