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的第六個工作，今天早上看完早場電影，下午還要跟碧蘿喝茶，講起來，很充實的
人生．真是從不知道學校外面的日子如此超乎想像．
碧蘿是一個證券公司的營業員，她是我大表哥的高中同學的大學同學，我們也算是有淵源
．
先說早上看電影的時候，在西門町一家戲院裏，並沒有很多人，我因為跑去買鹽酥雞，晚
進場，坐在最後一排，可是人又矮，前面一個高大的傢伙一會兒站起來，一會兒要坐不坐
的，把螢幕擋了一塊，而且很惡劣，還在裏面抽煙，更可惡的是拼命猛咳嗽（你們也知道
這陣子流行ＳＡＲＳ，特可怕的），我本來很想要去跟他理論一番，然後，發現一個大美
女進了電影院，這位大哥又摟又抱的，好不噁心，真不知道他們這一對是怎麼湊成的，八
成是黑道大亨，有錢了不起嗎？開賓士車，把美眉，一定要搞得全世界都吐才爽，我就不
信今天這部電影他看得懂，沒事也來附庸風雅和人家學看什麼坎城影展的得獎片．
中午吃飯，碰到國中同學，一走進去，我假裝沒看見．他一頂山本頭，穿西裝的樣子，很
滑稽，我看見他剛好吃完飯跑出來開車，哇！進口德國雙Ｂ，開到戲院前面，原來，他是
那位大哥的小弟，現在混得不錯嘛！而我還在推什麼鬼保單，唸了半天大學，說不定過得
比一個黑道小弟還不如．
我一向是混西區的，那個碧蘿小姐卻是個混東區的，只好午餐一完，又趕到東區的Ｓｔａ
ｒ－ｂｕｃｋｓ，見見這個大表哥介紹給我的客戶，可是天南地北講了一個下午，她卻在
和我談要怎麼理財，開始的時候，她還虛應故事，說保險真的是很不錯的投資工具，我以
為是同行好說話，就說了：”碧蘿小姐，你也是內行人，我告訴你我們公司在投資型保單
方面現在是業界規劃的最棒的，真正做到怎樣對客戶有利，就怎樣保，像股票，債券都未
必比得上，尤其這幾年低利率低股價的時代，我們可以說是身兼各種投資工具的大成，相
信以你投資專家的眼光，一定非常了解我提供的這些資料說的都很實在．”
原本以為我這套說詞，既捧又吹的，必然是天衣無縫．
怎知她棋高一著，馬上接著說：”說到股票，我最近看一個德國投資大師的書，就那個什
麼什麼奇的，一直強調，不管是什麼投資工具，到最後，還是股票獲利高，特別是長期看
來，更是如此，你們公司收到保費一定也投資不少股票吧！”
我一點頭同意，沒想到她繼續又講了一小時，無非是股票好，股票好，股票真正好，我一
句話也插不上，搞不清楚到底是我在跟她推銷，還是她在跟我推銷，看看時間也不多了，
四點多的時候，急忙把話題結束，趕快回辦公室．
到了五點左右，辦公室人潮陸續湧現，開始變得像菜巿場一樣，我們那一大群女同事正熱
烈地討論著韓劇明星的八卦，最新的減肥術和那裏又在百貨公司大折扣了．一些看起來令
人討厭，油嘴滑舌的男同事也加入戰局，時而調侃年輕漂亮新職員．我則埋首在自己電腦
螢幕，收收信，回回信，偶而注意一下區經理是不是已經回來，等會是否要開會，如果今
天不開會，我打算早點走．
”小凱子，你在幹什嘛？”
突然一個喊聲，我差點沒被嚇到，居然把ＥＮＴＥＲ鍵硬生生按下去，原來是可惡的淑芬
，她來這裏三個月了，老是這麼沒大沒小．
”你管我，你怎麼不去管管你們家阿榮，害我不小心把信寄出去，你怎麼賠我．”
”有什麼關係，是不是把你的情書不小心寄給暗戀的人，不是正好可以告白一番，ㄟ！這
樣算我幫你耶！你生什麼氣呀！還不快快向娘娘請罪．”淑芬留著長長的辮子，其實長得
不難看，就是古靈精怪．
”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是禮拜天員工旅遊的通告，還沒打完就寄出去，能看嗎？”說著
，我繼續用我那笨拙的手重新打了起來．
”看你笨手笨腳的，來，讓我打，不然還不知道是不等到旅遊回來，你的通告還沒發出來
咧！”說著，她兩手橫過我的胸前，這樣不自然的斜站著，不到一分鐘己經把信打完了，
我人呆若木雞，任由她發落，她身上透著清香的體味，我不覺感到頭炫心悸．
”不好意思，這種小事還要你幫忙，今天晚上如果沒有約會，我請你．”我看看手錶，已
經五點半了，看來今天應該不會開會吧！
”誰怕誰，你說的喔！不揩你一頓狠的，真說不過去，我知道復興北路附近有一家很棒的
居酒屋，進來三個月，還沒給你這隻鐵公雞請過飯說．要去就快，我可不希望你又後悔了
．”
不知道我今天是吃錯什麼藥，居然要請這個難纏的丫頭，半年來，我的業績幾乎都是個位
數，平常頂多聯絡前手留下來的舊客戶，每個月薪水連兩萬都不到，晚上真是失血大輸出
，這樣一想，可得好好思考下一個去處，大概待不到年底了．
車子再次從西區開往東區，一路塞車．
”都是你，我們六點多才出來，你看現在到處都是車．”淑芬一臉不高興，撇向窗外，天
空還蠻亮的，又是燠熱的夏天．
”區經理把我叫進去，能怎麼辦？我看我下個月非離職不可了．”我無奈地調整一下後視
鏡，隨手打開音響，這樣感覺好一點．
”區經理講些什麼？是業績嗎？”淑芬一付不經意把頭回過來的模樣．
”也難怪他，我整個半年的業績那麼差，其實他也沒有斥責我什麼，只是跟我講：”成績
差沒關係，我剛進保險這一行，那時也很內向怕生，你看我現在不是做到區經理了嗎障礙
就是要去克服，沒有人天生就會的，等你克服了後，你會發現，很神奇，這件事怎麼那麼
簡單，以前為什麼好像很困難呢？年青人要多加油．”其實我知道區經理是為我好，可是
我也不是沒有去陌生拜訪，有些事好像需要一點天份，就好像我現在唱歌還是五音不全，
恐怕這輩子都是這樣了．”
淑芬這時很專注對我說話：”雖然我是後輩，可是我覺得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困難耶！其
實爭取客戶是要用心去做，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工作這麼有趣，如果你自己能夠貫注
熱情，相信客戶們也會被感動的，有時，我覺得你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其實你做人很
老實，這是很大的一個優點．”
聽見淑芬這段話，我突然感到羞愧，早上我才因為阿旺的慫恿翹班看電影，難道我變了嗎
？我開始懷疑自己裏頭其實暗藏一顆邪惡的心，這裏不能再久待，寧願沒有收入也不能再
繼續墮落下去了．
雖然有點羞恥，可是一看到滿街的賓士和ＢＭＷ，想到早上那個噁心的黑道老大，想到混
得比我好的以前成績爛得要死的國中同學，想到一個下午要聽一個營業員浪費我的時間，
我有比誰不辛苦嗎？現在還要聽一個小女生的訓，真是令人氣到不行，一個不爽就把車撞
向前面的賓士車去，心裏暗譙，你們不會讓讓嗎？為什麼現在下班時間，你們這些噁心的
混混要來跟我們擠車道。
只見這時，一堆黑道的大哥小弟全下車來，建國高架橋下，交通完全大亂，都塞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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