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未亮前醒來,聽著電腦放著One Man’s Dream,不由得想起這闋記憶很深的詞:
「銅仙鉛淚似洗,嘆移盤去遠,難貯零落。病翼驚秋,枯形閱世,消得斜陽幾度。」
王沂孫要表達的雖然是亡國之痛,我想,失去曾經擁有的事物的苦痛,是擺脫不了的因緣之苦。
又如桃花源記的故事,我想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桃花源。也許是一個精密設想的未來藍圖,也或許是我們過去的黃金時代。通常是處在黃金時代想著未來藍圖,最後遺憾地懷抱著失去的一切記憶。
金人,失去了輝煌的秦與漢,最後身不由己地被曹叡這個公子哥兒異想天開地搬到河北去。傳說中(卻被史書所載),它那空洞的眼眶,遂汨汨流下了鉛水。鉛,是很重的金屬,化作水,卻化作水中最神秘的淚。我無法像最後鉛淚是否被匠人所「拭」去,唯一可知的是,這樣靈異的現象,讓曹魏朝廷為之驚動,遂止其事。金人下落,不得而知。
經過等同黃金時代的歲月過去了,必然淡忘很多往事。遺憾被我所作的努力所填平,也同其他記憶,一層層風化剝落下去。同時,被我用追悼黃金時代的下一個時期也將要與我道別。我原以為我能不帶遺憾完成這時代的記憶,卻在今天這一個應該熟睡的凌晨時分,不停地敲著鍵盤。
來來去去的感情,不足以形構成缺憾的角落。缺憾的角落,在我自身設下的困局裡,在我驀然回首,卻又啞口無言的當下。如果友情是種缺憾,我願意用這種缺憾,替代我反覆而近於神經質的愛情。而我卻想起了你,曾幾何時,我困在我的設局裡,困在那黃金時代的夢中,不見身邊的人事。而今,在寂寞的世界與流失的人群裡,我竟然還能以一虔誠的模仿者追逐你的腳步。
然而這時期又要過去了,銅仙鉛淚還會再流嗎?最沉重的淚水反是傾洩不出的悲哀。在夜裡攲枕,在細雨孤館,在伏案起身遙望的剎那,在尋常道別的分叉路口。悲傷還不知疲倦,時光還掏空著年華,即便我流著無法傾洩的淚水,匍匐前進,央求它,懇求它,聲聲地吶喊它,永遠也回不來了。只能怪,我在自己不停重覆設下的迴圈裡,現在才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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