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學, 專程多走一點路到最愛的麵檔買外賣。
途中遇到了一位同學。我走在他背後, 看到他跟一個女人一塊兒走, 那應該是他媽媽了。
他們貼得好緊。我再看, 他們手牽著手, 十字緊扣, 有講有笑。
我心頭湧起了一陣暖。
那個場面, 不知道為什麼的, 叫人十分感動。那種溢滿心頭的溫馨, 足以把你整個人溶化。
我忘了多久沒牽過媽媽的手, 大概有好幾年吧。
逛街的時候, 我總與媽媽保持距離, 漸漸地我越來越不喜歡她牽我的手, 甚至有點抗拒。過馬路的時候, 她把手張開伸到身後, 示意要拖著我過馬路。還小的時候, 我定會追上前握住媽媽的手, 那就不會被車撞倒了。現在的我卻裝作看不見, 我長大嘛, 會走自己的路。
在成長的過程中, 我不得不承認, 我和媽媽是一日比一日的疏遠了。她有她的工作, 我有我的學業, 我們甚至可以一天內也沒有見過面。
有時候聽到身邊的朋友會跟媽媽講心事, 我心裡是萬分羨慕。可我從來不跟我媽講心底話, 一句也沒有。雖然別人說做母親的一定明白子女的心事, 可是我就覺得, 我媽是最不懂我的人。她總說我高貴, 冷漠, 說我不可一世在她面前, 我喜歡帶著最厚的面具。在她跟前, 我永遠失去自己。
對於媽的脾氣和蠻不講理, 我沒話可說, 只能忍受。我永遠無法向她說出心裡的感受。記得有一次我按捺不住跟她吵了, 我從未試過這樣大聲跟她說話, 我發了瘋地說出了我的感受, 我的無奈。我只知道她想一巴掌把我摑死。我讓她哭了, 我也哭了。最後, 我的抗議一點作用也沒有, 換來的是不孝的罪名, 好像使隔膜更深。話我也不願跟她說, 更別說溝通了。
媽媽辛苦工作, 為的只是讓我們有更好的生活, 她的苦心, 我怎會不明白? 她要獨力供養我們, 那種能耐與堅持, 我怎會感受不到? 她面對著婚姻失敗, 那種痛楚, 我又怎會不知道? 人總有缺點的, 她的脾氣可能較差, 我應該理解的。而且一件事情裡, 我也有錯呀, 不一定是她的錯。
她是我的母親, 我是她的女兒, 這種血緣關係濃得化不開。但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真的不明白, 淡得如清水那般, 嚐不出味來。食之無味, 棄之可惜。這是因為我的味蕾選擇性地壞死嗎?
是我自己把自我封鎖起來, 這怨不得她。對誰人我都可以坦然, 唯獨是她, 我始終不能打開我的心扉, 我承認, 我抗拒她。其實我不該只記那些不好的事, 媽對我, 真的, 有無限的容忍體諒照顧支持愛護, 我應該感激, 就只說她十月懷胎把我生下來所付出的, 窮一生我也不能好好報答她。但偏偏那些事卻深深地刻上了我的骨銘在我的心。我的腦袋不由自主地把她的好縮小而把她的不好放大。令我心上的疤痕竟無法痊癒。
是那些不好的事困著我, 又或許, 是我建造了一個牢籠困著自己。
怎樣也好, 我不是一個好女兒, 也不懂做一個好女兒, 我自私。面對著這段關係我真的很矛盾。我不懂怎樣處理, 也只能由它慢慢地死去。
我真的真的希望, 能夠有一個與我十分親密的媽媽, 她會明白我, 跟我談心事, 在我最傷心最快樂的時候, 即使全世界人都把我拋棄, 她仍在我的身邊分享我的一切。但偏偏, 事與願違。那一層隔膜把我倆完完全全地隔絕了, 這誰也怨不得, 只好怪我自己。命運好像注定了這一輩子我和她只能有名義上卻沒有實際上的密切。我已經完完全全地自我保護式地禁止了她進入我的世界。何時我才會擺脫那自我保護罩?
哪天我才可以牽著我媽媽的手, 像我的同學牽著他的媽媽那樣?
PIC: 這簡單圖像本為Adobe1996年年曆設計比賽而創製，並嬴得獎項。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