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只會疼痛,心靈才會有苦的感受,人的痛苦發生在內心的深處。生命本來是一種歡樂,沒有恐懼和擔憂,只是存在著,為甚麼人有心理問題?
如果有問題的只是少數人,我們可以稱之為病態或不正常。但事實恰好相反,像佛陀和耶穌或莊子那樣的人,真是鳳毛麟角。他們是自在的人,生活對他們來說就是一種喜悅。如果沒有他們這些反例,可以說每個人都生活在痛苦之中。
人出了甚麼毛病? 不是指某個具體的人有毛病,而是指整個人類社會出了毛病。病情是從孩子開始,他們在誕生不久就被納入不自然的模式,那種所有人都深受其害的模式。心理學家曾竭力探索孩子的內心,發現他們的心理在四歲左右開始變化。孩子在這個年紀正式成為社會的一部分,就是在這個時候變得不自然的。在四歲之前,他們仍然像花朵或鳥兒那樣無拘無束,是大千世界的一部分,但在此之後他們就被社會馴化了,被迫依照規則和道德,依照對錯來生活,他們不再完整,內心開始被分割。
從這時開始,他們在行動之前,就得決定做甚麼或不做甚麼。當"做或不做"進入了頭腦,孩子就失去了神性,從自然的恩典中跌了出來。按照規則來生活我們就會受苦,因為不能自發地做事,故此不能享受,不能盡情地跳舞,也不能盡情地歌唱。按照規則來生活,就不得不進入一個固定的模式中。矛盾的是生活從來都不固定,它是一種流動,沒有人知道會走向何處,按規則就會讓心中有了目標和限制。而一旦有了明確的目標,內心深處的流動就會停止,從此就只是按部就班地走向死亡,因為生命已經被禁錮。這種禁錮很微妙,除非我們絕對警醒,不然就看不到它的存在,它像一副無形的盔甲把人裹挾著。
有一位富革命精神的思想家,他發現了這副盔甲,但他卻被社會認定為瘋子,並投進了監獄,在監獄中憂鬱地死去,而憂患的是他的真話沒人肯聽,因為他發現了莊子談到的禁錮現象。人的每一種心理,都對應著身體某部分,如果身體某部分壞死了,或者不通暢了,心理就會產生疾病。除非有問題的部分得到舒緩,消除了隱患,令體內的活力再次流動,否則心靈也不能獲得自由。因此我們必須打破禁錮,剝掉盔甲。
自然規律不由人類來訂定,我們也無法去評判。自然只是存在著,生命經過它而流淌。如果我們不去干預自然,生命的目標很快就能達到。如果我們感到煩憂,內心產生痛苦,就應知道我們已經干預了自然。
這就是莊子的思想,不要干預自然,隨它而去,信賴它。自然就像我們的母親,是源泉,我們從它而來,終有一天要回到它的懷抱,這是終極的目標。不過我們也可以問一問,為甚麼要干預自然,為甚麼要與自然抗爭?
我們必須重返童年,回到自然的歲月,尋回往日的歡樂。有一條基本的道理:如果在生命的旅程中出了差錯,我們不能僅靠智力去修正,沒那麼簡單。如果要變回一個自然的人,就得重度往日的時光,先向後移到起點。
自然規則很廣闊,人的戒律很狹隘,像一條坑道越往裡就越窄,終有一刻會走到盡頭,再也無法前進。到最後這條坑道就成了墳墓,這就是人們失敗的情形。
但我們面前有障礙,很可能回不到四歲之前了。總有快樂或痛苦,許多經歷怎會全都忘了呢?其實我們沒有忘,只是遇到了障礙,才把那一切都壓抑在無意識之中。這就是人們常說童年美好的原因,一直覺得童年是個天堂,其實已經記不清楚那些苦痛。
要成為一個寧靜的人,首先要回到過去。在哪一個路口走錯了,最好的辦法就是回到那個路口,再走上正確的路。無法立即從錯誤走回正確,我們必須先回到起點。
孩子是如此無助,他們不得不遵從命令,無論父母說甚麼,他們都不得不跟著做,甚至為了服從而違背天性。他們是如此無助,沒有父母就不能生存,倚賴是他們生存的必須。
想像一下這種完全無助的情景,深深地感受它,我們可能會為此而流淚,可能會抗議。回去,重度那些時光,我們將會越來越深入內心。突然間隧道消失了,我們越過了障礙,重新處在廣闊無限的天地,變回一個孩子了。
只有在這個時候,我們才能領會莊子的思想。心靈中有一座寶塔,這座塔是一個天然的庇護所,它保護著我們,任何事物都不能把它摧毀,我們對它也不知不覺。而一旦變得刻意,變得內省以及有意圖,就是遠離了這個庇護所,令它失去保護作用。
所以我們不必害怕和不安,因為心靈受到自然的保護,我們和萬物在一起,宇宙生命之源在幫助我們。但這些都不是刻意的幫助,我們無法去操縱,只能順其自然,以便它的力量能夠發揮作用。如果我們刻意去操縱,就會變得緊張和狹隘,就無法接受那種無限的力量了。
莊子說,我們的內在是永恆不朽的,連死亡也不能摧毀它。沒有必要害怕自己的內在,產生恐懼是因為離開了心靈寶塔,而進入了社會叢林的戒律和規則之中。那些戒律和規則不是真正的保護,只是給人一種安全感。當要面對死亡,這些虛設的保護殼就會崩潰,我們會顫抖,會充滿恐懼。除非回到那個心靈之塔,回歸自然。~OSH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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