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ld Cold Christmas】2001/12/26
周五從中部出差回來,總經理臨時通知隔天周六上午到老闆家開會...我想,除非重大要事,不會選在週末假日開會...
隔天早上出門前,同事突然打電話來...一個晴天霹靂的消息把我整個人震住了...同事叮嚀我有空就去看看老闆...他不知道我等一下就要去老闆家開會...
幾位高階主管還沒到,對面的總經理家門開著,我們靜靜的坐下來,一句話也沒說...等候其他幾位主管...
雖然在出門前,同事已經先跟我概略說了一遍,我仍難以置信～"不可能的事！"...老天不會開這麼大的玩笑！...在我出差的兩個星期前,老闆還好好的啊...只是聽他說身體有點不適,三個星期前我們還一起打網球呢...
"長庚的肝膽權威醫師在週四宣告～肝癌末期...最多只剩三個月..."
殘酷的事實從他的口中說出,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神,彷彿他是醫生;我是病人...
雖然早上我已經從同事口中得知此噩耗,真正聽到從當事人口中對自己宣判死刑的話,仍震懾不已...他的口氣卻平淡如常,看得出他微仰著身軀咪著眼睛,他的體內卻如生化戰般波濤洶湧...腫瘤已經大到10幾公分,無法切除,且有明顯的黃疸現象...
悲傷的心境...空氣冰冷死寂...天啊！...他才49歲,兩年前的例行健康檢查時還沒有任何異狀;只因這兩年大意沒有做詳細的健康檢查...最近的身體不適他都以為只是長期的胃潰瘍症狀,錯失了及早發現與治療的時機...
他平靜的交代公司接下來的發展進度,請大家做最壞的打算,許多未來的計劃大部分都在他的腦子裡,還來不及用文字寫下來放到網站上,希望我們有空就過來和他聊聊,期盼我們這些年來跟在他身邊所學到的...未來能夠在我們身上發揮出來...希望我們繼續把公司撐下去...
猶如一群孩子圍在臨終前聽父親的遺言般...只是淚水不忍流出...怕讓他更難過...
開車回家的路上,我茫然...眼前被盈框的淚水模糊了視線...
在公司最近這段時間好不容易轉型過來,雖然因為買回工廠股份而財務陷入困境,明年就可以是達到損益平衡,正是計劃大陸市場發展的大好時機...卻突如其來一個令人難以接受的事實,就像世界末日般令人沮喪絕望...
大家試著透過各種關係,希望能夠幫忙找到最好的醫療管道甚至偏方,藉以緩和悲傷的情境...但大家也都知道...今年的冬天會特別的冷...尤其我的狀況可能是最遭的...因為將近半年沒有薪資的狀況下,我恐怕已經撐不下去了...而且預計要到明年四月份,公司的財務才有可能正常...
不管老闆的生命還能維持多久...或者能否出現奇蹟...無論如何,我都不能在公司最困頓的時候放棄...這是我的責任...But...How can I make it through ...
What A Cold Cold Christmas...
【Farewell My Boss...】2002/1/24
12/27日,我帶著老闆的抽血檢驗報告與腦斷層掃描片...趕到台中澄清醫院放射腫瘤科掛號...和所有的癌症家屬一樣...將希望全部寄託在全亞洲唯一的一台光子刀放射治療儀...從上午10點等到下午5點半...終於有機會與王博民主任見面...
"Sorry...我恐怕幫不上忙...照他的情況看來...最多剩下不到三個禮拜..."
"他的腫瘤長的位置不好...壓到膽管...除非找到醫界引流高手將黃疸指數降到10以下...否則..."
"即使有人肯幫他插管...能夠降到10以下的機率只有10分之1...到時候再轉過來...我願意幫他拼看看...但成功機率也不到4分之1..."
在民生醫院插管引流住院兩個星期,膽紅素指數初期確實有稍微下降...但後來又繼續回升...顯然肝癌細胞的生長速度驚人...一分一秒的與時間賽跑...終究敵不過死神的催促...
他不想再繼續待在家裡任由死神的折磨...回到家中他的精神與心情好多了...然好景不到2個星期...所有的器官開始呈現衰竭症狀...上週開始無法進食...他憑著意志力苦撐下去...但看得出他的刻意壓抑的脾氣開始暴躁...他不想讓人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上週五...大部份的同事固定到他家中聚會...他的疲憊與痛苦顯然已經到了他所能夠承受的極限...他稍微有點動作...家人都會很緊張的起身服侍...他就會很生氣...於是他的家人都順著他...不敢太過敏感...因為他不想讓身邊的親人為他受苦...
1/21日凌晨...他偷偷起身...他知道走不出社區警衛室的把關...於是偷偷的拖著蹣跚的腳步...走道地下室...駕駛他老婆的車子矇過警衛...開往300公尺近的澄清湖...將車子停在澄湖路旁的小道...熄火...鑰匙留在車內...留下拖鞋...
當天早上立刻報警...召開記者會請民眾協尋...大家透過各種管道打聽所有的親友...聯絡所有的醫院急診室...透過計程車無線電台廣播...在澄清湖從早到晚尋遍每一個角落...希望還有一絲希望...
這兩天...一分一秒的過去...所有的人都期盼著奇蹟出現...雖然明知道他剛毅的個性...如果他故意要失蹤...覺不會有人找得到他的...
回想多年前...大家在閒聊友人辭世時的不幸消息...他就曾告訴大家..."如果有一天我走到那一步時...我會找個地方...讓大家都找不到...我不願意在並床上痛苦的死去..."...這些話好像昨天才從他口中說出...而今...命運真的要他提早面對人生最後這一段...他會選擇怎麼走呢...
今晨噩耗傳來...沒有奇蹟出現...
我的心在台中澄清醫院的地下4樓早已為你流下眼淚...此刻的我...揣測你的心靈...這一個多月來病痛對你的磨難...終於解脫...
1/21日凌晨...在寒流來襲的那一晚...你帶著最後僅有的生命尊嚴...緊握雙拳...全身繃緊...走入冰凍的 湖裡...
今晚入殮...見你最後一面...你安詳的面容...感覺離我好遠...好遠...
明晚開始...我將為你守靈...陪你走完最後這一程...願你在天國...安息...
今生...有幸得您這樣的人生導師...如父如兄的引導栽培...11年...
你是所有認識你的人的良師益友...你的堅韌毅力...你的仁慈與愛...這一生恐怕再難找到像您這麼有遠見卻又讓人心生敬畏的智者了...
你在子女眼中是嚴父也是慈母...你是一位偉大的教育家哲學家...我們都欣賞Al Pacino & Robert De Niro 的演技...他們的影片你總是如數家珍...
你憂國憂民...在當年總統大選時你甚至動員所有的人際關係挺扁...去年立委選舉後你感到欣慰...你在評論時事時的鞭辟入裡...
你在台上真誠感人的演出...總是能夠激勵人心...讓人對未來充滿希望...你犀利的眼神彷彿看穿人們的心...你不用問都知道誰有在做事...誰在打混摸魚...
你從頂峰一夕之間跌到谷底...又從負債數億的精神崩潰邊緣東山再起...你在最困頓的時候不曾主動解僱任何員工...你不曾向誰開口週轉...即使你的大學同學個個赫赫有名...
你從不曾向人低頭...你站在銀行裡對著銀行經理破口大罵三字經...對著國稅局官員痛嚇吸血鬼...你在美容界叱吒風雲...你為國培育女子排球隊精英...
網球場上年輕氣盛的球友總不敵你帶著痛風的腳和扭傷的手...即使在你的腫瘤已經長到20幾公分無法打球...你還是坐在裁判椅子上督促我們打起精神來不能偷懶...
Farewell My Boss...
願來生...還有機會...再讓你的影子成為我的環境...
相關新聞：
http://yam.udn.com/yamnews/daily/1520512.shtml
http://tw.news.yahoo.com/2003/08/22/society/udn/4187665.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