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的人生,像是在下大雨。
從前,不是沒有遇過下雨,
但因為站在堅實的屋子裡,
雨,透過琉璃門、碧紗窗,
看起來只會覺得詩意。
直到這樣一天,
屋宇頹傾,保護不再,
才瞭解傾盆大雨打在身上,
未來的強風豪雨還會越來越大,
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退休後的父親,一夜衰老。
將軍沒有戰場,
身體和心理的問題接踵而至,
每週進出醫院,
往返於台北盆地的南北兩端,
人在醫院無尊嚴,
只能聽憑醫師擺布,
密集手術、全家人仰馬翻數個月,
卻仍救不回已經損壞的視力,
目前呈現膠著狀,
將軍好面子,
外人來問一概答曰:不錯!還好!
但身為其女兒三十多年,
我豈會不知他心裡的驚慌恐懼。
面對老去這件事,
強人亦必須低頭。
而母親,
母親本過著愉快的退休生活,
讀書會、下午茶、做志工好不愉快,
這一年多來卻因為照顧小小豬妹又要操持家務,
現在還得看顧一位退休的大嬰兒,
強人面對外人是一回事,
一旦面對內人,則軟弱盡現,
脾氣盡出,
是原形,也是需要撫慰,
但其內人太過操勞,
已經心無餘、力更不足,
變出八隻手都來不及使喚,
何況隨著年紀漸增,
母親的體力也大不如前了。
與父母同住的妹妹一家處於自顧不暇的境地,
金融風暴直接衝擊在金融界工作的妹夫,
妹妹也因為面臨畢業而終日焦慮,
家人們處於如此壓力極大的狀況,
又生活在同一個屋簷下,
不免爭吵有之,抱怨有之,進而哭泣有之,責罵有之,
身在外地的我,
因而不時接到需要調停的電話。
加上母親對家事的要求標準高,
要母親降低他對清潔的標準,
是不可能的任務,
母親向來律己嚴謹,堅守清潔持家的理念,
我在風城的家,從來就不曾符合過他的標準。
唯今之計,也只有請清潔阿姨一週多來幾趟,
協助母親打掃,
而陪伴父親去醫院的工作,
則我與陳大牛應該再多承擔一些,
有我和陳大牛陪伴,
父親會比較克制自己的脾氣,
而母親的工作量的減少,
才會使她心情輕鬆起來。
我自己服務的單位,
前一陣子則碰到心理違常者的黑函騷擾,
黑函內容匪夷所思、不過非常具有創意,
也讓我知道空穴來風這四字是怎麼寫的:
荒謬內容如:
本所老師們強迫女學生去和企業人交往,
拐騙女學生參加聯誼,
當女生身心受創時,
本所就幫助這些受害女生出國,
到哈佛、史丹佛或紐約大學等學校唸書云云。
幾乎每個看到黑函的人,都忍不住大笑。
寫黑函之人目前可得特定,
雖然我也是受到攻擊的對象,
但本於做為老師,對學生應有的教育理念,
我還是希望對方應該趕緊去看醫師、接受治療。
但要如何讓一個成年人承認自己的心理異常,
即便處理無數性騷擾案件如我,
仍然覺得是一件相當棘手的任務。
不幸中的大幸是,
由於黑函內容過於荒誕不經,
所有的媒體及官方單位都不予採信,
反來安慰本所師生,
倒是始料未及的狀況。
不過我必須說:
這位寫黑函的人士太小看凌台大了,
打本人二十四歲教補習班當律師至今,
什麼三教九流沒見過,
憑著這些霹靂火類的劇情就想打退我的教育熱誠和決心,
實是異想天開。
不過,在學術創作上,
我的確遇到瓶頸。
我的某篇探討「美國最高法院判決」的文章,
在某位審稿人手中卡住將近半年,
對方退稿原因認為文章內對「歐陸法」認識不足,
殊不知我也因對方對「歐陸法」以及「美國法」的某些認識確然有誤,
而深深苦惱著不知如何寫回覆意見,
最後只好選擇誠實以告,
即便會得罪對方那也無可奈何。
有學生說:
老師,你最近太不順了,去拜拜好了。
的確,我想我最近是真的很不順。
我不排斥神佛,
那本是人在無助或無解的時候,
有所寄託的依靠。
但是臨時抱佛腳這種行為,
太不凌台大,
這幾年來我僅做過一次,
當時也不是為了我自己,
而是為了陳大牛。
我只是想說,
在這樣希哩嘩啦的大雨中,
我很感謝,非常感謝,
有一個幫我撐傘的人,
無怨無悔的站在我身邊,
為我撐起一把傘。
雖然傘的面積是如此的小,
以致我們兩人都無能倖免於全身濕透,
但當我抬起頭來,
看到他為我架起的一方小小的避雨的所在,
我就覺得溫暖。
過幾天,我和這個為我撐傘的人,
就結婚六年了。
這些年來,
我們一起走過很多好的、不好的事情,
我們創造了一個小包子,
並且逐步在實踐我們對教育和法學的理念,
陳大牛之於我,
不但是丈夫,是家人,也是同道。
能在大雨中,走在同一條路上,撐著同一把傘,
有一個小小的避雨的所在,
我想說的是:
我如果要去禮佛,
不是為了求神佛免除我的不順,
而該是感謝神佛給我的恩典。
祝福陳大牛,結婚紀念日快樂,生日快樂!
照片:小包子的招牌表情,瞪大眼睛裝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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