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79年外子幾經輾轉好不容易終於與大陸的家人取得聯繫,同年十月上旬他就迫不急待的要我陪著他一起踏上為期兩週的歸鄉之路。
外子的父親英年早逝,母親也在文革後過世,二哥因工作積勞成疾也天不假年,在大陸跟他最親的只有一個大哥和一位妹妹。
那個時候返鄉探親是蠻流行什麼三大件五小件的,行前在大陸的侄子再三寫信叮嚀:家中什麼都不缺,要我們不用帶任何東西。雖然知道他們都是高幹,但是侄孫.女的見面禮總不能免俗,於是我們也準備了很多當時所謂的探親戒指,三大件五小件就免了。
經香港轉機,我們先到上海二嫂家,出了虹橋機場的關口,看見未曾謀面的侄子拿著牌子相認接機。二嫂家離機場有段距離,在十幾年前我沿路所看到的上海新式建築,就覺得它已超越了台北,很是漂亮。
我有兩個未曾某面的二嫂,都住在附近,但互不往來,個中緣由不說也知道,外子年輕時曾受兩位二嫂的照應,對她們兩位是心存感激的。
我們住在大二嫂家,侄子是工人,侄媳是會計,小二嫂家的侄子因受傷不良於行坐輪椅多年,我們也不好打擾,十幾年前大陸鄉下住的環境真的是很差,房子小又沒有浴室,廁所共用而且是沒門的,我們只住了兩天,侄子就陪我們由上海搭火車到徐州大哥家,說來可怕,當時上海火車站的廁所也是沒有門,一進去一個個大屁股一覽無遺,也真虧他們能隨遇而安..。
上海到徐州我記得有十幾個小時以上的車程,沿路最令我難忘的是壯觀的長江大橋,和淳樸的小鎮風光..我們到徐州已經半夜12點多,出了車站,我感覺到外子的異樣,他走得很急,心情很激動,歸心似箭,下了計程車,更是把我遠遠的拋在後面也不管,自己找門牌,自己問..眼看有一家門開著,只聽他說了句「請問」話都還沒有說完,兩個大男人就抱頭痛哭一個喊「大哥」一個叫外子的小名「三元」..血濃於水,一別四十幾年的天倫淚,我看了也心酸,不由我想起一首七言絕句: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兒童相見不相識,笑問客從何處來﹖歷史的傷痕,人倫的悲劇,如何能癒合﹖何時能撫平﹖
大哥在電信局退休多年,有四個兒子,都已經結婚,老大與外子同年,已從電視台退休,老二是一家工廠的廠長,老三在一所大學教書,老四是徐州鐵路局的副站長,大哥與老大同住電信局宿舍,另外三個侄兒也都配有宿舍。所以在十幾年前我就已晉升為「奶」字輩了,大的侄孫已念大學,小的還在念幼兒園。
我們是住在老四家,為了聊天方便,大哥也一同住了過來,住在鄉下的妹妹與妹婿也趕來團聚自然又是淚眼婆娑..。外子與大哥.妹妹整天有聊不完的兒時回憶和對慈母的深深思念,每當大哥提起媽媽是如何思念遠在他鄉的愛子,臨終時仍聲聲呼喚愛兒的小名..。我們聽了心理都不勝唏噓..。
大哥家的生活水準與台灣差不多,所以我們也住的很習慣,平常他們兄弟妹話家常,再不就是幾個侄子開車帶我們到處逛,幾個侄媳婦一起下廚房,我觀察了一下,最能幹最賢慧的是在物資局上班的四侄媳,偶而我也會跟上海的侄子到處逛,大哥家離火車站很近,根本不用擔心會迷路。我發現一種水梨又甜又脆汁又多而且也便宜,有時我光吃水梨連飯也不吃,外子說我識貨,那是有名的碭山梨,另外比較特別的就是綠色的蘿蔔,外子說小時候都把它當水果吃..。
很多返鄉探親的遊子,都會為雙親整修墓園略盡孝道,外子也不例外,雖然大哥家境不錯,外子還是留了一些錢下來略盡綿薄之意。
時間過得真快,離別的時候到了,重逢時的喜悅,生離的淒苦,縱有萬般不捨,也只能含淚互道珍重,期待下次的相逢。
走筆至此,發覺時間已過去了16年,這當中外子曾單獨回去兩次,我因上班請假不易,沒有再回去,但是四侄媳體貼的照顧深印我心中,所以每次外子回去時,我特別對她有所表示,聊表心中的謝意,只是不知何時能再相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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