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落下了滿地的澄輝,又結束了一天的辛勞,跟著太陽作息的的生活似乎已經漸漸的成為了習慣,不知不覺,也已經四個月了。
琥珀不發一語的走在前面,藍天也如往常一樣沉默的跟在後面,途中經過村子中央的廣場時,他們在公佈欄前停了下來,每當有村民到城市裡時都會順手帶一份報紙回來,將它貼在廣場上的公佈欄,只是對大部分的人來說,城市裡的新聞已經和他們無關,所以會看的人其實不多,而琥珀感興趣的似乎也只有天氣和醫學相關的版面。
雖然好奇琥珀對醫學的興趣,但幾次攀談都得不到回應後,藍天也放棄再深究,等候琥珀的時間,他索然無味的翻著報紙的其他版面,但是對於失去記憶的他來說,這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好比說,頭版是一篇富商女兒要結婚的消息,字裡行間都有著普天同慶的歡愉,但他只是大致看過之後,無趣的翻過。
匆匆看過報紙之後,兩人一起回到了屋內,裡頭空無一人,藍天因為沒有看見靜漓的身影而閃過一絲失望,但隨即想到她可能在的地方,將農具放妥,稍做清洗之後,藍天繞到了小屋後面,果然在那裡發現了靜漓的身影。
靜漓穿著一身淡籃的長裙,那是她最喜歡的衣服也是她和藍天第一次見面時所穿的衣服,靜漓拿著琥珀為了她用木頭雕製的澆水壺,替一盆盆美麗的的花朵澆著花。
「靜漓。」藍天輕喚,然後走到她的身邊。
靜漓在木屋的後方種植的許多的花朵,儼然有座小花園的樣子,在忙完了一天的家務之後,她會在這裡替她心愛的花草澆水、除蟲。
「藍天,回來了啊?」
「嗯。」藍天點頭。
「沒被哥哥欺負吧?」每當結束田裡的農事,靜漓見到藍天時總會這樣一問,似乎完全將他當成了自己的弟弟。
「沒有,最近他對我也沒之前那麼有敵意了。」藍天輕嘆一口氣,「只是他好像真的很討厭我,就算我以前是什麼少爺,難道這就值得他這麼恨我?」
「嗯……」靜漓低頭不語,像是在思考該不該說下去。
「靜漓?」
「其實……也不能怪哥哥……」靜漓緩緩說。
那段時間,靜漓幾乎沒有任何記憶,所以大多的事情都是從琥珀那裡聽來的。
十多年前,藍家在商場上也有相當的地位,他們享有相當富裕生活,住在寬敞的房子裡,雙親為人和善慈目,一家四口相當幸福。
但是,琥珀從小就不喜歡和那些富家子弟相處,在他的眼裡,那些人嬌嫩、弱不禁風又目中無人,和愛運動的他不同,那些小孩連太陽都曬不得。
當時年紀還小,但琥珀卻在童年時就已經看盡了人心險惡,雖然父親為人正直,但圍繞在他身邊的人卻不然,正因為父親正大光明,不願與奸商同流合污,所以他們千方百計的想陷害父母,儘管雙親都已經處處堤防,但最後還是被小人騙光了大半的家產,因而積欠了相當龐大的債務。
雙親四處求援,但那些曾經交好的朋友卻全部都避之唯恐不及,不停的奔波讓母親心力憔悴,身體終於因為不堪負荷而倒下,拋下了還年幼的他們辭世。
傷心欲絕的父親,典當了家裡所有值錢的古董變換現金,本想帶著兩個孩子遠渡重洋,沒想到卻被家臣走漏了風聲,幾個穿著黑衣的彪形大漢一路追趕,最後他們被迫躲進了深山裡,被一個剛好要回村的村人發現並將他們領進了村莊,才結束這場驚心動魄的逃亡,那一年,靜漓才三歲,而琥珀也僅僅七歲。
「到這裡後不到一年,父親也生了病,但他的狀況根本無法讓他爬過整座山到城市裡…年幼又無力的我們只能看著他一天比一天衰弱,最後不到一個禮拜,他就……」靜漓低下頭,眼角微微的濕潤,她沒有說下去的話,藍天已經明白。
「對不起……」藍天哀傷的說。
雖然早有猜測,但聽到了這樣的答案,他不免還是有些難過,他所住的那一間並不是單純的客房,而是曾經屬於他們父親的房間,之所以只擺放了單人床,是因為從一開始,他們的母親就沒有一起來到這裡。
「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怪哥哥,因為他也只是想保護我。」靜漓搖搖頭,拭去眼角的淚水。
「好吧!」藍天聳肩,輕鬆的朝靜漓一笑,「看在妳的面子上。」
靜漓淺淺一笑,轉身從一旁的水桶裡撈起一瓢水,重新裝滿了手中的水壺,然後走向另一盆鮮紅的花朵。
「對了,你的衣服我已經幫你洗好拿回房間了。」靜漓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說。
白天,琥珀和藍天外出下田時,靜漓負責整理家務以及清洗全家的衣物,雖然藍天多次婉拒,但是忙於農業的他實在分不出時間,最後只好接受了靜漓的好意。
「麻煩妳了,謝謝。」藍天說。
「不會啦!你要幫忙哥哥處理農務已經很累了,這點小事沒關係啦!」靜漓笑了笑,「其實你的內衣褲也可給我,沒關係的。」
煞時,藍天羞紅了臉,他慌張的說:「不用,只有這個,我一定會自己洗……花不了多少時間的,真的。」
雖然靜漓貌似真的不在意,但是不管怎麼說,藍天都堅持自己洗貼身的衣物,畢竟,這裡洗滌衣物的方式可是僅有手洗一途,怎麼可以讓靜漓替自己洗……
「又沒關係。」靜漓一臉無奈,不懂藍天的堅持,「以前哥也都藏起來不讓我洗,可是我好幾次都發現他根本洗不乾淨,所以我實在看不下去……」
「我一定會洗的很乾淨的。」藍天打斷了靜漓的話,兩頰滾燙的彷彿要燒起來似的。
看著藍天滿臉通紅的樣子,靜漓笑了起來,他的模樣實在太有趣了。
「那…那是什麼花啊?」藍天紅著臉指向靜漓身旁的一個花盆,想藉此掩飾自己的困窘。
盆栽裡,一截青綠的花枝向上生長,枝葉向兩處展開,花莖的頂端結出了兩、三個潔白的花苞,那身形像極了一個妙齡的女孩,亭亭玉立的模樣,很是迷人。
「這個?」靜漓指著那盆花說,「這是請哥哥幫我拿來的,是我最喜歡的一盆花。」
「喔?知道名字嗎?」藍天問。
「嗯,村長說是『隱桔梗』,可是我從哥哥給我的圖鑑上比對過,是有點像是桔梗花,但是又像不太一樣。」靜漓說。
靜漓說,這種花只生長在這個谷底,在村子裡象徵的愛情的誓言,村人會把開花的隱桔梗送給喜歡的人告白或是求婚,象徵『不變的心』
但是靜漓比對過圖鑑,卻發現了很多不吻合的地方,首先兩者的花朵就有些微的差異,隱桔梗的顏色和一般的桔梗有著相當大的差異,其次是生長地,根據圖鑑記載,這種花本來並不存在於這個國家,但是村長卻說這種花很早以前就在谷中開著,而更奇怪的是,這花似乎壓根離不開山谷。
曾經有村人想將它帶下山販售,但早上還含苞待放的花朵,離開谷底不到半天,竟然全數枯萎,那名村試了幾次都是一樣的結果,就連用谷裡的土將它放在盆栽裡都沒用,彷彿這花就註定只能在谷中生長一般。
「那它什麼時候開花?」藍天問。
「不知道,這也是和圖鑑不一樣的地方,這裡的桔梗,花期不定,可能馬上開花,也可能都不開花,村長說,這是在考驗愛情堅不堅定,能想著愛人讓隱桔梗開花的愛才會受到愛神的祝福。」靜漓甜甜的一笑,「不知道城市裡是不是也有這樣的傳說。」
藍天歪著頭,雖然他毫無城市裡的記憶,但他還是為了靜漓想了一下,闔上眼思考的瞬間,片段的影像湧進腦海,一截紫色的花朵、一座典雅的噴水池、一段古詩般的誓言。
「薰衣草……」藍天低聲呢喃。
「什麼?」
「沒有。」藍天笑著搖搖頭,看向那盆白色的花苞,他突然想起了更重要的事情,「那妳…有喜歡的人了?」
這個問題讓靜漓一怔,她輕輕搖搖頭,眼神裡充滿哀傷,「沒有……」
「這樣呀……」藍天緩緩說,不知道是否該為這個答案開心,因為她沒有喜歡的人雖然意味著自己還有機會,卻同時也說明了靜漓並未將自己當成對象。
竟漓輕輕撫過那潔白的花苞,這是在遇見藍天之前就種下的花朵,她並沒有許下心願也沒有打算將它送給誰,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明明已經過了七、八個月,這盆花仍然維持著花苞的模樣,遲遲未見它那如夢似幻的花朵。
「你知道嗎?一般的桔梗,有另一個花語……」靜漓低下頭,表情哀傷得令人垂憐,「絕望的愛。」
藍天疑惑的看著靜漓,不懂她為何如此悲傷,他很想說些什麼,但腦袋卻不爭氣的一片空白,想說的話卡在喉嚨間,最後只能勉強的保持沉默。
「對我,大概就是這般意義吧?」靜漓抬起頭,看著藍天,語氣平淡卻好似有著不淺的意義般,「不管我喜歡上誰或是誰喜歡上我,都只會是絕望的愛……」
藍天愣在原地,百思不得其解,但不管怎麼說,他都不願意繼續看靜漓如此難過,他突如其來的敞開笑容,想藉以驅散靜漓臉上的陰霾,他像好奇的孩子般欣喜的指著那盆白色的花苞。
「那,妳可不可以教我種這個花啊?」藍天笑著說,為了轉移靜離的注意力,同時,他也悄悄的決定要遵照村子裡的傳統。
「咦?」靜漓發出了疑惑的聲音,臉上的悲傷果然瞬間不再,「藍天你有喜歡的人了?」
「嗯……」一時語塞的藍天心虛的看向一旁,雖然成功轉換了靜漓得心情,卻不小心將自己推進了死胡同。
「給誰?」靜漓的話語裡隱藏著一絲不安,隱隱約約的她已經猜到了答案,剛剛消去的悲傷又逐漸的在她臉上浮現。
「就……」意識當到自己似乎問的太突然,藍天支支吾吾的說不出實話,卻也不想隨便說出一個名字來騙靜漓。
但只要多加思考,就會發現,他根本就沒有退路,因為村子裡和他同齡的少女僅有靜漓一個人。
「給誰都好,只要不是我。」靜漓打斷了藍天說不出口的話,她慌亂的喊著,眼神裡充滿不安,她很清楚那份可能的名單有多麼的短。
「為什麼?」藍天頓時忘了困窘或是羞澀,他疑惑的問,「你這麼討厭我……嗎?」
「不是、不是的。」靜漓激動的搖著頭,向後退了一步,她絕望的說:「只是你不能喜歡我。」
「為什麼?」藍天也向前邁進了一步,此刻已經無暇再去掩飾他的心意。
「因為我希望你幸福。」靜漓淡淡的說。
「喜歡妳,我很幸福啊!」藍天一笑,想起和靜漓在一起的每一天、每一秒,雖然他不記得以前的種種,但是他知道和靜漓在一起,很快樂、很幸福,他想把握和靜漓在一起的現在,以及每一個未來。
「不行,這樣說可能很任性,但是我也不知道我還有幾次機會可以說……」靜漓揪住自己的領口,表情充滿悲傷,「我喜歡你,所以我希望你幸福。」
「所以,我說了,和妳在一起我很幸福啊!」聽了靜漓的答案,藍天深鎖的眉頭一下子都鬆開了,他笑著將靜漓擁進了懷中。
靜漓沒有掙扎,只是任憑藍天將自己環住,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在那裡跳動的溫熱,靜漓的眼淚緩緩滑落,「我是個沒有未來的女孩……」
靜漓奮力推開了藍天的雙臂,藍天還沒反應過來,靜漓已經轉身跑了起來。
「靜漓!」藍天喊著,隨即追了過去。
靜漓的腳程不快,但是卻比藍天要清楚村子裡的地形,靠著地物掩蔽,雖然遲遲無法擺脫藍天的追逐,但也一直沒有被他抓到,但是她的體力終究不能和男生相比,跑了一段路之後,她無力的跌坐在地上,心臟猛烈的跳動著,肺部的氧氣彷彿就要被抽乾。
「妳沒事吧?」藍天蹲到了靜漓身邊,擔心的問。
靜漓大口大口的的喘著氣,說不出半句話,豆大的汗水不停的流下,她捂著胸口,表情萬分痛苦,臉色更是蒼白的毫無血色。
「靜漓?」看到了靜漓的模樣,藍天著急了起來,她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一般的運動過量。
他還在慌亂時,靜漓深吸了一口氣,本來藍天還以為她想說些什麼,怎知道,她翻了一個白眼,就這樣昏了過去。
「靜漓!」藍天詫異的大吼,但是靜漓已經完全沒了知覺。
不知所措的藍天將靜漓抱起,他慌忙的奔向村子裡,唯一的醫生家中,路途上,他不斷在心裡祈禱,只希望靜漓一切都安好。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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