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民國七十四年 十一月二十六日
「嗚伊~~嗚伊~~」一輛白色的箱型車呼嘯而去,在這樣霧氣瀰漫的夜裡,箱型車身的紅十字藉著高速的奔馳顯得特別耀眼,而它的鳴笛聲聽在達仁耳裡,根本就像是鬼哭神嚎般的淒厲。
「怎麼?又是那件事?」明聰搭著達仁的肩,語氣有點懶散,彷彿剛從被窩裡被喚醒。
「嗯……應該算………」達仁回得有點心不在焉。
「媽的,上級把我調來處理家暴案件做什麼?不知道得罪了誰?每天睡得正酣就被吵醒,到了現場又有一個跑得比什麼都勤快的警員,早就處理了善後……」明聰調侃了幾下達仁,可是達仁若有所思,似乎對這樣的調侃不甚在意。
「怎麼啦?」明聰問。
「剛剛那案件,怪離奇的……」
「怎麼說?」
「劉福德一家七口子,分別是七十幾歲的劉福德、老婆,四十多歲的兒子兩個、女兒一個,和劉福德的妹妹、大兒子二十三歲的兒子,可是除了大兒子劉威勝的兒子劉承俊以外,其他六人都受了重傷………」
「這麼說是劉承俊傷了一家六口?那也不足為奇吧?恐怕又是一樁少年歧途的案件……………」
「問題就在他用什麼重傷一家六口?一個二十三歲的青年,可以將三個中年人、三個老年人打成重傷?就算是睡夢中下的毒手,總不至於大家都被他灌迷藥,而任由他打吧?」
「或許他拿了什麼利器也不一定?那六人是被什麼傷害的?」
「六人都被刀子刺傷,每個人身上都好幾個窟窿!問題就在六人被發現時都在喊疼,照理說沒理由讓劉承俊不斷地刺吧?」
「或許他們之間有怎樣的秘密?那凶器呢?有找到嗎?」
「沒有,到處都找遍了,就是沒發現任何凶器,而且劉承俊全身竟沒有一絲鮮血,他就像沒有參與這件事一樣,但是……但我總覺得兇手是他……」
「好了,你也別想太多了,或許是有歹徒侵入吧?總之一切等他們六人傷勢穩定,再一一偵訊吧。」
「好吧。」
「這是家暴嗎?還是一宗殺人案呢?」達仁與明聰坐在回程的警車上,思緒不斷湧現,而今夜或許只是個開端。
2
達仁將劉福德一家七口的名字寫在白紙片,排放在桌上,分別是老父劉福德、老母簡桂珠、劉福德的妹妹劉春枝、大兒子劉威勝、二兒子劉威義、三女兒劉威柔,和孫子劉承俊。
「達仁…你好像很在意這案子?」
達仁專注的神情沒聽見明聰的問話。
忽然達仁轉頭問他:「筆錄都寫好了嗎?」
剛好其他警員將筆錄拿給明聰,明聰看也不看就遞給了達仁。
達仁看完眉頭更加深鎖。
「又怎麼啦?」
「你自己看看!」
明聰接過筆錄一看,不禁大叫:「這什麼跟什麼啊?六人一口咬定是劉承俊幹的?」
嚥了口水又說:「那不就是奇案了嗎?」
達仁補充說:「是很離奇,六人都說是劉承俊幹的,拿一把尖刀快速的把六人刺成重傷;六人都表示並沒有渾身無力但就是來不及反抗,這是不可能的!」
「我看把他們全帶來偵訊好了,一定有問題!」
「也只有如此了。」
達仁原本想七個都偵訊的,但是七十多歲的劉福德與簡桂珠、劉春枝年紀已大,受到這樣的刺傷與驚嚇,不會那麼快復原的,所以他只能從三個子女與孫子身上找到線索。
首先被偵訊的是二兒子劉威義,劉威義顫抖又氣憤的說:「我就知道承俊有問題,不,他根本不是承俊,承俊以前乖的哩!」
達仁問不出所以然,只知道劉威義說他大哥的兒子劉承俊在二十二歲的時候跟同學去畢業旅行,回來後整個人像變了人似的,他懷疑是被朋友帶壞,喀了藥什麼的。
達仁在紙上寫著:「1.劉承俊畢業旅行時做了什麼?2.是否有長期服用藥物?」
第二個偵訊的是三女兒劉威柔,劉威柔哭泣的說:「承俊是個惡魔!他從小就怪里怪氣,老是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對人家都是裝模作樣,只有我才知道他打從骨子裡就是個惡魔!他曾經還把一隻野貓帶回家裡,大家都說他很有慈悲心,但只有我知道他是拿貓來練刀!」
達仁繼續在紙上寫:「1.劉承俊是什麼樣的人?朋友的看法?鄰居的看法?2.他會玩刀?動機?有別的人知道這件事嗎?他的精神有沒有問題?還是受到家暴而心理不正常?3.是否需要檢查所有人的精神狀況?」
第三個偵訊的是大兒子劉威勝,他緩和了先前的說法,說:「警察先生啊!我們不是小俊傷的!他在十年前和朋友去玩,因為目睹朋友發生意外死亡,受到太大打擊,才會造成情緒不穩定的,你千萬不要關他啊!」
達仁腦子裡的疑問越來越多,筆是越動越快:「1.劉承俊真的十年前目睹朋友意外死亡?如果情緒不穩定、精神有問題,也不可能出手傷人不被還擊,而且是那麼不信任他的家人?是力氣遠勝於他的壯年人、正常人?」
越來越多的疑問充斥著他的腦子,直到最後一位偵訊者劉承俊時,達仁以為事情該有個重要線索出現,但是劉承俊自己卻說:「警察先生……救救我……我不想傷害他們的!那不是我能控制的!五年前我剛滿十八歲,我因為沒人幫我慶祝生日而心情不好,在後山走了好久,但是我突然看到一陣刺眼的光芒,真的……我發誓……我看到飛碟了……然後我就暈過去了,等我醒來我發現我變得很暴躁!我一定是被外星人控制了…………」
他說著說著開始哭泣。
達仁大概才是最想哭的,他走出偵訊室,跟明聰開始查訪劉福德一家的鄰居,得到的答案都是一家和樂,而且小孫子劉承俊待人有禮;當他們訪查劉承俊的大學與高中同學時,有個高中死黨溫柏隆告訴達仁與明聰說,劉承俊最好的朋友是張書維,當達仁等透過層層追查後,開始了與張書維的對話。
「聽說你是劉承俊最好的朋友?」達仁問。
「嗯,我們從小學就在一起了,一直到現在。」
「他是怎樣的人?」
「他啊,很迷幽浮、飛碟之類的,但偷偷告訴你,他根本從未看過!」
「喔。」
「那,他喜歡玩刀嗎?」
「刀?我覺得他比較喜歡玩BB槍。」
「你確定?」
「確定啊……你別看他高高壯壯的,其實他很怕看到血,看到血比女孩子還孬,他會尖叫………哈……」
「他十年前,也就是十三歲的時候有目睹朋友意外死亡嗎?」
張書維突然怔住不說話。
「怎麼了?說啊?」
「沒有……哈………」
「笑什麼?」
「承俊的爸爸是不是又撒謊說他曾看到朋友意外死亡所以精神有問題?」
「是騙人的?為什麼?」
「坦白說,承俊是個好人,但他每次都替朋友背黑鍋,他爸爸不知道原因,還想替承俊減輕罪刑,所以都幫他編這個理由啦!」
至此,達仁越來越感到這案件的棘手了。
「那你知道他大學畢業旅行的時候做了些什麼嗎?不要隱瞞,這是很重要的辦案線索!」
「奇怪……」
「怎麼?」
「我記得他沒有參加大學畢業旅行啊!因為……因為………」
「你快說!」
「因為他二伯那陣子失業脾氣很暴躁,常打他,家人都勸不住,他傷痕累累,不願意讓大家知道………」
明聰插了問:「你知道劉承俊犯了什麼罪嗎?」
「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罪?」
「他持刀殺傷一家六口,一家六口咬定是他做的。」
「什麼?!」張書維愣了愣。
「那他承認了?」
「是的,他承認了。」
「那不是真的!他是在替大家背黑鍋!」張書維激動哭著,然後突然跪在地上求達仁救承俊。
達仁與明聰面面相覷,與張書維分別後,兩人回到警局,一同抽了菸,陷入沉思。
3
翌日,達仁決定再度造訪張書維,卻怎麼也找不到,於是他又去找劉承俊的高中死黨溫柏隆,溫柏隆看到達仁後表示深感抱歉。
「抱歉?怎麼說?」
溫柏隆嘆了口氣說:「我也到昨天才知道的………」
「什麼?」
「我以前聽承俊講過他的好友張書維的事,我以為他們一直都很好,直到昨天跟朋友問起,才知道原來張書維在承俊十三歲的時候發生車禍逝世了,而承俊親眼目睹這場悲劇……」
「你在開玩笑吧?」達仁起了雞皮疙瘩。
「我幹麻拿死人開玩笑?」
告辭了溫柏隆,達仁想:「我是壓力太大了嗎?還是我太嫩了?不然我怎麼覺得我被人耍了?」
他才剛踏進警局,明聰的表情顯得意外地凝重。
「嘿,有事?」
「嗯……劉威義和劉威柔……死了。」
「啊?發生什麼事了?」
「聽說是死於亂刀下………而且……」
「而且?」
「而且脖子以下不成人樣……被凌虐得慘不忍賭……最離奇的還是他們兩人的表情還很安詳!」
「……………瘋了。」達仁坐在椅子上,全身冷意異常。
他忽然想到:「可有嫌疑犯?」
明聰帶著顫意的說:「劉……承……俊。」
這件離奇命案受到上級重視,台北刑事局局長黃明新帶著一批精英親自到來了解案情,達仁不只感到沉重的壓力,還開始覺得自己精神快崩潰了。
黃明新局長開始著手處理這件案子,達仁與明聰是協助偵辦,就在局長抵達後兩天的夜裡,只有達仁和明聰守在警局,他們兩忽然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然後一個老婦人出現在門口,是劉福德的老婆簡桂枝!
達仁問:「有什麼事嗎?」
簡桂枝緊張急促的抓著達仁的手說:「快……快……否則來不及了……」
達仁說:「慢慢說,到底怎麼一回事?」
簡桂枝害怕的說:「我先生要我來告訴你,千萬不能讓黃明新局長親自偵辦承俊……千萬不可以啊……………」
達仁與明聰不明所以,但是簡桂枝在說完話後,竟猝死!
讓兩人嚇呆在當場。
「真的該停止偵辦下去嗎?」明聰問。
「不知道,我想還是有必要的,只不過以防萬一,我們加派人手在局長身旁吧。」
「看來也只有這樣了。」
折騰了一晚上,達仁正想回家歇息,這時肩膀卻被人搭住了,他回頭一看,嚇得臉綠了一半。
「張書維???」
達仁想要狂奔,卻怎麼也使不出力,他回頭一看,張書維死命的拉住他,但他怎會沒感覺?原來他全身已經嚇得僵硬了。
「警察先生,你不是要找我嗎?」
「沒有啊……我……沒有要找你啊……………」達仁哭了。
「警察先生你那麼怕我做什麼?」張書維有點不解。
達仁再看看張書維一眼,就暈過去了。
等他醒來,發現自己躺在警局躺椅上,旁邊照料他的是明聰,他正想起身問個什麼,卻瞥見站在明聰身後的張書維。
「啊……啊…………他………」達仁又暈了。
待他第二次醒來,他發現張書維還在,但是已經沒有那麼怕了,他鼓起勇氣不看他,只顧著跟明聰說話,但是張書維卻走近了:「你到底怎麼了?我有長那麼可怕?」
達仁不理他,明聰感到奇怪也問他:「你為什麼不理他?」
達仁聲音哽咽的說:「他……他是鬼啊!」
兩人表情僵硬,倏忽捧腹大笑。
稍後達仁才從張書維口中得知,溫柏隆曾經怨恨承俊搶他女朋友,而給承俊很多苦頭吃,他們曾合起來騙溫柏隆說意外死亡這件事,想來他記恨在心,才會撒謊騙達仁,希望混淆視聽,讓承俊被誣案件不能得雪。
聽完他的解釋,達仁對自己的膽怯有很深的愧疚。
三人決定一起找出事情真相。
4.
張書維在得知簡桂珠傳遞的訊息後,神情有些異樣,而就在三人對案情呈現膠著化而苦惱時,又有消息傳來說承俊的父親劉威勝被殺了。
三人趕到命案現場,發現其他警員挾持溫柏隆準備上警車。
達仁趕上前詢問:「怎麼一回事?」
一警員說:「命案現場發現渾身是血帶傷的他和劉威勝的屍體。」
溫柏隆這才忽然回神,抓著達仁大叫:「是劉承俊!是他幹的!不是我!」
張書維上前阻止他:「警察先生,別聽他胡扯………」
達仁沒做表示,明聰則跟著溫柏隆到醫院。
溫柏隆到醫院後傷口急遽惡化,已是奄奄一息,在儀器顯示他心跳停止後,明聰走近他身旁,他突然坐起身抱住明聰,眼睛瞪大對他說:「去找劉福德……和劉春枝………你就知道了……」說完就死了。
離開醫院的明聰帶著半信半疑的心情去找劉福德和劉春枝,等他和兩位老人家趕回警局的路上,達仁、張書維、黃明新局長、劉承俊已齊聚偵訊室了。
黃明新嚴厲的責問:「你說不說!」
劉承俊先是哭泣,而後忽然站起身,面色蒼白,他伸出他的右手,指尖竟伸出五柄尖銳的刀刃。
衝進警局大門的明聰回頭問劉春枝說:「你們說的是真的?」
劉春枝說:「是真的……承俊真的要暗殺黃明新局長………」
明聰慌張的說:「為什麼?到底為什麼?他怎麼可能殺得了局長?這到底怎麼一回事啊???」
劉福德撞開偵訊室的剎那對明聰說了:「因為……承俊是……生化人。」
偵訊室門被撞開,達仁護在局長身前,已被劉承俊的刀刃刺傷,局長要逃,劉春枝笑道:「黃明新!你死定了!」
明聰怔道:「什麼?你們是一夥的?」
劉福德對張書維說:「阿強一號,靠你了。」
張書維緊緊抱住黃明新局長,謔笑道:「讓你看看我的自爆有多威猛,呵。」
張書維爆炸的瞬間,劉春枝、劉福德、劉承俊都跳離了老遠,一場轟隆震天的爆炸夷平了警局,但是煙霧未散,劉氏三人臉色驟變,因為煙霧裡走出了一個人。
劉承俊訝道:「黃明新?怎麼可能?」
劉福德則狂笑:「月光仙子,我就知道你沒那麼簡單。」
黃明新此時身穿水手服上衣與窄裙、長統靴,手上拿著一根魔杖,大喝:「我要代替月亮來懲罰你!」
手一揮,產生一股炫麗風暴將劉承俊碎成粉末,「啊……我的生化人……」劉福德有些哀慟。
但是他隨即恢復凌利的眼神,因為他還有一張王牌,劉春枝。
在劉福德喊出之際,劉春枝從老態變成貌美女郎,右眼燒傷模樣,眼珠晶瑩剔透的呈現微藍,黃明新訝道:「軀?」
「不可能的!你怎麼會是軀?」
劉福德笑:「呵呵……不只軀,雷禪、黃泉、魔人幽助、煙鬼等我都製造了,就等我一聲令下,全部出動……統一台北市……進而統治台灣……甚至世界……哈哈哈……………」
他未笑絕,黃明新已被軀打得咳血不止,臉也腫了一大塊,趴在地上喘息。
「幹掉他。」劉福德下令了。
「喀!」軀動彈不得。
「怎麼一回事?」劉福德訝然。
軀看看自己周身,竟被地下伸出的花草揪絆,「難道是?」
劉福德訝道:「魔界含羞草?」
煙霧裡一個身穿白衣白褲的白髮美男子,手上拿了柄綠色的長刀走出。
黃明新局長驚道:「明聰?不……妖狐藏馬!」
「呵………」明聰邪笑。
劉福德冷汗直流,因為他感到一股莫大的殺氣由他背後襲來。
他回頭仔細一看:「你是?」
黃明新局長又一驚:「達仁?」
黃明新激動的叫道:「達仁??綠巨人浩克???」
「噗哧…………」劉福德胸膛被貫穿,他仰天悲嘆。
風緩緩的吹………警局雖然毀壞了,但這件事卻未曾驚動一般百姓,而成為消失的檔案。或許是月光仙子、妖狐或綠巨人的功勞吧………,媒體科技的進步,使人們對螢幕所上演的悲劇都成為上一秒的廢棄物,誰又會記得誰曾發生多大的悲傷或犯下多大的罪行呢?沒有人……這就是媒體的慢性毒………………
後記
月光仙子、綠巨人、幽遊白書那時尚未出版,結論,這真是一大玄案。
文章定位:
人氣(44) | 回應(0)| 推薦 (
0)| 收藏 (
0)|
轉寄
全站分類:
不分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