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的陽光在這座靜謐的村莊裡降下,伴隨著群鳥的高歌,村裡的人們也紛紛從睡夢中醒來,就連在昏睡中的靜漓也不例外,她緩緩睜開眼睛,睡了一夜,身體已經感覺好了很多,坐起身子,伸了個懶腰,似乎已經沒有任何不適,身體也已經和往常無異,她輕嘆一口氣,既開心又難過,因為她雖然迎接了一個新的早晨,卻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個夜晚可以渡過。
靜漓拉開棉被,正準備下床時,才發現原來她的房裡不只她一個人,看著坐在床邊椅子上沉沉睡著的藍天,靜漓伸出手輕輕貼上他的臉頰,微微的勾起嘴角,充滿哀傷的一笑。
在早晨中醒來,看見心愛的人在自己身邊沉沉睡著,這一直是靜漓最美、最微小的幸福,原以為這小小的願望已經再無實現的一天,但是藍天幫她實現了,撫著藍天的臉龐,感受他平穩的鼻息,這一刻,她沉溺在這份幸福中。
知道藍天喜歡她的那一刻,她差點開心的吻向藍天,但是不行,因為她始終和藍天不同,藍天只是沒有了過去,他還有比自己長上許多的未來,她不該玷污藍天的未來,當藍天將她湧入懷中,她感動的幾乎落淚,繼續下去她一定會忍不住,所以她選擇逃跑,就算知道這樣可能會終結自己的壽命,她還是死命的奔跑,因為她深愛著藍天,所以不忍看他因為失去自己而難過。
不管是未來,還是現在,藍天應該要蔚藍而不是佈滿悲傷的愁雲。
在隱林村生活了幾個月,藍天也習慣了隨著太陽而起的生活,儘管昨夜輾轉難眠,他還是在往常的時間緩緩睜開眼睛,靜漓哀傷的笑容映入他的眼中,藍天忙不迭的從椅子上跳起,所有的睡意瞬間消失殆盡。
「靜漓……」
「我沒事,謝謝你。」靜漓打斷了藍天未說出口的問候,同時也決定讓他對自己的關心止於此,她撇過頭,「我不知道哥哥為什麼會同意你留宿在我房裡,但是我想你也明白這樣真的不太好。」
藍天清澈的眼底閃過一絲悲傷,他低下頭,沉重的語氣令人窒息,「你討厭我了?」
默默的,靜漓不反駁也沒承認,只是看向一旁,任憑時間在彼此之間竄動,許久之後,用同樣令人難以呼吸的語氣,「我說了,我是個沒有未來的女人……」經歷了這些事,難道一切還不明顯,他們之間的愛就向靜漓的壽命一樣,短暫、沒有未來。
「如果只是因為這樣,我一點也不在乎!」堅定的看著靜漓,藍天高昂的聲音震撼著靜漓的心底,「除非妳的理由是因為妳不愛我,不然其他理由我都不想接受。」
「藍天,拜託你……我希望你幸福……」靜漓哭喊著,她無法在兩者之間做出果斷,因為不論是說謊或是實話都會令她痛心疾首。
藍天勾起微笑,和昨天的午後一樣,輕輕將她摟進懷裡,「我也是個沒有過去的男人,不覺得我們很配嗎?」
沒有未來的女人和沒有過去的男人,他們同樣的遺失了時間軸裡的某一段,乍看之下是這麼的同病相憐,但是……
「那是不一樣的,藍天,你可以繼續走下去,有一天會找回過去,又或者現在的一切都可以成為你新的過去。」躺在藍天的懷裡,靜漓沒有掙脫或是反抗,她眷戀著這樣安心的感覺,除了琥珀以外,沒有人給過的依靠,即使只有多一秒也好,她想繼續這樣,被藍天抱著,「不能與你共享過去已經是我的遺憾,而我現在連和你共度未來的資格都沒有,我不該將你綁住……」
緊緊抱著靜漓,感受她肌膚上的溫熱還有掠過鼻尖的髮香,不管有沒有未來,他知道只要能擁有這一刻,他的現在將永遠沒有遺憾,既然如此,未來如何似乎也已經不重要,「那如果我用我的過去交換妳的未來呢?」
這是多麼荒唐的假設,要是平常她一定會忍不住大笑,但是在看見藍天眼裡的篤定和慎重的表情時,她只是愣愣的看著藍天,明明應該是無稽之談的交換,從藍天的口中說出,卻好像真的可以實現。
「我在包包裡找到了我的證件,我今年十七歲了,比妳大了一歲,所以還是不能叫妳姊姊唷!」藍天輕鬆的笑了起來。
「還有呢?」靜漓不安的問,藍天剛才所說的話一點都不像玩笑,那假設不知為何的,讓她相當不安,「你還起來了什麼?名字?家人?還是……」
「我的名字是藍天。」藍天篤定的說,不論是眼裡或是語氣中都找不到一絲猶豫,「只要妳希望,我永遠都會是妳的藍天,就算……我不在妳的身邊……」
這是多麼幸福的誓言,但聽在靜漓的耳中卻只徒增了她心裡的不安,「你都想起來了?」一個最令她害怕的假設流進腦海,讓靜漓連語氣的變的慌亂,「你要離開了?」
藍天愣住了,雖然他從來沒有想過要欺騙靜漓,但是要說出實情竟是那麼的煎熬,他掙扎了一會,終於痛下決心,看著靜漓的雙目,那眼眸裡的是深情、是堅定也是哀傷,「我必須這麼做。」
李諾,是四個月前,藍天使用了十七年的名字,跨國企業家的二少爺,父親的旗下的相關事業在各個領域都有不凡的成就,甚至已經佔據了一半的國際市場,其唯一能與之抗衡的只有韓家的企業。
為了能更完整控制市場,兩家決定合作,但單純商業上的合作對彼此都太沒有保障,所以,為了彼此的友好,藍天在雙親的安排下被迫迎娶韓家的獨生女。
韓家的獨生女,韓曉筑,和藍天一樣是個被雙親操控人生的可憐兒,自從她有記憶以來就不斷的學習超過她年齡所能負荷的所有知識,甚至還被雙親教導了關於『李諾』的一切,要她從小就將其視為未婚夫,而她當時甚至不了解這其中代表的意義。
逃開李家之前,曉筑發現了『李諾』的詭計,但只是向他道別,沒有多加阻止,雖然曉筑並不明白自己是否愛著『李諾』卻深知他愛的人不是自己,所以她放他離開,甚至婉拒了他承諾的自由,沒有和他一起步上逃亡的旅程。
「我在婚禮前夕,逃了出來……」藍天緩緩說著他想起的一切,關於遇見靜漓之前,被雙親操控著的十七年,他沒有隱瞞任何一部份,甚至連那位完沒有任何愛意的未婚妻,也毫無保留的全盤托出,他不是不怕靜漓的反應,而是無論如何都不想欺騙她,就算靜漓要譴責,他也不會有怨言,因為這畢竟已經是他無法改變的過去。
最後一個音節落下,藍天的過去只到了在隱林村失去意識的那一天,他閉上眼,任憑沉默在兩人之間喧囂,她已經準備好面對靜漓的所有苛責。
靜漓在沉默中細細想過藍天的種種,從他的過去裡,靜漓已然明白藍天的打算,他打算回到李家,因為那裡有足夠的財力可以為靜漓支付手術的費用,只是一旦回到李家,他勢必得為過去負責,他必須迎娶韓家的千金,那位他法定上的未婚妻,然後再次成為受雙親操控的傀儡,回到沒有自由的牢籠,他一定已經預想到了這是最後一夜陪在靜漓身邊,所以琥珀才沒有阻止藍天留在靜漓的房間。
「我不希望你這麼做。」雙手搭上藍天的肩膀,靜漓沉重的說。
藍天睜開眼,對於靜漓沒有對他苛責感到有些驚訝,「妳不怪我騙妳?」
「騙我什麼?你有未婚妻的事?」靜漓疑惑的問,「你失去了記憶,什麼都不知道,既然不知道,又何來欺騙之有?」
藍天雙手捧著靜漓的臉蛋,多希望這一切靜止在這一秒,他不需要離開、靜漓的生命也不會隨著時間急速消逝。
房門外傳來了輕叩聲,沒有等兩人回應,門已經被打開,琥珀高大的身影走進房裡,他瞥了還抱在一起的兩人一眼,蹙起眉頭,一臉不悅,但他只是轉向藍天,語氣依舊平淡卻已經不再充滿敵意,「我跟村長說好了,他要你保證不說出這裡,必且,除非你打算永遠不離開,否則你不能再回這裡。」
為了村子裡的其他人,隱林村有絕對隱藏的必要,知道這裡的只能有村人,只能有那些永遠都無法再住回城市裡的村人,但是為了靜漓,琥珀千拜託萬求情的,好不容易才得到村長的恩准,讓藍天得以離開這裡。
「沒問題,如果我拿到錢,會按照我們的約定,到指定的地方交給你。」在靜漓出聲阻止之前,藍天已經斷然的回答。
恢復記憶的當晚,藍天找了琥珀談話,將一切的事情告知琥珀,他也預測自己可能再也回不來,所以預防萬一,已經和琥珀約定了固定的地點,以便將靜漓的手術費用交給他,除此之外,他也將身上所有的現金留下,如果他失敗了,至少還可用這些錢先替靜漓買些調養用的藥,或許效用不大,但就算只多一天,他都覺得是值得的。
「哥,拜託你,不要讓藍天走,你不明白他的過去……我不能讓他再回去過那種日子……」靜漓喊著,幾乎是聲嘶力竭。
「我知道。」琥珀只簡短的說了一句,再沒有為自己辯解。
「你知道?那為什麼……」靜漓難以置信的看著琥珀。
沒有等靜漓說完,琥珀逕自離開了房間,他當然知道這麼做有多殘忍,但是比起看著自己的妹妹逐漸衰弱然後死去,讓妹妹健康的恨他一輩子,反而還好過一些,他不甘心的緊握拳頭,如果可以,他多希望能親自為妹妹做些什麼。
望著被緊緊闔上的房門,靜漓彷彿要將們望穿似的一直看著門,直到擁著她的藍天輕聲的呼喚她,她才回過神來看著藍天。
「琥珀哥也很難過的,所以妳別怪他。」
「可是……」
「我們都一樣,是出於愛妳,才決定這麼做的。」藍天微笑著,只是眼角仍然不捨的沾上一點濕潤。
「你真的不回來了?」靜漓哀傷的流下兩行眼淚,就算生命枯竭,她也只想要藍天在她身邊,這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放手讓他離開自己的豁達。
「如果可以,我一定會排除所有困難回來……」藍天沒有將再回到這理的困難度告訴靜漓,因為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恩,那我等你……」靜漓的聲音哽咽著,就算藍天沒有說,她也知道藍天再回到這裡的機率有多低。
擦去靜漓臉上的淚痕,藍天心疼的靠上靜漓的頭,微微的熱氣纏上靜漓的耳朵,「靜漓,我愛妳。」
更多的淚珠從靜漓的眼眶溢出,參雜著濃厚的鼻音,她哽咽著聲音,倔強的說,「我的回應,要等你回到這裡再聽……」
「好。」藍天笑著,忍住就要逃出眼角的淚光,在這最後一幕,他希望自己藍天般的笑容雋永在靜漓的心裡。
藍天緊緊的抱著靜漓,直到琥珀敲門催促時,他輕輕了在靜漓的唇上烙下一吻,然後向她和這個村莊告別。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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