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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度德里 舊城區-

深夜的德里市街，這座喧囂的城市得以短暫的喘息，不論回歸大宅大戶，還是縮瑟在街角行道，人們在此刻必將回到屬於自己的棲所，把孤寂的時光還給黑夜。而旅人呢？夾雜著初遇印度的驚奇與震撼，還來不及收拾興奮的情緒，在旅館裡就遇到了旅程中的第一個挑戰。

 

印度汙濁的空氣讓我們一回旅館就被自己一身髒汙嚇到，大家急著洗澡，結果光著身子的我在浴室裡枯等熱水，一等就是半個小時，想著白天Check in旅館人員信誓旦旦的像我們保證全天提供熱水，結果呢？心裡暗幹著：「媽的！不是跟我們說有熱水嗎？熱水呢？」，我穿回衣服，打算下樓找飯店人員理論理論，一出房門同行的朋友早已洗好澡從房間走出來。

 

「你那有熱水？」「沒！我洗冷水…」

 

在台灣沒有熱水就不可能洗澡的我，怎麼可能在印度寒冷的冬夜裡，忍受沒有絲毫溫度的水來刮刨我的身體，我氣沖沖的下樓找飯店人員幫我解決問題，他們卻只是不以為意的說：「是有熱水，但是因為我住頂樓，水壓不足所以水才不怎麼熱。」當下我只有恨自己英文不好想不出罵人的話，這是什麼理由阿？我還是堅持請他幫我解決熱水問題，最後我為了好好洗個熱水澡妥協移駕到外頭的公共浴間，而且是一個水不是很熱的熱水澡，心想自己怎麼這麼衰，住進這種耍賴的旅館，當下肯定沒想到未來在印度旅行的日子裡，洗個熱水澡竟是一種奢望的享受阿。

 

 
-印度德里 Paharganj-

 

大約清晨四五點，就被德里市街的喧鬧吵醒，前一天初抵德里的迷茫疲累仍在，我躺在布滿灰塵的薄被裡也抵不過逼人寒氣，第二天的旅程就在疲憊未盡下開始，和同行的朋友們徒步走過旅館所在的Paharganj市集，五米寬崎嶇不平的行道，路中央有碎泥與糞便堆積的「分隔島」，巧妙的分隔兩旁的商家，縱使一早就有清道夫掃街，卻永遠掃不淨這裡的髒亂與貧窮，隨著陽光乍現，喧吵混亂愈增明顯，我們這種外來客走在大街上，立刻就感受到印度式的「注目禮」，隨即而來小販、乞丐的碎念源源不絕於耳，悠哉的牛隻、懶洋洋的犬隻在大街上漠視一切，在這裡讓我真正感受到何謂寸步難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持續前進，並且充耳不聞。

 

在舊德里城區的雜亂無章中，我們就像探險隊翻著旅遊書按圖索驥，尋找那些古堡樓宇，他們就像退色的貴族失落在印度的貧窮中，卻在不曾遺落在印度人的心靈中，就如同印度人的信仰，幾世紀以來依舊與這些古物相依相存。Jama Masjid印度最大的清真寺，周圍環繞著落後破敗的市集，以紅砂磚牆為界，神域與人間就在一線之隔，清真寺必須赤腳而入，大廣場中永遠保持清潔，中央一泓清池讓人心隨水紋平搖擺盪，洗淨了從人間帶來的汙濁，諾大的廣場、高聳的拱頂是上天對人的寬宏，隨著穆斯林的禱告迴盪著，就像真主的音息告訴身在其中的我們，「生命的美好就在當下的此刻」，當你初從外頭擁擠髒的街道走進這裡，必定會不由自主的頌讚神跡的偉大！而這裡不只是穆斯林信仰的中心，來自印度各地的男男女女即使不信仰阿拉，來到這也會特地梳妝打扮、圍著莎麗，衷心臣服於這面壯闊天穹的景象。

 

 
-印度德里 Jama Masjid清真寺-

 

走回舊德里市街，彷彿又回到了商家、車伕、乞丐與遊客的狩獵場，我們就像獵物般的被打量著，隨即就是一個接一個的靠近兜售、載客、行乞，面對無數的搭訕轟炸，我們仍舊好聲好氣的婉拒回絕，他們也就微笑的離開了，瞬時讓我鬆開了緊張之情，也漸漸的能接受他們對外來客的特殊熱情，他們是一群底層市儈，人生對他們來說就是場生存遊戲，或許這一生就在懇求再懇求、回絕再回絕的過程中度過也不一定，而我們不也是這樣度過一輩子的嗎？在這樣尋尋覓覓中找到我們想要的人生，面對一次兩次的被拒絕，能否像他們一樣泰然處之呢？

 

也許就是在這種飢寒交迫的環境下，才能讓人更認真的求生存，也讓人生的一切難題簡化歸一。我想印度這種地方才能讓我們更接近「現世」，那種讓所有人性的挑戰更清晰的狀態，而對於生在優渥環境的我們，卻往往迷失在途中，忘記自己從何來往哪裡去，我想也只有在破敗的市街中、在簡陋的旅店裡、在看見壯麗的神域之後，才讓自己想起─自己也只是一個人，終將只是一個人。

 

印度是一個沒有時間感的國度，時光匆匆也不令人感到惶恐，每一天都是新的開始，一天如夢般結束於夜的寂靜，舊德里短暫停留後，我們搭上過夜火車前往恆河畔的聖城Varanasi，對於明天的旅程我們一無所知，就隨著列車的擺晃把我們帶往未來吧。

 

 

 
-印度德里 紅堡-

 

 
-印度德里 德里城門-

 

上帝對人說：「我能醫治你，故我傷害你。我愛你，故我懲罰你。」

                                                                                                           ─泰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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