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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爬一座山,我一直相信有緣分在其中流轉。很少爬相同的山,當然,沒有一座山會以相同面貌示人,不過人生太短,能爬山的機會難得,難得的難以重複,而我還是再訪北坑了。
其實一開始我並沒有打算要去,幸好水怪去意堅決,叫我一定要想辦法去,沒位置就自己開隊,而後剛好國正那裡也多了位置。可見,一個隊伍的組合也要看緣分的,本來排定要去的人臨時有事,以至本來沒什麼希望去的人可以遞補而上,也省了我還得想盡辦法跟在他們後面。這大概是此次我臉皮厚,一直纏著的國正的最佳報酬吧!
所以我建議他,下次開隊乾脆留候補人選的位置,免得許多人想去,最終還是無法成行。不過這是他校隊伍,肯讓我們跟已經很感謝了。我這樣直諫,大概有違外校人士立場,還請海諒。
第一次造訪北坑溪,是一年前。時間過得好快!差不多的時節,只是猜想李子還未紅艷。時間總是在定點讓我們回頭,才驚覺光陰流逝飛速,自己卻無所知覺。一年了,我藉著重回北坑審視自己。看見我變了,他也變了。
5/2
昨晚就打包好了,對照著登山裝備表,收拾著上山的行囊,也收拾著上山的心情。沒有特別亢奮。因為想著爬完了不是還得上班?真是傻了,是不?還沒上山玩到就想著下山後的無奈重複,挺笨!隔天上著上山前的最後一天班,隨著上山時間逼近,整個人有快飛起來的感覺。還是硬著頭皮又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愧疚悄悄爬上責任感,不過爬不過我心裡想爬山的渴盼。
記得五元說過,以前他每個工作只要請假超過三次,他就辭職。老闆總會說:「我都給你請了,你幹麼還要辭?」當時聽五元講述,想到老闆懊惱又納悶的表情,只是覺得好笑。但現在自己也可以體會那種感覺了,苦苦的,澀澀的,附在登山的快樂感受邊緣,透著愧疚。我沒有像五元那麼灑脫,而且我也早已為了爬山請了不下三次的假,但每當這種時候,我總會覺得請到愛登山員工的老闆難為。
每次上山前,最擔心的就是身體狀況。尤其是跟北大爬山,三次中有兩次是嚴重感冒。這次上山前,我非常小心的防範著,不只是因為SARS,還因為我想破除我每次跟北大去爬山就感冒的病態形象。每天不斷的吞著口水,稍一感到疼痛,心裡就想著:「完了,完了!」然後拼命灌水;騎摩托車也異常小心了起來,因為不希望有任何意外阻隔了上山的機會。
原來爬山還可以讓人特別重視起自己的狀況,想盡辦法保護自己以最佳狀態上山。這大概也算是爬山的另一正面積極作用吧!不過上完山的身體,卻也是常常千瘡百孔,是不是也可以解釋成,在山下好好保護身體,是為了上山可以盡情折騰?這倒也是有趣。
感冒終究是沒找上我的,但狀況卻也沒好到哪去。肩膀痛痛的,背起背包倒也還好。現在的我不敢背重了,挑裝備時能省則省,糜爛品也不帶了,只是想到坐捷運時沒有分神的東西,還是塞了本小說到背包裡,為了消磨時間,我倒是還願意背負那本書的重量。只是整趟下來我還是沒看到,下次還是只要帶紙筆上山就好,省了重量,還多了揮灑。打完包頗輕,可說是這輩子還沒這麼輕過。連幾次剛爬完山後的背包都沒這般輕盈。嗯,輕盈的感覺真是不賴!
最近我的復健醫生講了笑話給我聽,說她大學上課時,教授正在講課,外頭有一大群跑者從窗前跑過。學生們便興奮地問教授說:「教授,你看!外頭有一大群人在跑步呢!」教授則是回答:「我只看見一堆又一堆的錢在跑,因為這些人老了都會找我來看腳。」蠻冷的一個笑話,我承認。不過卻印象頗深,反正醫生就是叫我別爬別跑了,我一直在想這麼早吸收到所謂的“正確”知識,到底是幸還是不幸?天知道。不過事實是,我還是不理她的大部分建言,所以不管幸或不幸,也都是我自找的了。我還是來爬北坑了,儘管連我自己都知道自己有點硬撐,卻還是抗拒不了登山的媚惑!
可恥的是,我跟台北大學已有幾番爬山的經驗,卻還是不知如何到達他們的學校。我只知道如何去五元家,但那也是我迷了好幾次路,被五元撿過幾次後,才好不容易像背公式般的記下。前往他家的路線,如果中間有一個步驟錯漏了,我還是找不到終點。所以此次登山的一大障礙,是如何找到台北大學。
拜託水怪教我一套公式,然後留下充裕時間“迷路”。我便愉快的出發了。這時就會想起和高中同學相約,不認識路時,他們都以麥當勞作為提示。例如:車子坐到第三個麥當勞時下車,第五個麥當勞左轉等等。也可窺知台北的麥當勞有多氾濫了,只是現在多少倒掉了一些吧!
水怪教我到「雙連」站下車,就有公車518可以接到台北大學。果然連接的非常順利,做地圖的傢伙果然是不一樣。這麼簡單的途徑,為什麼之前一直沒人告訴我?害我之前老是迷路?難道報路的人也都習以自己熟習、認為理所當然的地標來報,倒是苦了對當地陌生的人。謹記莫犯。
下了車,完美的“台北大學”四個大字在夜空裡眨眼。遇到騎著腳踏車正要回家的五元,閒聊一會,把要還的東西還給他。接下來就是如何找到他們登山社的社辦?繞著校園走了一圈,怪哉,沒有熟悉的入口。攔了人下來問,居然跟我說不知道。嗯,這個太年輕了,找個老一點的來問,還是不知道。
早知道剛剛就先問五元,卻只記得聊天,這下好笑了吧!我重回下車處,推敲著可能的路徑。嗯,我記得入口是在小巷子裡;嗯,發現了曾購過糧的水果店,但是還是找不到那神秘的入口。我在原地轉圈,總算是被我發現了。光這段路就花了我二十分鐘,到了他們的活動中心,也是上下幾回才在指示牌指引下,發現他們樓層的所在。累死了。
一進社辦,就看見修銘。緊接著又遇見屏技的興文和阿達,世界真小呵!沒想到那麼快又在此相會。北大登山社的社辦,一直就是一個奇特的地方。他們大概是固有風氣吧!已很習於接納外來山友。所以各式奇奇怪怪、形形色色的人踏入,他們都能泰然自若,視為稀鬆平常,這是花上多久才培養得來的?他們接納,因而獲致更多,真是羨慕,也只能羨慕。然後為了次次體會這種感覺,而次次踏入,這樣是不是顯得被動?
地圖黏完,拿取糧食。大概是看在我殘障的份上,糧食真是輕到可以,也不用背負公家器材,雖然聽到大家其實都差不多輕,我還是很感動。唯一不順眼的是那一大包抽取式衛生紙,我還是不習慣帶一大包衛生紙上山。體察各社文化,差異大概就是最吸引人興趣的地方,不過本社文化卻仍根深柢固的影響著我。但是人家讓你背衛生紙,至少也是對你的一種恩賜,因為它真的不重。而後來,我也愛上了在山上狂抽衛生紙的暢快。
看到之前熟悉的夥伴,感覺真是很昂奮,就只能用昂奮來形容。雖然,其實我也沒有跟他們全部都爬過山,但是有著相同的登山回憶,似乎也可輕易打破藩籬,回到山上的美好。也很久沒有這麼“大陣”的出隊了,這一夥人我認識的大約只有五個,而總人數是十五個,有點忐忑,但也真是懷念。一夥人嘰嘰喳喳的、期待著,送行者穿梭期間,拿著準備送行用的行動糧,交談著。我坐在岩牆下看著興文、阿達、耀群他們攀岩。可惡!我都不能攀,溶在這股沸騰的氣氛裡,就像你正坐在咖啡店裡發楞一般悠閒。他們的社辦也是很亂,不亂就不叫山社了吧!卻有一股親切的感受。我很慶幸,我又有一次機會,同一群可愛的人兒一起上山。
5/2 晴 晚上十點 啟程
行程:北大→竹東→林務局觀霧工作站c0
出發了,這次坐的是一台小巴。之前我一直以為是十八人。到了出發前,我才知道已經減為十五人,十五個人中,又分別囊括五個學校,計有台北大學、國北師、台大、文化、和真理,這樣的組合也是稀有。大部分人我都不認識,應該說是第一次見到,其實有點怕生。不過也是挺有趣的,因為本來真是完全都不認識的,卻因為山而相遇。幸好他們都很親切,一路上分享著其他人送的行動糧,閒談著,約兩個小時即到達竹東,這個司機開得頗快。
在7-11購完早餐,司機開始往觀霧開去,這段山路,搞得我想吐,眼淚直流。最新發現,原來我暈車會流眼淚,痛苦死了。約一點多到達觀霧,沒有上次來那般的冷。找了處營地紮營,呼呼睡去,準備精神飽滿的迎接晨曦。隔晨,才從遊客嘴裡聽聞此地不得紮營,幸好也沒被趕。我很喜歡這處入口,林相優美,各式各樣的飛蛾留駐牆面,有人就會覺得很噁心,可是我覺得很有美感,一直想再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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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 晴
行程:c0→〈50分〉北坑溪古道入口0km→〈2hr〉榛駐在所2.2km→〈2hr〉泉駐在所4.6km→〈2hr〉鹿山駐在所6.1km→〈2.5hr〉曙駐在所9.9km c1
吃完早餐,沿著大鹿林道西支線接上北坑溪古道入口,入口已立指示牌,現代的人工氣息,一路蔓延,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我要的北坑溪。到了越嶺點,鐵梯開始綿延,差點吐血。那鐵梯的設計,是採用像爬上水塔的那種方式架設的。一階一階的,材質上類似鋼筋,也與鋼筋差不多粗細,不過期間的間隙不但可以讓人塞下一隻腳也很容易造成扭傷及滑落,一路討論著如果出事,國家會不會賠償。
這是我第一次在山區看到這般的工程,不知道是否對山區衝擊較少,但是感覺就是不牢靠,也不見得能撐持多久,本來還不錯上下的路線,加上了鐵梯,反而限制了腳的想像力,而走得拘束。大家一路罵聲連連,我慶幸著,我之前曾來過,認識了未曾改變的他,雖然比此次辛苦,卻是值得上萬倍。
沿途指示牌超多的,一百公尺就一個,像不用錢一樣。而且感覺距離似乎不到一百公尺就又一個,後來我都懶得去看指示牌了,想起玉山那最後的0.5KM讓我爬得要死要活的,想說0.5KM有那麼長嗎?而在這裡則是想說,怎麼1KM那麼快就到了,不過過與不及都是不好,像這裡的里程指示牌,後來對我就發揮不了多少激勵作用了。
2.2km第一個駐在所「榛」到了。最醒目的,就是位在路旁的燒炭窯。駐在所前也立了標上名稱的木柱,跟了五元幾次古道的隊伍,對找駐在所大門、夯土牆、燒炭窯、駁坎、辨識垃圾等等,已多少有點概念。這次來,大概也是因為不用披荊斬棘,一路順暢所以心情愉悅,到了駐在所用著與上次截然不同的心態,翻尋著駐在所用時間標誌在空間裡的遺言。
我一直覺得自己想像力不足,走在古道上,卻怎麼都無法接續上古人的心情。就算我站在曾有許多人活動的駐在所頹圮的夯土牆上,我還是無法跌入歷史。不過就只能慢慢來,慢慢想,慢慢去培養,慢慢的一點一滴去湊,總會有個梗概出來吧?就像我這次便可以用較為主動的態度,去接近駐在所。把他當成不只是一堆廢土、一堆建築、一堆遺忘,他是歷史。
我站在他身上,想像著曾有不只一人,站在同一個位置,忙碌、苦惱、哭泣、憤怒、愉悅、大樂……。古道到底跟一個人有什麼關係?就像我每天騎著車,經過同一條路去上班,百年以後,它會不會成為古道?道路連接著人文、商業、政治…..,重要的是路從哪裡開始,接到哪裡,而過程呢?古道的價值因何而起?很慚愧的,自己大學論文是寫古道,一直覺得自己沒有資格去寫,當時果然是少不更事。也很感謝五元給了我嘗試的機會。不過我卻對古道還是有許多困惑,最終的,我還無法抓到路的感覺?不過我一直在嘗試,在思索,總有被我抓到的,有一天。
只是這次走在北坑溪古道上,到底是愉悅的。北坑溪真是好美,清幽舒朗還不足以形容。上次來雜草叢生,走起來異常辛苦。那種感受是苦盡甘來,回味無窮。這次古道則是都被清乾淨了,走起來超快的,毫無攔阻。一路上細細品味著風聲、鳥鳴、溪澗、群山,尤其是隊上有著森研所的夥伴,一路上和五元輪番為我們解說植物,讓行進多了悠閒和知性。以往都是植物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植物,匆匆走過,彼此都只是過客。開始回想自己以前走那麼快飆山有什麼意義?
走古道,很多人都會覺得很簡單。反正就是平平的一條路,沒什麼困難。這是一般的印象,當然很多古道都是如此。不過也有難度不下中級山的古道路線,只是一般人不知道,就以為不存在。我覺得古道較一般登山難的地方,不在速度,而在其中的悠閒腳步、觀察、背景知識。可以說,走得越慢,收穫也許更多。如果你要跟我比速度,我也可以跟你較勁,兩天走完;但如果要比收穫,我想你一定沒我獲得的多。
我認識了「七葉一支花」、「胡頹子」、「商陸」、「西施杜鵑」、「拔契」…..,了解了燒炭窯的通氣孔、架材孔、燒製的時間;在土堆中翻尋日治時期的醬油瓶罐、藥瓶、破碗,站在無法推斷用途的建築前,想像著它可能的價值;望著人造林中透出的藍天怔忡,古道行旅,充實的是精神。最近在讀一本《浪遊之歌──走路的歷史》,是本需要慢慢體味的書,我還沒看完。書中提到,一些哲學家像蘇格拉底等人,都是邊走路,邊跟人傳授知識的,走路可以使思想澄澈,清晰。讓我聯想到,走古道時,五元就像是蘇格拉底,替我們解說著古道的發端、歷史、遺物的故事……,我們無形中被教育了。
當然,蘇格拉底這頂帽子是太大了,五元的頭是戴不下的,只是譬喻。無怪乎,每次有心煩的事時,我總想上山。原來走路,不斷的走路,不管或快或慢,或攀或鑽,只要走,腦袋就可以更順當的運轉,理出頭緒。只是,我每次都打算上山思索我的未來,沒有一次可以想通的。未來啊!無解的N次方,連走路都難奈他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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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過「榛」,下一個駐在所是「泉」。一路行來,咬人貓群真是多到數不清,大概工程處的人大加掃蕩後,咬人貓就偷了空隙,一下子全佔滿了路面。上次來還未曾有被包夾之感,此次倒是不時「痛徹心霏」,滋味令人難忘。
老實說,我對北坑溪沿途的印象其實很模糊,雖然我不到一年前才去過。大概上次我未曾用心吧!還是沿途景色太過相似〈這是最爛的藉口,沒用心就沒用心,還想狡辯。〉,有點想不起來大致的印象。但是當我到達主要據點時,還是可以藉由較有特色的遺物喚起回憶,但是路的轉折,就沒記得多清楚了。一路和國正、五元彼此校對著,才讓記憶稍稍鮮明了起來。
十一點二十分,4.6km,「泉」駐在所到了。心裡真是百感交集,上次來時,幾近昏黃,才在距離「泉」駐在所不到十分鐘的地方迫降,隔日走沒幾步,「泉」駐在所即施施然矗立路旁,那時真是感到錯愕又狼狽。而沒想到今日居然走個不到半天,它就到了。有整理果然有差,只能這樣講。對於它的被修整,我的心態其實是很矛盾的。一方面我希望它就靜靜的躺在屬於它的地方,也許時光推移、也許物換星移,也許坍塌繼而消失,但它屬於自己,它不會被破壞,被自然力以外的力量毀滅,但它也就不能被分享。
五元說,我們的心態不應侷限在,因為一般人不懂,所以就不讓他們碰。而是應該教育他們,讓他們了解進而喜愛,而不只是接近而後破壞。我能接受,雖然我覺得好難。光是登山者,就讓我覺得已經對山野造成很大影響,可是連我自己也棄絕不了登山,如何去約束別人?只能要求自己,盡量做到減少干擾。
「泉」駐在所讓我印象最深的地方,是上次來佇立路央的「八角蓮」。五元說其實到處都有,大概是我先前不認識她,但是因為我是在北坑認識她的,獨獨的,想到北坑,就想到八角蓮。這次走北坑,探看古蹟的時間多很多,大概跟心情有關,上次累斃了,只是匆匆走馬看花,誰也沒心情覆著疲憊翻尋歷史。而走在清理過後的北坑溪古道賺到的時間,就剛好拿來細細的看,細細的瞧。我們比上次更擴大範圍的挖掘、翻找,逡巡著可能入口,嘗試著推翻誤謬,還原已經錯到不能再錯的歷史。
午餐畢,忍不住問了五元:「這次怎都沒瞧見八角蓮呢?」兩人推想大概是被工程處的人當作雜草剷除了吧!沒想到眼尖的五元,立刻在遠端的路旁發現小株八角蓮,繼而,他又指派此次擔負「拿刀的」重責大任之山刀手──耀群,躍下古道下方五公尺的藤蔓區,解救被圍剿的八角蓮。隨著山刀霍霍,藤蔓退道,居然出現一群又一群的八角蓮群,還結了果呢!大家都非常興奮,尤其是陽光灑下,八角蓮伸展著她的恣意,讓貪心的鏡頭獵取難得的性感,底片不斷地被謀殺。我沒那麼專業,因為我不會用單眼相機,也沒有。不過看到那群專心射獵著剎那的攝影家們,我又下定了另一個決心,一定要學會用單眼。
五元說看到八角蓮結果並不容易,只能感謝老天給我們的幸運了。山總是這樣,可以預期,卻不能確定它究竟要拿什麼賞你看。離開前,再次回頭探看那脫出雜草圍剿的八角蓮們,不知這樣的掙脫對她們是好是壞?
一點二十一,6.1km,「鹿山」駐在所。我對這裡的「兩個洞」最有印象。那是兩個相鄰的正方形坑洞,長寬約70-100公分。上次來時,大家爭吵著,到底是廁所還是爐灶。猜是廁所,還天馬行空地把它分為男生一邊女生一邊的。只是找不到相隔的牆,無以支持這種臆測;猜想是爐灶,則是因為在那兩個坑洞旁邊約五公尺處,還有一個大約兩米的圓形灶。五元也判斷大概是後來人很多,所以又另外加了兩個爐灶。但終究是無解的,所以我對這「兩個洞」印象最深,因為還留有疑惑。
不過這次有了最新發現,就是又有一種新的說法是「崗哨」。然後男生們開始剷除「崗哨」前方雜草,發現有疑似步階迤徙而下。嗯,那種感覺很爽,雖然不是我發現的,但與有榮焉。好像是又剝下北坑溪的一層神秘,我們有著共犯般的情誼。會有剝完的一天嗎?不會。這也是最吸引人的所在。
四點半,9.9km,「曙」駐在所。紮營。難以相信,一年前是走了兩天,才走到這裡紮營。同樣的紮營點,不同的抵達時間和心情。不勝唏噓,工程真真是偉大啊!
「曙」駐在所是垃圾量最多的一個駐在所。下午紮營時,五元已經先上去再清出一大堆垃圾,我運了好幾趟,後來乾脆拿袋子上去裝。有各式各樣的破碗陶瓷、專賣局或公賣局時代的醬油瓶、酒瓶、瓶塞、礙子、醬菜瓶、小巧可愛的藥瓶……。把它們在樹下堆成一堆,五元為我們講解大致的用途,以及玻璃燒製的技術,他說裡頭有氣泡的,或是形狀很古怪,不符合“完美”的,才是最最珍貴的。因為早期燒製玻璃大多還是用吹的,可以說,每一件玻璃,都是一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
我只拿了一個喜歡的醬菜瓶,瓶口寬寬的,瓶身矮矮胖胖的,等到插上一支黃金葛一定很雅致,那可就是一支活在歷史裡的黃金葛呢!不想拿帶多的原因是家裡已經有幾次下來的“戰利品”,另外則是我不想後面越背越重。而且歷史肯讓我們撿拾已經很大方了,就留些給後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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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大概是我跟北大爬山最最期待的時刻吧!到了紮營點,大家各自主動的掏出公家裝備、糧食、帳棚、外帳……,七手八腳地讓它們擔負起自己在夜晚的司責。之後,糧食官便調度煮起了晚餐,此時也是最放鬆悠閒的一刻。今晚是吃宮保雞丁、鰻魚、炒蛋、酸辣湯、洛神花茶……。
這是我第一次跟帶“臉盆”的“在校生”隊伍出隊。以前都是看社會人士帶臉盆,難得自己也可以體驗一下,發現其實真是不錯用。到此,想比較一下,一直以來對北大登山方式的觀察。他們有設早午點,我們社團只有早餐、午餐,中間就是你自己配自己的行動糧。他們的糧食不會拘泥於你是背一整包早餐、一整包午餐,然後到了那一餐就調你的。
而是出隊前要填寫自己背負的糧食器材清單,而肩負糧食官職責的嚮導,每到用餐時間,則會大聲把所需東西念出來,大家聽到自己有時再丟出來即可,這樣可以免去一個人得背一大包糧食的重量,不會造成有的人特別重、特別輕,或是有的人得背到最後一天,有的人第一天就解脫的不公平。只是想建議他們調晚餐時,即可一併將早餐調出,不然打完包,到了睡覺前,還得去掏背包,感到有點麻煩就是了。
嚮導兼糧食官,在我們社團是分立的,沒有特別規定。另一個讓我錯愕而哭笑不得的是,他們上廁所不用跟領隊報備。報備這點在我們社團是蠻嚴格執行的。所以有一次,我跟北大去爬「眉有岩」時,跟領隊說我要去上廁所,然後大家全笑翻在地上時,我真的愣住了。他們說:「上廁所幹麼還要告訴我們?自己去上就好啦!」之後我就學到了,上廁所不用告訴他們。
只是,我還是習慣讓人家知道我要去“方便”,因為這樣可以避免我不見了,他們還知道我最後的消失是跟排解有關;也能避免已經有人在上廁所,卻仍有人一直踏入排泄區,造成尷尬。不過入境隨俗,我倒還是配合的蠻愉快的。
只是「到了營地,脫登山鞋必須得到領隊同意。」我看到這種情況時,又愣住了。到了營地,先處理公家的事情,再整理個人的東西,然後一起幫忙煮飯、砍柴等等,對我而言本來就是一種內化的態度。而脫登山鞋必須先徵求領隊同意,大概是為了避免有人一到營地就攤了,什麼都不幫忙就躲到帳棚裡去睡覺。在我們社團,對這點倒是自由心證,所以我看到有這樣的狀況,還是學到啦!下次記得報告領隊,我是否可以脫下我的登山鞋。
北大還習慣直接用外帳露宿。我記得那頂紅色外帳,她還是新的時我用過她一次,現在的她,已渾身是傷。我對於露宿還好,都可以接受,但是更習於窩在帳棚。
還有一樣我最喜歡的,是砍柴生火。我們社團也有習慣砍柴生火,不過卻沒有北大那麼“堅持”。反正跟北大爬山,一團熊熊烈烈的營火是絕對少不了的。大家吃完晚餐、品嚐宵夜、泡著茶、咖啡……,圍著營火迸射彼此的智慧、經驗,笑聲掩蓋過角梟的呼嚕。吃著風味絕佳的晚餐,修銘的自言自語逗引大家笑開了懷,仙姑的塔羅牌替神秘的夜加添了調味,yuki和仙姑的口琴直笛合奏,讓貓頭鷹也立時襟聲,拍攝營火的鏡頭靜默……,夜就這般那般的被消磨著。那是快樂,難以重複的快樂,爬中級山的快樂。
大家圍著營火唱山歌。我會唱的只有幾首,因為各社山歌文化雖然相差不多,卻還是頗多差異。大家都會唱的大概就是「山之組曲」吧!但還是有些音和節奏不太一樣,我只想靜靜的坐在一旁聆聽歌聲裡的年輕和恣意,雖然早已超過我該睡的時間,我已然靠著石壁癱成一攤軟泥。期間大家也同時燒烤著香腸,這也是我跟北大爬山印象深刻的一景,是不是跟吃的有關我都印象深刻?
烤香腸很有趣,是用現成的木頭或撿或削,然後插入香腸,置於火上燒烤。光這樣就讓大家忙得不亦樂乎,考驗著技術和經驗,像我的就是半生不熟,外頭焦黑,裡頭沒熟,沒有我上次去真我山烤的好吃,就歸罪於這裡的木柴不適於烤香腸吧!
撐不住了,窩進帳棚,又是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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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日〉陰陣雨,起霧
行程:c1→〈3hr〉北坑駐在所14.6km→〈2.5hr〉幸原駐在所17.8km→〈2hr〉雪見溪營地約21.5km c2
晨起,吃早餐,有麥片、吐司夾果醬、鮪魚、飯糰,應有盡有,不過那鍋麥片糊真是可怕。我生平沒立啥大志,倒是第一次爬山跟啟昌去合歡古道西段時,遇到缺水,三湯匙水配一包麥片,之後,我就沒再碰過麥片。所以我只是直瞧著那鍋麥糊,在心底嘆息,看著大可一碗接一碗的盛,看在眼裡,真是佩服在心底。尤其她說麥片還是甜的,想到就覺得怪。我啃著我的吐司夾果醬,等待著水怪的熱茶沸騰。今早胃還蠻配合的,居然跟著眼皮一起醒來,還頗合作的嚥下許多東西,至少就減少「肉腳」的機會了。
吃飽,大家又朝「曙」駐在所進發,畢竟昨天只有少數人上去翻尋,而今早則是全員且全面的,探訪。「曙」駐在所並未管轄居民,也不是人最多的駐在所,垃圾量卻是一等一,頗使人納悶,一直想不透。隨著搜尋範圍擴大,居然發現了一處地基,呈長方形,又再被細分成一半,類「曰」字,上次來根本沒看見,但是還是猜不出它的用途。耳濡目染下,大家發掘古蹟的功力都直線上升,尤其是仙姑此時又瞧見「曰」字側邊,似乎有面巨大牆面,再仔細一瞧,居然是大型燒炭窯,「拿刀的」的又一躍而下,隨著燒炭窯輪廓漸出,滿滿的感動襲上我。
我沒看過這麼大、這麼完整的,炭窯。彷彿歷史留下的腳印,一直存在,只是不小心被遺忘了,而我們又再次與其謀面。這個炭窯呈圓形,高約一米六,因為耀群和仙姑跳下去時,窯頂剛好就與他們頭齊高。門口各有一大一小兩個門口。五元說大的是放柴進去的入口,之後要封起來。小的從裡面望出來,是像隧道似的斜向底部,它的用處是,等到窯頂及入口封死後,要從那裡不斷的燒柴,讓煙飄進窯內,將柴燒成炭,每天二十四小時都要燒,往往一燒就是半月一月的。
我一直很“實在”,就是沒看到我就很難相信。這大概也是我一直難以抓到古道感覺的原因之一吧!只能加強閱讀史料,藉以想像當時人們的生活。而這個巨型炭窯的完整,也結結實實地讓我接軌上燒炭歷史的堂口,我可以生動的想像著那種燒炭的場景,所以我就是覺得很感動,感動到不知道該怎麼說。仙姑又發現此炭窯旁有另一個炭窯,似乎多不勝數。五元說看到這個就夠了。其他的,還是讓其被藤蔓先行照護!
我忘了帶相機上來。走這種地方相機是不能離身的,因為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刻的驚喜會出現在哪裡。開始懊悔。幸好五元也忘了帶,整裝出發後,又和五元再上去照了一次。剩餘的,留待下次來訪吧!
十點半,開始下起雨來,白霧也兜頭罩上了群山。這場雨細細的、溫婉的,跟古道的氛圍很配,不會令人討厭。我享受著雨絲的輕撫,像搔癢般舒服。
走到十三km,小崩壁上繩索連接的某個鋼筋固定點已經脫落。搞屁,工程不是去年十二月才完成的嗎?就是看在這個工程大概抵不過颱風的肆虐,所以才趕快趁著颱風沒來前,再來一探。天知道颱風過後這又將是怎樣一副景況?不要更糟就好了,我祈禱著,那將會面目全非啊!
之後的路,上次來因為崩塌的關係,我們是直接上繞司馬限林道,再分開探訪北坑及二本松駐在所。所以直接從北坑溪古道走向北坑,我也是第一次走的。好期待,後頭有什麼呢?一路和五元、國正辨識著上次上切的點,已經有點模糊了。
十二點十五分,到了沿路上唯一有完整建物可瞧的北坑駐在所,14.6km。快到時,沛宏在路上抓到一隻小的擬龜殼花,他說這種擬龜殼花被抓到時,會把身體壓得扁扁的,然後有著羶腥的氣味,他先把牠裝到寶特瓶裡,準備等吃完午餐再讓我們拍個夠。
我走在後面,我一直很愛賴在後頭,尤其是古道,因為就可以慢慢的、悠閒的品味,不用被後人的腳步追趕。忽然聽到先發抵達北坑駐在所隊員一陣尖叫,還以為他們發生什麼事了?後來才知道是北大學長「神秘人士A君」跟「神秘人士B君」特地從司馬限林道開車來,然後走下北坑等候我們。還準備了西瓜和飲料,感到很窩心。大家開開心心的準備著午餐,「老人」們則圍著兩個神秘人士話近況,我欠了神秘人士A君一年的一千元,也找到了機會還他。那是拜託他幫我買書的書錢,大概這次來,另一個理由,也是為了還錢。
我很愛北坑駐在所的景緻和氛圍。它的泰雅語意思就是「野草經整修,如地毯般平坦的地方。」原住民的名字意義不會深奧饒口,卻是直指真實。北坑很大,是整條北坑溪古道的中心點,駐有日本最高階的警官。駐在所右側後方是療養所,左側為交易所,左後方設置彈藥庫。光看到這樣的形容,就可以想像它的腹地遼闊了吧!現在的它,已經不是當初的北坑駐在所了。
光復後,被林務局接收作為工作站,而另行整修過,這也是目前我們還可以看到木製建築的它的主要原因。它的前庭曾建有「武德殿」,分為柔道館和劍道館,現在都看不見了,只留下一大片約兩百公尺見方草地,偶還嵌著用玻璃酒瓶圍成的花圃痕跡,盡頭有一座升旗台,不過很沒情調地被工程處安插上一支木製指示牌,非常的煞風景。聽說彈藥庫在工程施工期間,也都是被當成廁所使用,因此現在成為地雷區。台灣人呵!是的,他們需要被教育,教育在生活中找尋美感,教育去認識古物的意義,認識了,就不會覺得與自己沒有干係。教育啊!一件緩慢又艱難的工程。
北坑前的草地四散著愛玉果實,抬頭望天,卻瞧不出它打哪兒落下,這是我第一次看見愛玉的果實。越過升旗台,是兩層壯觀的石砌駁坎,保留的非常完整而堅實,像一百五十公尺的跑道般長寬,站在上頭,望著滿地松針鋪地的閒適,真是人間難得的情調。北坑駐在所主體木屋,這次來,又更顯破敗了。門口還被搭上了一張藍色雨棚,就像是穿著旗袍的仕女,腳上踏著一雙拖鞋一般不雅觀。裡頭的床版還被移了兩塊出去當桌子,望進深處黑黑暗暗的,隱隱中似乎聽見它的嘆息。這個場景跟卡通「龍貓」裡的好像,我一直期待著也許會迸出什麼來。什麼都沒有,除了破敗。
四處走走看看,只是讓自己掩沒在一波又一波的綠意中。地平整的讓人難以相信的平整,踩在上頭,鬆軟的觸感瀰漫腳尖,我又走回大家圍聚處,慵懶的躺著吃西瓜,等午餐煮好。大可和怡君拿五元的“戰利品”──一個瓶身被平整截段只餘漏斗狀的酒瓶,拿來當成倒檸檬紅茶粉進寶特瓶的工具,嗯,不錯用呢!那漏斗型的酒瓶,切口平整的透著詭異。是不是日本人練習切腹自殺,都先拿酒瓶當實驗?實在難以想像玻璃可以被切得那麼平整,而且不只一個,在那個年代。
吃飽,就該趕路了。此時沛宏想將擬龜殼花從瓶中倒出,忽然也聽到他一聲驚叫,男生會驚叫絕對不是那種看到螞蝗、蟑螂、毛毛蟲那種小ㄎㄚ的。這個狀況的確有值得驚叫的價值。他說:「牠吐了」。蛇跟吐,把這兩者聯想起來,有點難以想像。不過牠是真的吐了,還吐出了一隻青蛙。
剛抓到時,印象中牠肚子中間是有點鼓鼓的,只是沒特別注意,居然是隻比牠身體大上兩倍的青蛙,此時四腳張開,軟癱癱的趴在地上,已經掛了,身體的暗黑更適切的昭示著牠已然死亡。擬龜殼花一定是生氣了吧!沛宏猜想是牠暈了,因為之前他有搖晃瓶身,沒想到擬龜殼花這麼不禁搖,我這輩子是第一次看到蛇暈了,然後蛇吐了,還吐出一隻青蛙還是蛤蟆的傢伙。
真是一次難得的經驗。如果我是蛇,我一定嘔死了,倒楣小蛇,沒事碰上登山客,牠大概是忘了去安太歲吧!將牠放回,希望牠喜歡北坑駐在所。「神秘人士A君」跟「神秘人士B君」道別後離開,我們也離開了,朝著剩下一半的行程,邁步。
5
下一站是「幸原」駐在所。其實光聽名字也只是一個駐在所罷了。不過因為之前沛宏還是新生時從那裡走過來,有發生「異事」,so,蒙上了一層詭異色彩。離開北坑前,沛宏禁不住我們後發部隊的詢問,全盤扥出他曾參予卻未曾經歷的「遭遇」。原來是他沒親身經歷,卻是間接接觸者,我之前就一直想那他為什麼還敢來?然後想說大概沒有很恐怖吧!不過聽完鬼故事然後又要經過故事發源地,心裡還真是毛毛的。
沛宏說,那年他們在幸原助在所紮營。當時古道還未經修整,連主要道路上都長滿了密密麻麻的桂竹,於是他們便拿刀砍倒桂竹清出一塊營地,然後就像一般登山者的夜生活般的起個小營火,圍坐聊天。忽然,其中一個女學員忽然激動趴下放聲大哭,在大家安撫及詢問下。才哽咽著訴說自己剛剛在桂竹叢頂瞧見一個只有上半身,戴著帽子的「傢伙」對她微笑。
然後有個學長還開玩笑的說:「戴帽子的啊?原住民可不戴帽子的,那大概是日本人了!」真佩服他的「幽默」,日本鬼哪裡不多,古道上一定不缺,虧他還開得起玩笑。然後他們還派了一個學長和學姊陪那名學妹待在同一頂帳棚裡,只是後來學姊和學妹也聽見有人說話,至於內容,卻是一直問不出來,真是令人好奇。所以他們後來上廁所,還成立了「屎尿互助隊」真是頗棒的組織,我喜歡。
沛宏下山後去詢問他人,據說是竹子聚陰,砍竹子的話,會驚擾到「他們」。所以以後還是不要隨便砍竹子。可是我以前也看人家砍過很多次,因為我砍不動,倒也是沒發生啥怪事。這跟八字輕重有關嗎?還是跟日本鬼多有關?反正姑且信之,總比完全無知好吧!
大白天在古道上聽這種故事,愛聽又怕,倒是仗著人勢,還好啦!走就是了,只是大家心裡都暗暗立誓──再怎樣也要殺去雪見住。三點十四分,17.7km,幸原駐在所到了,附近竹林環繞,如果沒有鬼故事,我一定會很愛這個地方的。沛宏為我們說明他們當初來的大致景象,先發部隊們沒聽到故事,感受大概又差很多。
從木牌標示入口上去,竹林已經佔據了遺址,五元派出「拿刀的」後捕手──修銘清理,他有點害怕的樣子,一連砍了三棵竹子,不過什麼都沒發生,什麼都沒出現,五元判斷此處應不是主要入口,不過因為時間關係,我們即匆匆離去。下次再來吧!留點神秘下次才不會無聊。沛宏找到了個造型特殊的玻璃瓶,不過沒人想帶走,幸原的東西,還是不要拿比較好。
說到這個先發部隊,我和水怪真是特佩服的。她們走超快的啦!連自詡快腳的我們,遲遲地,都追不到她們的尾巴!有時候連五元都會抱怨說:「她們是不休息的哦!」我們只好跟他說他應該要感到驕傲。這麼龐大的隊伍,行進速度還能這般迅捷,對大一的小學妹來說,尤屬難得。
我到後來這段,其實有點掛了。因為我的新鞋子摩得我的腳好痛,不知不覺步履就蹣跚了起來。加上中午顧貪看風景,沒吃幾口麵,此時似乎燃盡養料,呈現昏迷狀態,我就知道不吃東西就得擔負後果。一直逼自己提振精神,途中經過一處透著詭異氛圍的竹林,大家都瞧不出究竟,也打算下次再來揭密。我一直問自己,你就如此輕易渙散了精神?那更長天數的山你該當如何應付?
預定的營點雪見駐在所在約22.2km,還有5km,只能撐持。天色漸昏暗,完全沒預料的,領隊在雪見駐在所前的雪見溪營地下令紮營,雖然覺得有點可惜,沒趕到預定紮營點,不過我心裡是很感謝地,因為我知道我快不行了。後來應證了如果下次還有機會去的話,將紮營點排在雪見溪營地會比雪見駐在所好,也算是一種事後諸葛吧!
紮營後,脫下鞋子,水泡已經起了然後破了,醫生說我右腳比較奇怪,跟左腳不太像,難怪我每次磨的都是右腳,上次那雙鞋子,是整整去掉了一塊肉,才變得舒適好穿,現在換上一雙,整個過程得從頭來過了,真是痛苦。雨開始下將起來,心情跌到谷底,它越下越高興,我和水怪、心靜、耀群攪和著晚餐──高級的牛腱乾麵。自己煮,真是有點給他不敢吃,倒是玩得頗開心,四個人在雨中笑成一團。
雨勢終於將我們逼進雨棚,一夥人全縮在外帳下,我覺得好淒慘,我討厭下雨,屁股已經被漏下的雨浸濕了,狼狽還不足以形容。我習慣帶小碗,喜歡吃的東西吃不夠可以再添;不喜歡吃的東西,也不會一開始就被裝上許多,然後求吃無門。一直以來都蠻習慣的,不過這次的糧食都很好吃,有點後悔自己帶小碗。不過我最後還是飽了,因為水怪是大碗,被裝得跟山一樣高,託她的福,我的小碗還可以分到一杯羹。後續煮的麵和湯則配上了不斷滴落的雨水,希望不會越煮越多,那就慘了。
大雨來得快,去得也急,湯還沒煮好,雨已停了。五元坐回火堆旁,臉上映著火光,像一尊不動銅像,他如果一直生活在這種半明不滅的黑暗裡,一定可以得最佳滄桑獎。我也移近火旁,烤我的屁股。烤火者,靜默地圍著火,外帳下的夥伴們話題倒是沒停過一刻。五元忍不住說:「楊南郡老師曾說登山界的老人有兩種,一種是不斷吹噓著自己的陳年功績,另一種則是不斷的討論著吃。」頗有道理,不過我也是很愛討論吃的。有那麼嚴重嗎?我也該檢討一下自己的愛吃了。
屁股快乾了,水怪和沛宏都在泡茶,今晚的吃食偏鹹,一直覺得好渴,直喝了好幾杯水,才不再口噪。光茶就有金棗茶、陳皮茶、綠茶、大陸來的奇特紅茶,好享受。我一直不敢亂瞧,宿營地旁也是一大片竹林,可是我還是忍不住的偷空直視黑暗。幸好什麼也沒讓我瞧見,沛宏在先發部隊要求下又講了一遍故事,黑夜聽起來格外恐怖,我感覺我的半邊頭髮全豎了起來,倒是真真切切體會了什麼叫作「寒毛直豎」了。
夜深了,外帳下的人兒已然發出均勻呼息,圍著火的一堆人,卻仍不忍散去。最後話題結束在各自的睡前儀式──「方便」後,營地總算是又重新歸於沉寂,貓頭鷹們是不是鬆了口氣?
6
5/5 晴
行程:c2→〈10分〉雪見駐在所22.2km→〈1hr〉日向駐在所25km→〈1hr〉工寮27.6km→〈50分〉荻岡駐在所28.9km→〈20分〉荻岡斷崖29.6km→〈1hr〉工寮27.6km→〈2hr〉司馬限林道→竹東→台北大學
六點半起床,仙姑發現營地右側有獵寮,今天已然是行程的最末一天,好快。七點五十出發,八點就到了22.2km「雪見駐在所」。指示木牌所立之地,連我們這些「外行人」都覺得不是大門所在地。大家來回逡巡,走到約22.45時,五元說大門已崩塌,但高約十米處,整個輪廓都還存在,壯觀完整,坡道成螺旋狀上升。國正邊走邊向我解釋「沉默的螺旋理論」,這裡當年一定很美。還是從木牌指示的路口上去探探,大部分跡痕都已被重重的芒草藤蔓吞噬,啥都見不到,烏鴉在近處放聲大笑,花枝亂顫的尖笑聲,我只感到一重陰鬱,帶著它,下到古道。
九點半,25km「日向駐在所」。地勢平坦,整個感覺極其明亮、爽朗。指示牌旁有兩鐵皮工寮,上用紅色漆塗著「日向所」。也找不到大門,偶有駁坎現蹤,卻也是馬上就斷了痕跡。整個都已被造林破壞,找不到什麼,只有一片平坦,和從樹梢穿透而下的光線。吃著早點──豆乾,大家意興闌珊,那就走吧!五元說。
十點五十五分,到達荻岡駐在所前的工寮,在此有路可上接司馬限林道,大家不禁又開始軍心動搖了起來。尤其是仙姑很怕過危險地形,從她身上又看見了「小時候」的自己。不過我覺得她已經有在進步了,雖然這只是我跟她第一次的相遇。沒有人一開始就什麼都不怕,總能走的得心應手吧!就給她一些時間,一些等待,「接駁公車」開的次數就能越來越少了。
閒聊間,仙姑居然又拿出了塔羅牌,占卜著未來的行程。對於算命這回事,我其實能不算就不算。因為如果你都知道未來將如何了,還有勇氣去突破或期待嗎?那還會有奇蹟發生嗎?所以先前我就婉拒了仙姑的「服務」。但此時看她們算著,也是好玩多過相信,結論似乎不是頗佳,我不清楚。我只是覺得好餓,拼命地塞著餅乾,吃了數不清塊的巧克力夾心酥,隱隱的有個念頭直叫我要維持體力,原來,回家的路果然是艱苦的。
十一點四十五,28.9km「荻岡駐在所」。抵達前的最後一個轉彎很清幽,忍不住一直回顧,此行沿路都有未熟百香果,希望我下次來已經成熟了。這裡路標標示似乎也是有誤,找不到類似駐在所的入口,只找到一些些的疊石,而牌子上方約兩百公尺有一獵寮,那是修銘艱苦走上去後發現的。
眾人洩氣地回到下背包處,吃著未盡午餐,氣氛有點沉寂。「出發吧!」盡責的優秀嚮導宣佈著。上著背包的五元忽然發現在指示牌上有一幅簡圖,標示著遇見臉盆和有果粒的樹後,下切即可發現。大家又是把背包一放,循著圖示尋去。登山者就是這樣,總得是要有個分曉才要甘心。
找到了,這個駐在所遺址很裡面,樹幹上是有箭頭指示,但不甚顯明。此駐在所連夯土牆都很完整,土牆建築的窗戶痕跡都還可以清楚辨識。雖然大樹藤蔓已毫不給他面子的在其上生根茁壯。五元說最完整的夯土牆在丹大,不過看到這個我已經很滿足了。短期內我也無緣一訪丹大吧!看到了,大家才了無遺憾的,心情愉悅背起背包走人。真巧!就是出發前才瞧見那幅圖,也算我們幸運吧!
下一站,就是此行最最期待的「荻岡斷崖」。上次未曾蒙面,這次可要好好瞧個仔細。途中,經過一段完整壯觀的「浮突橋」,對於日人細心謹慎、嚴格精確的工作態度,又是大大嘆服一番。就像沛宏說的,要不是有日本人,現在這些古道哪可能維持個八十、一百年的。相對照古道上剛剛完成的工程,台灣人的敷衍了事、貪求速度、只看表面,不講未來‧‧‧‧‧,顯得多麼地粗劣啊!而我也是台灣人。
兩點二十,29‧6km,荻岡斷崖開始,這段還好,約五十公尺吧!沒有多恐怖,小心過就好了。經過一段平坦地,下一段兩百公尺荻岡斷崖才是重頭戲,但前方似乎發生阻礙,斷崖上的路已崩壞,幾處繩子也斷了。看著耀群輕裝在一洩千里,只達大安溪河床上的斷崖飛躍,一邊羨慕著他,一邊擔心著,看這情況是過不去了,果然,還是得來第三次、第四次‧‧‧‧‧,幸好這次倒是比上次有了大幅的躍進,遺憾當然是有,而且很深。不過安全更是重要,看那柔腸寸斷的斷崖,再經過十五個人撻伐,肯定不堪。
就轉進吧!雖然過了斷崖一個小時內就能出去,走回頭路的感覺真是糟糕!仙姑喃喃的說:「剛剛我不懂祂的意思,現在我懂了。」塔羅牌還真是神準,不過我還是不會想算的。
士氣跌得比大安溪河床還低,得走約一個小時回到工寮,繞上司馬限,誰開心得起來?途中遇見一來時沒注意的立牌岔路口,標示著上切可高繞荻岡斷崖,水怪和耀群上去探路,只是路徑陡峭,落石紛紛,最後還是決定回到工寮。三點二十,從工寮沿牌子指示上切約五十公尺後,延司馬限林道廢棄支線緩慢上升,很慢。路牌標示的路似乎很少人走,那他標示它幹麼,心裡不滿地旰燋著,不過更辛苦的是前方那批開路大員們,我只要跟著走就好了。
幸好,沿途森研所的沛宏解說著植物,稍稍分散了頹喪的心情,尤其是你根本就沒準備要走這麼鳥的路,你以為只是一趟逸樂之旅,山當然不會讓你得逞,不然他還配稱作山嗎?永遠不要有參加逸樂隊的想法,不然就會像這次一樣,一天比一天操,一天比一天累。山讓你總是不經意就陷入了狀況外,只能沉著應對。
踢林道,一直是登山過程中美麗又不可輕略之一景。之前我會很不屑踢林道,拜託!我的腳可是要用來踢結結實實的山路的,林道,那是車子該走的路。但是當你越爬越多山,越踢越多林道後,有時你會深感,有林道踢,也是一種奢侈。就像此次不斷陡上後、萬分狼狽,繼而灰頭土臉時,忽然接上廢棄的林道。雖然也是雜草叢生,但至少它還是平整的,不用攀、不用抓、不用使力、不用吃土,此時真是深感幸福。
三點五十,在一鞍部休息,旁有獵寮及一發財車,最老的小學生還去裝了一瓶望天水,雖然大家水況緊急,但還是不太敢就口。此時沛宏拿出他一直背著的一升水,五元宣佈大家喝完「背水一戰」。我最討厭聽這四個字了,幸好我不是很容易口渴那種,不然平常我也是很習慣多背水的,只是現在是殘障,沒本錢背了,就得承擔多些缺水風險。
續陡上,我討厭陡上。不過陡上也是最快到達的方法。甘願點吧!路邊的公路護欄已在望,四點四十,接上司馬限林道,旁有一大工寮,大家紛紛掏出私藏的水,登山者的背包總是充滿驚喜,五元看見有人還有汽水充滿驚訝,修銘還回五元說:「誰跟你背水一戰啊!」說得大家都笑了起來,許是接上正路,心情也輕鬆不少,回家有望了。
但是司馬限林道還是很長,長得可以。累死我了,覺得腳快斷了,轉彎卻仍一直出現,雖然林道景緻也是不賴,不過我已經完全沒有心情看了。許久沒這般操法,直走到六點四十六分才看見車子。坐上車,大家都累癱了,又經歷了一陣想暈車的眩暈,眼淚還是直流。想睡又睡不著,痛苦萬般。司機開到一家餐廳門口,下車吃飯,已經很餓了,這是最好的安排。
吃客家菜,進行中沒有想像的激烈,大家都還蠻克制的,不像剛爬下山的樣子。我們這桌都是老一點的,隔壁桌小弟弟小妹妹們只有修銘稱霸,後來還有人撈過界去夾菜。整個用餐平和落幕,說不出來好吃與否,哪裡的客家菜才叫道地?我好像比較習慣吃我舅舅煮的,那是我對客家菜的鄉愁,雖然我不是客家人。
打道回府,司機車上有卡拉ok,大家興奮的開始點起歌來。歌本不新,大多是五六零年代的歌,不過那些七年級的卻比我們這些六年級的還懂,還會唱,莫非她們生錯了年代。其實好聽的歌大家也差不多會唱啦!這就是唱歌的魅力吧!我平常很少去唱歌,不過大家一起在車上縱聲歡唱,真是非常快樂。尤其是仙姑和修銘總是被鼓噪著飆歌,兩人唱得聲嘶力竭的,看熱鬧的趣味多過聽歌。
說真的,我還沒有遇過像仙姑這般容易走音,卻又愛唱歌的人。尤其是第一天晚上吃完晚餐,她說她要吹直笛給我們聽,四周一片靜默,只有我毫無所覺的回應:「好啊!」然後立時被眾人圍剿,「你為什麼要說好?」、「你聽了就會後悔的。」果然,走音走得嚴重,可是仙姑很有勇氣,還是值得嘉許的。只是她跟修銘兩人合唱的山歌真的令人聽不下去。但是修銘唱起台語歌倒是沉穩深情,值得一聽哦!聽他唱時,就會覺得,男生的嗓音唱男生的歌還是比較好聽的。
十一點半回到台北大學門口,糟糕,捷運快關了。和水怪叫了計程車往忠孝復興站前進。豬頭司機居然不認識捷運站,搞屁,差點被他害得搭不上捷運,那我可就真的得窩到五元家去了。幸好還是搭上了12點零八分的最後一班捷運。這時就會覺得住淡水真是非常不方便。捷運內沒什麼人,夜歸女生居多。疲憊全一擁而上,我寫著突發的感觸,穩穩的回到了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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