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回】
早晨起床我看不見阿翊,不知為何心裡有種好不踏實的感學。
我一整日找不到阿翊,就連昨日慶功宴後深夜回來過的叔叔、阿姨也不見人影。雪莉突然來到阿翊家中,告訴我明天回台灣時,由她來接送,因阿翊臨時有事,無法來送我。
我察覺到雪莉臉上異常的表情。
「雪莉,妳是不是不舒服?」我關心的問。
「沒有。」雪莉笑著說。
越想越不對勁。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我心裡有種不安的情緒。
這種不安的情緒來自於阿翊。阿翊整天不在,他也會告訴我他的行蹤,但今天卻沒有,再加上明天我要回台灣的事,阿翊以前就算再忙、再累,他無法陪我一同飛回台灣,他也會撥空來送我,但這次也沒有。
「沒問題~別擔心。昨天大家不都玩得很開心嗎?今天怎麼可能發生什麼事。」雪莉神情輕鬆的說,但不知怎地,我在她眉宇之間好似仍看到其它的思緒。
「嗯。」我點頭。
昨晚大家的確很開心的慶祝晚宴,今天不會發生什麼事才是。也許阿翊是一時太忙才無法聯絡我。
回台灣的那天,阿翊真的沒有來送我,心裡雖然有些失落,但是一想到他忙叔叔公司的事,既繁雜又勞累,我心中的失落感也就那麼微不足道。
即使那天聽雪莉信誓旦旦的說”沒事”,她也帶我逛紐約市,但我卻玩不起來,再新奇、再新鮮的藝展或歌劇都再也引不起我的興趣,因為我心口悶悶的,有什麼事總放不下。
回到台灣半個月後,日子越久,心中的不安更是浮現。
阿翊是不是應該打通電話給我。 還是他真的忙到沒時間聯絡我?
我工作不再順心,時常出神,思慮完全飄向美國。
「凱榆,要不要和我們一同去吃晚飯?」一位女同事從後頭拍醒望著天空的我。
我回神,看向一群有男有女的同事們。
「不了,謝謝。我吃不下,你們去吃就好。」我淡笑。
「那我們走嘍。」
他們一一離開後,我馬上轉身正要跑回公司內打電話到美國時,後頭有人叫住我。
我轉身,看見宋梅琳跑向我。
「梅琳?」我疑惑的看著她。
「這個月來我看妳一直沒有吃正餐過,這樣是不行的,況且妳腸胃一直不好,還這樣折磨它,腸胃早晚會被妳搞壞的。走!我們倆個一起去吃,吃清淡點好不好?」梅琳話一說完就拉著我要往車場走。
我心窩的看著梅琳。她和我在公司內一直是談得來得同事,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小妮子一樣,友情之深厚,她總是會注意我的健康和情緒,我和她皆會多方伴演著不同的角色,一下子是老媽子、一回兒又是姐妹、一下子彷彿夫妻,互相照顧及出出點子。
前陣子她交新男友,我們仍會彼此討論、和交換心情,但也許她忙著交男友,我的情緒也一直很低迷,使得之間疏離了些,但今天她突然的關心,好似又拉回彼此的距離。
「梅琳,我真的吃不下,謝謝妳的關心。」我往前看,然後道:「快跟上他們,和他們一同去吃丫。」
「我已經和他們說過今晚要陪妳,所以~今晚我是屬妳的。」梅琳曖昧的看我。
呵~簡直是小妮子的翻本。
「梅琳~!別開玩笑了,我沒心情和妳玩。趁他們還沒有開車快跟上去。」
梅琳收起嬉笑的臉,正經的看我。看她突然變臉,我有種罪惡感。
「妳的那個賽車男友是不是還沒聯絡妳?」
自從報上登出我和阿翊的照片後,梅琳就對阿翊沒什麼好印象,她說阿翊只知玩自己的賽車就不顧我,也不怕我在這替他每日提心吊膽。我也只能告訴她,這是阿翊的興趣、賽車更是阿翊的生命,我不會要他放棄賽車,必竟他從高中時就深迷賽車,而且,誰叫我愛他呢?這也是我的選擇啊。
「嗯。」我應聲後,接道:「我要回公司打電話,妳先去吃吧。」
看梅琳仍沒有離去的意思,我努力摧促她,終於讓她乖乖去吃晚飯。
『對不起,您現在播的電話無法接通,請將…』
又是無法接通………….我失望的掛上電話。停鈍幾秒後,我接著撥阿翊家中的電話,響了近一分鐘仍沒有人接聽。
怎麼回事? 這太怪了。
我皺緊眉頭,心頭又是一陣不安及緊張。
* * * * * * * * * * * * * * * * * *
十一點後我回到家中,仍不停的試著連繫,但仍無所獲,即使留下語言信箱,但卻遲遲沒有回訊。
我躺在床上整夜翻來覆去,一直無法入睡,心中的擔憂一直放不下,最後我下床走至落地窗,看著外頭的一片星空,開啟窗子讓風徐徐吹進房內,又快入秋了,日子過得好快。
去過凱晴的房間後,然後再躺回床上,眼神直望天花板。我知道我已沒什麼精神,身體也疲倦,但仍沒有一絲睡意…………………
「阿翊—!!」我手一個抓空,伴著惡夢驚醒。
我坐起身,急重的心跳和呼吸聲在寂靜無聲的房內清楚聽見,剛剛的夢在腦海中還不停的繞旋,害怕、心痛的感覺久久不能去,內心仍心有餘悸。
鬧鐘上指著五點零三分,天色還未亮。
阿翊………你…好嗎? 我撐起因為剛剛夢魘未過而軟軟的身體下床,打開衣櫥收拾行李。
我必須去美國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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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來美國,我並沒有通知任何人。
去過阿翊的家,沒有人來應門,然後我再打手機給阿翊,結果仍是一樣,一直是呈關機的狀態,最後我只能往阿翊在紐約的賽車研究部去。
進入部門內,每個人都錯愕的看著我,很訝異我突然的出現。
「你們好,不好意思,打擾了。」我輕微的點個頭。
「小榆?妳怎麼在紐約?來時也不通知我們。」艾恩從內門走出,臉上掛著笑容。
「艾恩,你好。對不起,我不想打擾你們,所以…其實這次來紐約,最主要的是要來找愛德華。」
當我說到”愛德華”時,現場一時冷清、安靜。
我左右看顧後道:「愛德華不在這嗎?」我問艾恩。
艾恩停頓一下然後笑著對我說:「他今天沒有來。」
我怎感覺他在強顏歡笑。
「嗯。謝謝你~那我不打擾各位,各位辛苦了。」
我一轉身就看見表情嚴謹的連小菁走進來。她看見我時也一臉錯愕。
「小菁,好久不見。」
她的表情讓我更覺得內有蹊蹺。我有點生氣,因為我越來越能感覺到他們有事暪我。
「小…榆…,妳怎麼在紐約?什麼時候來的?」
「今天才來紐約的。妳怎麼了?臉色不太好?」
「呃…沒有。我先走了。」小菁急著轉身就走。
「小菁!等、等!」我走到小菁面前。
「什麼事?」
「為什麼急著要走?妳來這裡難道沒有事嗎?」我定神的看她。
「哦。對了,我差點就忘了。」小菁才剛轉身就被我拉住。
忘了? 怎麼看到我就忘了? 又為什麼急著要走? 小菁以前不是這樣,她總會帶著我在紐約市到處瘋狂的玩樂,不管我已經在紐約市逛了數多次,但她總有著導遊的那般熱絡,為我介紹這、介紹那,今天為什麼異常。
答案乎之欲出~他們的確有事暪我。
「小菁,妳告訴我,紐約這裡是不是發生什麼事?」
小菁眼神閃爍,怯怯的口語說:「沒有啊。」
「小榆,黛兒是來找我的。紐約這裡什麼事也沒發生,大家都過得很好,別亂想。」艾恩說。
我更不相信了! 艾恩急切的回答,更讓我想証實我的懷疑。
「不可能。我知道你們有事暪我……是不是…阿翊發生什麼事?」我害怕的假設。
瞬間,我查覺到小菁臉上一閃而過的異樣神情。
「小菁,告訴我,告訴我好嗎?」我搭上小菁的雙肩,逼著她看我。
小菁咬著下脣,一直不敢發出聲音。
我望向在場的每個人,他們各個不是轉頭不語,就是走回自己的岡位。
天啊~ 不可能…..難道真的發生什麼事情,而只有我被矇在鼓裡?
我既緊張又是害怕的搖著小菁的肩膀。
「小菁!怎麼回事?阿翊是不是真的出事了?」
小菁仍低頭默默不語,但我已經發覺到她暗暗啜泣。我慌了。
「小菁!告訴我!快告訴我!小菁!」我急迫的向小菁喊。
小菁則由本小聲啜泣的聲音轉為哭泣。
「有誰能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阿翊呢?愛德華呢?」我急的幾乎快失去理智。
片刻…………….
「他在醫院。」艾恩口氣冷靜的說。
醫‧院‧ 我全身一冷,害怕的發抖。和夢中的一樣嗎?那個躺在床上血流不止的阿翊………
「在…醫院?為什麼?愛德華…為什麼在醫院?」我顫慄的問。
一旁的小菁突然衝向我,無助的抱著我哭。為什麼?為什麼…….妳要哭得那麼悲傷?別這樣….別這樣好嗎? 我…我好害怕…..
「是血癌。」
是? 一個我沒聽過的英文名詞。
「血癌,愛德華得到血癌。」
血‧癌 ………..
『血癌』這個爆炸性的名詞在我腦中轟炸開來。
我不相信! 怎麼可能! 阿翊怎麼可能有血癌……他一直是那麼有活力、又健康的人,怎麼可能有得到血癌,我絕不相信!
「騙人…」我低語說。
「我沒有騙妳!這種事不是可以開玩笑的。」艾恩加重語氣道。
我眼睛已沒有焦距,精神晃忽。
「這樣也好,這種事我打從一開始就反對暪著妳,今天妳自己前來尋求答案,也算是命中安排。」艾恩走向我,扶住我可能隨時勝任不住的身體。
這樣也好?什麼這樣也好? 我不要!這一點也不好! 我好希望今天我沒有飛來紐約,就不會知道這件事………..
* * * * * * * * * * * * * * * * *
「我…要去愛德華那…」
但是…….這是事實不是嗎?
往醫院的途中,我只聽見小菁的哭泣聲,她的哭泣聲好似要我面對現實、逼我去接受這個打擊。
我知道我仍不能相信這是真的…..我心中仍抱持希望…….等我到醫院後,他們會告訴我這只是在開玩笑,我保證不會生氣,絕對不生氣……..真的不會…..
走進醫院後,我跟在艾恩的後頭走進電梯。
一樓、二樓、三樓、…………叮! 電梯的門打開。
我一步一步的小心跟著艾恩的腳步…這裡好安靜,安靜的好可怕…..
走入一條走廊後,我看見坐在椅子上表情凝重的雪莉、一些朋友及阿翊的教練,他們對我的出現,就如艾恩他們見到我時那般訝異。
雪莉起身走向我。
「小榆…」她看了一眼艾恩後,喚了我一聲。
我看雪莉一眼,沒有任何表情。
「跟我來。」艾恩跟我說。
艾恩和主治醫生說了一回後,醫生讓一位護士引我去洗淨身體,然後穿上白滅菌袍,戴上白滅菌手套、口罩,接著走進一間病房內。
一走進去我就看見同樣穿著白滅菌袍的叔叔、阿姨,他們相依著對方,看著前方。
我堅忍的踏出每一步走向前,在看到這一幕時,我幾乎崩潰。
…………………………….天~啊~ 為什麼….為什麼是這樣?他真的是我的阿翊嗎?
此刻,我終於流下淚。這…….這是事實啊~ 終究是事實………
隔著一面玻璃窗的那頭,是阿翊面無血色的躺在床上,他毫無生氣,身邊全是化療的儀器。
「阿翊……」我心痛的無法說出一句話。
下一刻我想進入無菌室,但卻被醫療人員阻擋,因為無菌室非一般人能進去的,一般家屬只能在滅菌室,而必要之時,醫生才能進入無菌室,這是為了治療癌症病患所做的規定。
不能接近阿翊..那麼我就只能隔著這面玻璃看著他嗎?
可是我已有多久沒看到他、有多久沒與他接觸、又有多久沒有聽到他副著磁性的聲音,多久沒聽到他對我的叮嚀和掛心…….. 我不要!我要靠近他,我要摸摸他、我要叫醒他!
「請讓我進去看他好嗎?我求你~」我懇切的求醫生。
「對不起,這是為了隔絕細菌、保護病人的規定,我不能擅作主張。小姐,若妳真的為病人好,請配合我們好嗎?」
聽醫生這麼說,我再堅持靠近他的心意就此打住,只為了阿翊好。
我轉頭看阿翊的父母,他們老淚橫縱的互相依靠著,臉上的疲憊顯示著他們已多日未能成眠,靠著所剩無幾的體力和意智力撐著他們年老的身體,就為了見阿翊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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