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敘述著自己20歲初入職場經驗的時候
突然間想到一段生命故事
這段生命故事
三年來在圍營火裡
我未曾說過
話說民國68年的秋天
兒子柏凱剛出生
我正在坐月子
初為人母，每天看著小嬰兒
有很多的滿足
那時候父親賣掉花蓮慶豐
我們住了很久的平房
在花蓮太昌買了ㄧ間馬路邊，三角窗的店面樓房
﹝這房子跟松柏嶺的老家，爺爺做生意的地方，地理位置上很像。﹞
這店面讓父親做起小生意
記得好像有賣「康貝特」「水果」還有一些零嘴...
父親白天上班
店面讓母親管理
父親下了班打點店面一些連絡事項
這時候母親要騎著腳踏車
到處兜售水果什麼的
﹝好像是這樣....我也不太清楚....﹞
那時候我弟正在當兵
我妹還在念高職
父親和母親ㄧ定是太勞累了
母親原來就有的胃病演變成胃潰瘍
父親安排母親進當年設備最新的○軍醫院
也透過關係找到最好的醫師
為母親動「胃切除手術」
母親入院開刀的事情
老公和婆婆接到電話以後瞞著我
他們覺得一個坐月子的女人
需要靜養
不要讓我擔心
我呆呆的照顧著剛出生的兒子
餵著母奶
有一天晚上
夢見母親拿著一把成人吃的膠曩式的藥丸
要塞進小嬰兒的嘴裡
我大聲跟母親說：「媽！不要啦！」
夢中的母親執意要塞藥進小嬰兒的口中
我跪下來
拉著母親的手
母親隨手拿起一根大大的棍子
往我的身上打
還說我「不孝」
我哭著醒來
也許還帶著一些淒厲的夢話吧
夢醒
跟老公說著這個夢
老公才跟我說母親住院開刀的事情
於是
我們決定在我接近滿月的時候
回花蓮探望母親
婆婆願意接手照顧兒子
於是
我從彰化搭車回花蓮
匆促的斷奶
ㄧ路撘車一邊忍受漲奶的不適
一邊忍受奶水流滿胸前
一邊想著想嬰兒不知道適應不適應奶粉
到花蓮以後我接手照顧母親
讓父親有了喘息的機會
一般胃切除手術一星期就可以出院了
母親好像沒有排氣
但是醫院呆不住了
於是辦了出院手續
大家都鬆了ㄧ口氣
想著母親在家好好休養
以後少量多餐
也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我在回彰化前
魯了ㄧ鍋滷味
想說有了這一鍋滷味
在父親忙碌
母親沒力氣煮飯的情況下
他們都可以溫飽
想到當我再一次回到花蓮的時候
這一鍋滷味已經在瓦斯爐上發了霉
就覺得老天爺實在是給了我們這一家子
一個大考驗
我回彰化沒幾天
都還沒來得及消假回學校教書
就接到花蓮電話
說是母親腸阻塞引發急性腹膜炎又住院了
還要再開刀一次
於是我又匆匆的趕回花蓮
當我趕到醫院的時候
母親已經進入手術房
手術房的外面
父親和妹妹憂心的等著
父親輕聲的跟我說：「怎麼沒有搭飛機，這麼久才等到你！」
我無言以對
不知道過了多久
手術完成
母親被推出來了
我永遠記得父親急急的跟著病床跑的那一幕
在醫院沒幾天
母親開刀的傷口裂開
醫師宣布手術失敗
母親的腸子沒接好
當醫師剪開傷口缝線的時候
我差點暈倒
護士只好把我請出病房
之後好長一段時間
母親都是敞著胸前的傷口躺在病床上
傷口時時滲出一些液體
我們用了很多的毛巾放在傷口附近
我常常在水龍頭下洗著髒毛巾一邊洗一邊哭
傷心著母親的遭遇
聽到嬰兒房小嬰兒的哭聲
想著兒子
心中有很多的歉疚和不捨
這段期間
我們家收到了好多親朋好友的幫忙
有依未媽媽的朋友每天熬糙米粥送來醫院
這些糙米粥從母親的嘴裡喝下去
又從胸前的傷口流出來
這朋友還是每天熬，他說，雖然流出來，多少也有吸收
還有....還有.....好多好多的溫情
後來這家醫院的醫師
很誠懇的說
他們沒有辦法了
說他們的設備還有儀器都有限
於是
父親決定把母親送到林口長庚醫療
父親也一邊打算把新房子賣掉
我們都心裡有數
這是ㄧ筆大的花費
平常百姓只有賣房子可以負擔
記得
要送母親到長庚的時候
我在家裡為母親整理衣服
我ㄧ邊哭一邊整理
此去是兇是吉很難斷定
我幫母親整理了兩袋衣服
ㄧ袋是平安出院可以穿的
一袋是萬一母親出事可以穿的
救護車從醫院把我們送往機場
按規定需要氧氣桶及隨行護士
母親躺在擔架上
用了六個座位
還記得臨上飛機
母親的朋友陳小姐夫婦來送行
陳小姐說著「保重！」還塞給我3000元
從那一刻開始
我的原生家庭
開始接受更多的救助
金錢上的
照護上的
當母親在長庚的醫療就緒以後
我就回彰化了
ㄧ到假日我和弟弟就往林口跑
平常嬸嬸白天幫忙照顧
中北部的親戚也輪著來照顧
父親有時候回花蓮上班
有時候到林口來
長庚的醫療方式是這樣的
為母親注射高蛋白的營養劑
讓母親體力恢復後再動手術
把腸子接好
母親經過漫長的幾個月的修養
醫師評估可以動手術了
這一次手術順利
母親後來出院了
我們都鬆了ㄧ口氣
龐大的醫藥費
把父親的肩膀都快壓垮了
房子賣了還不夠繳醫藥費
父親服務的林務局發動員工捐助奏到了ㄧ筆錢
我老公寫信給王永慶先生
我到醫院社工室求助
得到了ㄧ筆減免
這樣，才度過了經濟上的難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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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這一段經歷
我用掉了ㄧ堆衛生紙
眼淚在說
那實在是ㄧ段艱辛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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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後
有一次
我和弟弟和妹妹聊起來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發現
我們三人都有一副熱心腸
在日常生活中我們三人都會很想用任何形式去助人
我們三人都有一副熱心腸
之前我們三人都沒有互相約定要熱心助人
我在猜除了我們的本質以外
與母親的這一場病很有關係
在這過程裡
我們家受到的幫助太多了
太多人給了我們經濟上還有照護上的幫忙
我們真的無法一一回報
我們可以做的就是用不同的方式幫助可能幫助到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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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康復以後
她只要身邊有一點點的餘錢
她就會拿去幫助需要幫助的人
她都告訴對方：「這些錢是ㄧ位王先生要幫助你的。」
母親用這樣的方式
一點一滴的還掉了醫藥費被減免的數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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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圍營火的場子裡
夥伴問著：「這樣的經歷與決定助人工作的關連？」
我那時回答的是「有恩就要報恩！」 「也因為無從一一報答，就來助人，幫助不ㄧ樣的人，也是ㄧ 種報答！也只能用這樣的方式！」
寫到這ㄦ，
我感受的是，所有的人在那個過程裡所傳遞出來的溫暖！
那個溫暖，是我真真切切感受到的
也是我一直記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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