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我也淪落到不幸的網子中了。
被上一個房東趕出門的時候,我還不知道發生什麼事了?等到學長紅著雙眼跟我說,房東決定將房子賣掉,所以我們必須匆忙忙地在開學前一天走人時,不知道是晴天霹靂的消息刺痛了我,還是日正當中的陽光燒昏了我,一陣天旋地轉,我頹倒在牆上,這時我想,新房子不知在何處?好不容易等待開學、一切準備就緒的心也開始激動得狂蹦了。
躲在屋簷下,一落焚風吹上我乾燥的臉龐。
「難道房東一點法律都不懂?哪有簽了合約付了錢,又耍賴的?我可以告她她知道嗎?」我邊抱怨邊抓著遍布灰塵的行李想辦法遠離烈焰的燒烤。
「……對不起。」
「為什麼跟我說對不起?……學長?」
「唉唷…都是我的錯!我還沒拿錢給房東,也還沒簽約啦……」
「啊?你不是告訴我包在你身上,錢交給你你會順利抵達房東手上的嗎?」
「我上上禮拜有記得要找房東,不過太忙了,上禮拜又忘了,想說這禮拜一定會找的說……」學長的五官深深擠在一塊兒,自責的表情讓我永生難忘,一個粗獷的大男人可以欲哭又止的模樣。
「……那現在怎麼辦?」
「其實房東很好的啦,房東最近被人倒會,無力付房子的貸款,才要賣掉房子的。」
「不用替那種爛房東的行為找藉口!」
「其實房東有幫我們找新的房子,我去看過喔,很棒!很適合唸書!」
「真的?那還不快走?」
學長安撫了一會我激昂的心,然後將我的行李一遍又一遍的載到朋友家去放,學長說,今天下午房東會開車載我們去新居放行李,也可以順便跟新房東談住宿事宜。
下午終於來臨,我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著學長、爛房東,一同來到學長口中的「世外桃源」。
「啊!我們到了!下車吧!」房東剛說完話,學長已經開心地跳下車了,我也只能以期待的態度去面對。
然而,一切似乎並不如此美好,眼前的新居叫人心寒。那是一棟沒有古色古香的ㄇ字型三合院,有的只是落後鄉村的象徵,那種斑駁脫落的、不烏黑的碎瓦片蓋在房子的頂上,部分牆壁還是掉了些白漆的灰質水泥,部分雖然刷上了新油漆,卻是叫人厭惡的、不自然的亮青綠色與亮天藍色;屋前的廣場有部分堆了破損的下農工具,部分是荒廢的雜草園,其餘部分都是混雜著灰白、黑色及泥土的水泥地。並不是說我討厭早期的房子,早期的房子也有美麗的,只是落後又沒有品味的房子真的讓我產生說不出來的痛恨。再走近看,左邊的房子是學生住的,有低得不能再低的改裝天花板,酷熱而乾燥的環境卻沒有冷氣,也沒有電風扇的提供,「難道要我們心靜自然涼啊?天啊!」看看其他房間,除了「難民營」可以形容以外,就剩「臨時收容所」可以描述了!「學長,我們真的要住這裡嗎?」我心裡訥悶著。後來新房東來了,是一個年近古稀的老阿嬤,雖然感覺有點親切,但是以操著台灣國語的腔調,跟鄉下老人才有的特質:「不堪的外表,硬朗的內在」,突然有種「賊人死不了」的念頭,這樣說也許有點失禮,大概是被這樣的環境給嚇著了?老阿嬤說,右邊的房子是儲藏室,我看到窗外有許多的蜘蛛網跟灰塵,感覺非常詭異,而面對大門的主房,是老阿嬤的房子,我們要跟這個獨居阿嬤一起生活?接著阿嬤帶我們參觀其他設備,如一坪大、用瓢子咬舀水洗澡的浴室,阿嬤房子可與我們房間互通的後門,以及積著許多雨水,用來接屋頂漏水的盆盆罐罐,還有架看似半毀的挖土機。老阿嬤親切的說,一個月的房租不包水電與網路只要2000元,我聽了差點暈過去。我偷瞄舊房東與學長,他們兩人的表情都顯出滿足的模樣,不禁讓我想:「她們有病嗎?一個喜歡虐待人,一個喜歡被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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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新居,看完了我們美輪美奐的世外桃源之屋,該是回同學家搬行李,是我們進行喬遷的行動了!二話不說,我奮力揮著手,送別了巴望著我一起住進去的學長與房東,然後馬不停蹄地開始找我的新房子。
好不容易,附近社區的一間鬼屋旁,有我滿意的房間。照理說,這裡的房子都是承租整棟的,先由一個意見領袖聚集約四到六個人,然後與房東妥協、付完每月約一萬元的租金後,我們就可以進住了。奇怪的是,這棟房子的承租者並不如此,她一個人就口頭承諾租下了整棟樓,然後慢慢找室友,最後才要與房東協議。我是第三個被找進去的人,進住後才知道承租者是個很美艷、又是同所大學的學妹,話雖如此,她卻透露著重重不讓人靠近的黑色氣息,雖然她的臉上堆滿笑臉,我還是隱約覺得她不是個簡單的角色。果然,簽約的那一天,她就破天荒的講傻了好心的房東˙簡先生。
「我們總共三個人,所以這個月付7500元。」王語晴很冷靜,聲音帶點稚嫩的孩子味,不過我倒覺得那是裝出來的。
簡先生啞口無言,好一陣子才勉強說得出話:「不對,妳跟我租的是整棟房子,妳應該付給我一個月9000元。」
「三個人付9000元,你會算數嗎?」
「這不是算數的問題,今天妳跟我租的是整棟房子,我租出去的也是整棟,如果是租房間,那三個人7500沒話說……」
「簡叔叔……你怎麼這樣……我就找不到人啊……」王語晴哽咽了,我卻怔了會兒,「怎麼有人先租房子再找人?做事那麼魯莽?」
簡先生被她的哭聲攪得不知所措,簡太太不忍,勸了簡先生,簡先生才勉強讓只有三個人的房客租了他整棟四間房的房子;隔了三天,簡先生主動找了個學生來湊合,不過,這個學生充滿了更陰沉的味道。
一個月過去了,起初我們還相處得ok。
有天早晨,我慵懶的推開房門,想洗把臉,門把上掛著一個塑膠袋,我睜著模糊的雙眼,解開綁著的袋子,一張卡片掉出來,上面寫著:「學長,這是我自己做的愛心早餐,請你吃看看喔!」署名是語晴。
我心跳又加速了,「原本看似陰沉的詭異女孩居然會像可愛女孩般地作早餐給我吃?」我覺得不管味道如何,這個女孩子都不是多麼壞的人?直到我餓狠狠的咬下那口紮實的全麥三明治後,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影像竟是王語晴竊笑的臉孔。
「好怪的味道!!!噁!!!」我翻開三明治的表皮,裡面的佐料竟有番茄醬、酸黃瓜醬、花生醬、草莓醬、美乃滋、黑胡椒粉、火腿、培根和煎爛了的荷包蛋,而全麥吐司有焦味。「天啊!這能吃嗎?她味蕾有問題嗎?」還來不及抱怨,腸子開始作怪,一個早上,幾乎就待在廁所了,手裡握著她可愛的自繪卡片,腦裡卻在打瞌睡……。
傍晚,上了課回家,似乎有點怕見到王語晴,「叩!叩!叩!」打開門後,是端著一碗自煮麵線的亦禎,她是王語晴的同班同學。
「學長,吃一碗麵線,是自己煮的喔!」
我不好意思的接下了那碗麵,怎麼推託也推託不掉,只好自己吸收。
在她走後,我突然感到飢腸轆轆,端起麵線狼吞虎嚥的解決了它,但是腸胃又開始不正常的蠕動了?
我走到廚房,開了冰箱想拿罐酒喝,卻發現王語晴跟亦禎坐在電視機前傻笑,我立刻將自煮麵線與早上的三明治聯想在一起,「不會吧?」
亦禎發現了我,她溫柔的問我:「學長,想吃還有喔!」
我下意識地回問:「誰煮的?」
亦禎笑嘻嘻地說:「語晴。」
「我就知道!」我想看看她怎麼做的,走回廚房看那鍋麵線,麵線非常地燙,而桌面擺著很多烤肉用的紅色塑膠碗,鍋旁擺著的是忘記收進冰箱的麵線,那是最容易被漂白的麵線種類。
「你用這個碗裝麵線……?」我的手在發抖。
「對啊!因為找不到其他的碗給你用啊!」語晴對著我笑,這時我才發現在我狼吞虎嚥的同時,我其實沒有怎麼去注意盛著麵線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看了看語晴天真的臉孔,我知道塑膠碗因為過熱的麵線湯而產生毒素,我也知道麵線應該有些問題,不知道她還加了什麼料?我很想上前賞她幾巴掌,但是我知道她也是好意,還有,我肚子又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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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夜的時候,亦禎似乎知道我吃壞了肚子,她帶著歉意似的徘徊在我房門口,開了門,問她怎麼了?她遞給我一盒泡芙,沒有說什麼就走了。也許很多人都會認為我不會再吃她們送來的食物了吧?但是我就是那種容易原諒他人的人,尤其是女人。這次我小心翼翼地吃了一小口泡芙的皮,「嗯……鹹鹹冰冰的外皮……」又嚐了一口內餡奶油,「嗯……一點甜甜的……」然後我大口的咬了她半個泡芙,剎那間一股恐懼竄進我的大腦中樞,雞皮疙瘩佈滿了我的皮膚,泡芙被我拋在地上,「天啊!!!泡芙怎麼是酸的???」
我吐出口中的泡芙仔細端倪,「不會吧……甜泡芙怎麼有人塞那麼大一顆的酸草莓進去啊?」
我衝到亦禎的門口想問問她這泡芙哪裡來的,她卻先問了我:「好吃嗎?這是語晴親手做的喔!」
我的身子都僵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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