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能解憂唯有杜康 「他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了， 他甚至也不在乎自己的看法， 他徹底瘋狂了。」 ──《現代啟示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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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電視介紹仿飾漆的時候

忽然想起一個人



很久以前我管理科普語言區時

在那不長不短的一年半

Qd植物區不多不少的兩櫃

有個阿伯三不五時會來光顧


說他是阿伯

好像年紀也沒那麼大

他就像是街上會看到的那種師傅

裝潢房子會看到的一組一組不同的那種師傅

說不出他到底是幾歲

他們好像20年前和20年後外表都不會有太大更動



他總是穿著工作服進來書店

白色的汗衫

卡其色的工作褲

冬天會加件土色的夾克

唯一不變的是他特殊的兩指鞋

踏米ㄚ”(音譯)，這是一種大姆指與其他四腳趾分開穿進的工作鞋，大姆指與其他四腳趾及鞋底用黑色生橡膠為材質，腳踝及腳面則用黑色帆布為材質，很多在土地工作的人都是以此“踏米ㄚ”(音譯)做工作鞋，不僅便宜又能止滑。






他個子矮矮的

可能不到160

帶個眼鏡

皮膚很黑

臉上手上盡是歲月的痕跡



上書的時候

偶而會跟他打過照面

也沒注意他買過書沒

也沒注意他逗留多久

直到有一次他來櫃台問我事情




他問說 有關植物的書就只有那些了嗎

我回答 是的 除了那兩櫃 還有一些在平台上和新書區

他說 那些他都看過了 他需要多一點園藝書的資訊

原來他是個園藝師傅呀

我心中有種不自覺解開謎題的感覺


我請他可以轉移到總店去看看 那邊的種類比較齊全

他皺起眉頭 操著不熟練的國語說 不用了 他不會去

我表示可以提供到達的方式

他擺擺手說 不用了 這裡就好了



每次他來問問題

都是以不只一個的謝謝來做結束

經由幾次的問答

從側面了解

他是個園藝師傅〈他身上有時候會傳來泥土味或青草味〉

應該不是住這附近 就是工作在這附近

工作內容包括造景和種植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知道我是管理那區的門市

或是正好他問問題都遇見我

後來在植物區遇到時

眼神有對到會很輕微的幾乎感受不到的互相點個頭



他也很忠實的只待在植物區

不坐在地板上也避開和其他客人的接觸

後來發覺他也許是怕自己身上的土弄髒地板或其他人

我也會在隔天的報表上推測他前一天也許買了什麼書

或許他是最忠實的架上書觀眾

每次經過他旁邊總是可以看到他手上拿的可能是最近補上的

或以前沒進過的新書




他的外表看起來不起眼和光鮮的書店顯得更突兀

但是他的存在讓我很驕傲

我管理的科普區小小的植物兩櫃真的有服務到需要的人

而且還是個穿兩指鞋的專業師傅呢



他看起來似乎沒有外文能力

但有一次他請我推薦某些專業的園藝書

我拆開了一本我覺得很不錯的外文書給他翻閱

因為裡面圖片很多 也有詳細分解動作

連我這外文白痴都能理解才敢給他看

他翻了幾頁 眼神專注

有點高興的說不用包了 要直接拿上去付錢

接著有段時間都沒看到他

想必是在家裡消化這本書吧




有一次 他很緊急的跑來櫃台問我

有沒有教換算的數學書

這是他第一次問不是植物的書籍

還好數學也在科普區範圍內

我帶他去現場翻了幾本有可能附錄換算表格的

卻徒勞無功


我問著急的他這是要什麼用途的

他說老闆新規定以後要報告測量的數字

他工作那麼多年來一直都用經驗在做事

我說這種單位換算的公式可能小學生的課本比較會有

他說 我沒有認識小學生也沒有什麼親戚

我說可以用電腦上網查一下

他有點惱羞和無奈的說他不會用電腦

這時有別的客人來詢問問題

他就退出櫃檯前用幾句謝謝轉身離去

餘光看著他的急促背影隱隱呈現無解




過不久我調店了

雖然在那隔天我回去查了單位換算的方式

在調店前也沒再遇到過他




又過不久我調回原店

只是職位和區域都和以前不同

很偶而還是會撇見他的身影

不待在那一區的我才發現

其他人可能會覺得他是個有點髒髒的怪老頭

看起來沒什麼消費能力又俗俗的

同事對他問題的回答也官腔很多

或許那段期間我因為他是個太實在的人的感覺

而自己的回答也人性化很多

不像是機械一樣的語調




看著他依舊繼續過來書店

可能比較不敢打擾店員的沉默許多

其實我很高興服務過他那一段時間

他讓我覺得身為一個書店服務人員有多重要

這也是越來越多服務業的人漸漸忽略的心情



想起了這個人

想起了那段他來買書的經過

書店存在的價值也許就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