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點都沒變,還是跟記憶中一模一樣。」國中同學會裡妳這樣對我說。
「不是一直都這樣嗎。」我笑著喝下一口果汁。
這是我第一次參加同學會這種場合,原因可以說有一半是因為妳。
我們一直都很有緣,在國中的時候因為功課不錯而成為班長,但我雖然是表面上的領導者,妳卻是地底下的國王,功課好人緣更好,我再怎麼吼叫也無力管好秩序的時候,妳總是只要一句話就能讓所有人安靜。
妳閃耀著,而我就黑影一般默默的獨來獨往。
可以說我一直都是這樣,好像不怕孤獨一樣,事實上我也不在乎有沒有人可以發現那只是可笑而脆弱的偽裝,所以我躲藏在那種不會被誰注意的位置,安全而安靜的呼吸。
「你在想什麼?」
然而妳一個問句就打開燈。
「喔...我曾祖母今天早上差點病危...我...有點擔心。」
「這樣啊...不要想太多了,或許回去之後就沒事了啊!」
「嗯...謝謝。」
但很抱歉,我說謊了。
我看著妳的背影想著,其實我一點都不擔心,反而希望回家就可以穿上喪服,但是這樣無法輕易解釋前因後果而顯得卑劣的想法,每天都在我壓抑的理智中上映著,只是又如何說出口呢?
結果妳在眾人面前昏倒了。
我看見妳手臂上畫的十字,才知道最深的孤獨不是孤獨。
「即使我甚麼都沒有做,妳也依然願意給我安慰嗎?」
如果我這樣問你,妳也一定會點頭吧!
因為妳,看見過最荒蕪的場景。
再次重逢是在大學的校園裡,看見你已經蛻去幼時的稚氣裝扮,成為一位人人都會回頭看的淑女。而我在重視外貌的環境中,始終保持著那副樸實無華的模樣,貫徹著低調而不被注意的生活型態,但你仍然是毫不猶豫的按了門鈴。
「你一點都沒變耶!」妳笑容滿面的說。
「你倒是變了很多,變美了。」我微笑回應。
同一年夏天,正當我陷入恐慌中的時候,我頭一次發現自己竟沒有一個可以訴苦的對象,在”不能麻煩別人”的心理下,我總習慣將難處及苦楚往自己肚裡吞,所以我猶豫了很久,才總算撥了妳的電話。
「回來台北,沒有關係,妳沒有錯。」妳劈頭就這麼說。
「....嗯,謝謝。」離上一次在別人面前流淚,已經不知道經過多久了,雖然這次隔著電話,但我一樣哭得彆彆扭扭。
妳打開我黑暗中的窗,灑下了月光。
畢業過了一年,焦慮或者忙碌或許沖刷著我也洗練著妳,我沒有特別聯絡妳,也沒有特別想起妳,然而緣分卻要我們相遇。
「嘿!你怎麼在這。」我看了看那熟悉的背影,決定喊出聲來。
「咦,好巧喔。」妳回頭並笑開來。
原來都在充滿都會忙碌的南京東路上工作,而在公車上偶遇的我們,交換著這些日子倍數般成長的心得感想。你不改以往總是照顧人的角色,帶領著新人進入工作狀況,而我因為工作關係而變得八面玲瓏口燦蓮花。
但在你面前我仍就像是當年那個默默看著你發光發亮的,一樣。
然後想起那份曾有的追尋,幾度因為不能夠理解你的自我放棄而崩潰。
對你的期待和對自己的不安,因為太矛盾所以已經沒去想過。
我總是有許多無法對誰開口的,孩子氣。
同學會上一如往常你掌握著大局,左邊寒暄右邊關心,努力維持著開心不讓場面變得尷尬而僵硬。你總是先想到別人才注意自己,我幫你倒的果汁,都溫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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