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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08-23 21:11:39| 人氣159|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蜣螂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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蜣螂城　　　　清‧沈起鳳

荀生，字小令，竟體芳蘭，有留香三日之譽。

偶附賈舶，浮槎海上，忽腥風大作，引至一島。生捨舟登陸，覺惡氣薰蒸，梗喉刺鼻，殊不可耐。正欲回步，忽見一翁，偕短髮童，談笑而來。見生大駭曰：「何處齷齪兒，偷窺淨土，不怕道旁人嚇煞？」生怪其臭，退行三四步，遙叩姓氏。翁亦以手擁鼻，遠立而對，曰：「予銅臭翁，孔氏，此名乳臭小兒，因慕洞天福地，自五濁村移家於此。蒙飽魚肆主人見愛，謂予臭味不殊，薦諸逐臭大夫，命司蜣螂城北門筦鑰。汝遍體惡氣，若不早自斂藏，將流染村墟，鬱為時癘，其奈之何？」生欲自陳，翁與短髮童大嘔不止，蒙袂疾趨而去。生大異，欲懲其實，以兩指捺鼻而行。見一處，盡以糞土塗牆，四面附蜣螂百萬，屹如長城。生振襟欲入，忽聞城中大譁，曰：「瘴氣來矣！速取名香辟除戶外」生遙睨之，牛溲馬勃，門外堆積如山陵。生益不解，忍氣竟入。見生者狂奔駭走，不顧而唾，生亦惡其穢，反身而遁。眾喧逐之，生失足墮溷藩，撐扶起立，懊悶欲死，而眾已追及欲縛。生遍體摩嗅，自頂至踵。忽大驚，曰：「何頓薌澤若是，真化臭腐為神奇矣！」急謝過，引生居客館。廁石作階，溝泥惡壁，庭下有一池，色如墨，生解衣就浴，愈濯愈臭，且漸透入肌裡。生急起，仍取舊衣著之。

翌日，有富商馬通家招飲。延至一堂，顏曰：「如蘭」，旁有一軒，曰：「藏垢軒」，以後曰：「鈉污書屋」。筵上無他物，餒魚敗肉，蔥沫蒜葅而已。生自浴後，亦漸不覺其臭，大啖之。已而，自探其喉，穢氣噴溢。主人鼓掌而笑，曰：「氣佳哉，薰蕕可同器矣。」孔翁聞其事不信，訪於客館，見生愕然，曰：「君真潔身自好人也，舊時羶行，糞除盡矣！」遂與訂莫逆交。

生恐賈舶久待，詣孔翁告別。翁張筵餞之，引入後室，見三十六糞窖，森森排列，窖中金銀皆滿。翁取赤金數錠以贈，並喚一女子出，蓬頭垢面，而天然國色，翁笑曰：「此阿魏，即蒙不潔西子後身也。君無室，盍挈之行？」生拜謝，捧金挈婦，辭別還舟。

賈人失生半月，維舟疑待。遙見生來，大喜。甫登舟，穢氣不可近，陳金几上，尤臭不可堪，及阿魏登舟，萬臭盡辟，眾心始安。後歸家，生偶遊街市，人輒掩鼻而過，唯與阿魏居室，則不覺其臭。出所贈金易諸市，人大怒，擲而還之。三年，阿魏死，生所如不合，鬱鬱抱金而沒。

*嘆曰「嗟夫昔荀生之能，蓋異人也，然入奇島之地，竟不得長，取糞溷粉，終入人好。今不登奇島，而芝蘭入肆，餒敗奉堂；阿魏長生，荀生如何？豈濯穢淨而避浮島於海上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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