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該是我開始爬山後,留下的第一篇正式紀錄吧!我第一次爬的大山是「合歡古道──西段」,但老實說,除了那顆我莫名其妙上去的第一座百岳──「石門山」外,我對那趟旅程的印象,幾乎完全是模糊的。因為我累得半死,還沒有力氣去記下、並觀察到什麼。而「南二段」則是我的第二次長程,比較有概念了,而且慢慢抓到了些所謂山的feeling。
七月十日早晨,啟昌、邦嘉、學賢、我走上我們南二段的旅程。天氣溼冷,黑灰的天空,使我感到一股未知的不安。但一步一步,我們終究離文明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出發不久,陸陸續續碰到幾隊下山的隊伍,他們告訴我們山上風大雨大,而我們卻沒有決定撤退。事實證明——的確風大雨大,甚可媲美颱風。山路明顯、旁無遮蔽、舉步維艱,邦嘉走在前頭,尤如風中顫抖的枯枝。第一天沒趕到嘉明湖,隨便找了個營地紮營,我們都被風嚇到了,只能期望第二天天氣能變好。
但天氣仍未轉好,我的意志力被從未經歷過的壞天氣擊垮,在攻三叉的途中放棄攻頂,之後體力便一蹶不振。現在想想,真不知道要怪自己沒有確實跑步;還是怪自己不能適應高山海拔。好幾次,我都想賴在地上再也不走了,還說出再也不爬山的氣話。但最後,卻只能靠自己一步步走下去。我知道,在山上最需要做到的便是——照顧好自己,只要撐下去,離目的地便越近。
第二天,我們補足了前一天的行程,在預定的營地紮營,覺得好累,一想到還有六天要撐,不禁懊悔自己沒事找事,後來睡一睡,被叫起來慶生,第一次在山上過生日,感覺很新鮮,那麼苦的生日也是第一次過,真的很難忘。第三天天氣好轉了一點,我是今天的嚮導,預定攻下雲峰。雖是輕裝卻令我仍感沉重,只要是上坡,我就很吃力、很喘,再加上身後三個大男生速度上的壓力,在離攻頂不到五分鐘的路程,我又坐倒在路旁,休息一下後才拖著沉重的腳步登頂。登頂後,其實是很容易忘記登頂過程的痛苦的。幸好我撐到了山頂,覺得每一次的登頂都是又一次的自我超越。
記得在爬山的過程中,三位學長都提醒了我氣要調好的話,本來以為自己懂了,也沒多在意,直到被唸煩了,才真正去實行,就用自己的腳步配合著呼吸走,也不再在意是否走得太慢,所以之後的幾次攻頂,雖然仍走得不快,卻再也沒有倒在半路不走的記錄了。想想老人言多聽聽也是不錯的!
從第二天起,為了和秀尖在14號相遇於達芬尖山,我們每天多趕了兩個小時的路程,計劃著到時要跟秀尖「補給」衛生紙、水果、蜜餞、底片等......沾沾自喜的稱自己為「南二土匪隊」,誰知秀尖改變行程,有土匪,沒冤大頭。土匪們呆望另一端秀尖本該經過的稜線,在上面晒了四十多分的太陽,才悵惘的下達芬尖。少了可以看見秀尖的動力,大家的行動也遲緩了下來,再加上今天是最操的一天,剩下一小時的路程時,大家都累斃了,一想到還要翻過一座山,就腿軟。但後來因起霧而臨時紮營,紮營後居然就下起雨來了。
我們擺出了所有盤子、鍋子、鋼杯......。啟昌說只要能接到2000cc的水,就不用限水。結果雨越下越大,擺在外帳底下的鋼杯不一會就滿了,我們一下子便收集到了6000cc的水,喝到都不想喝了。邦嘉說我們又多了一條向秀尖訴苦的理由——喝帳篷水。
15號清晨才走了五分鐘就到了南大水窟山頂,原來昨天就紮在離山頂不遠處,從這裡望去,連綿青蔥的草原使我忘了一路上的牢騷,覺得一切都值得了!之後兩天天氣都很好,爬起來輕鬆很多,只是不絕於途的刺柏,總刺得我們精疲力盡。攻上大水窟山後,拿了石頭在上面留言為中央山脈大縱走打氣。
沒看到秀尖的隻字片語,很失望。中午走到秀姑坪就下起雨了,氣溫驟降,寒風刺骨,在大樹下瑟縮著匆匆吃完午餐,便準備進攻秀姑巒山。山上的氣候變幻莫測,我是在這次行程中才真正體會到的。而秀姑坪上並沒有遮風避雨處,在那種情況下,身體都是溼冷的,根本不想動。啟昌一定也很冷,但他用地布在樹上架了遮雨蓬,那是一棵不太好架的樹,我當時在想如果我是領隊我會怎麼辦?現在想想,我就不攻了。但也許如果我是領隊,我也不甘心。
在途中,因為沒有徹底檢查裝備,以為雨帽就包在雨衣裡。我有雨衣,卻沒有帶雨帽。這是個該被狠狠批鬥的錯誤。啟昌把他的雨帽讓給我,也許風雨過大;也許體力不支,我的意識陷入模糊,走到橫渡的地方,沒踩穩便滑了一下。幸好啟昌和學賢一把抓住了我。現在回想那一瞬間腦袋居然是空白的!記得啟昌曾經說過:「大家都忘了爬山時,這個人或那個人曾拉了你一把、扶了你一下,在山上都已是生死之交了,為什麼在山下就常為了小誤會就忘了在山上的感情?」這次的經驗讓我有同樣的感觸!
秀姑巒山有很多假山頭,每次覺得要登頂了,又發現另一重山頭,繞過一重山頭,又有好幾重山頭。到了最後,便不再在意何時到頂了。過高的期盼會帶來更高的失望,還是按部就班,總有到達的一天。所以雖然走了很久,我們還是到了。傳說中的秀姑巒──冷死了!山頂起了霧,一點展望也沒有,匆匆拍了幾張照,大家便頭也不回的衝下山了。
當天住白洋金礦,真是豪華,總算覺得政府有在做事了。不但有廁所、有水、還有電(可是我們找不到開關)。大家整個下午都在吃,後來我便一睡不起,而啟昌又在話古今了。再兩天便要下山,今天要拿到八通關山,且住到觀高。一路都下坡,又濕又滑,又多溪溝、爛泥。每當碰到一個大點的落差,都不太相信自己過得去,當然還是過去了,爬山就怕自我設限吧!
下到中央金礦,花了兩個多小時,腳都下軟了,啟昌說以前有學長姊用上的只花三小時,真是可怕!再來的路就好走多了,沿途已可見到稀疏的法國菊。接上八通關古道,真是康莊大道!八通關山是這次活動的最後一顆山頭,大家不免都有點興奮,只是它也有好幾重山頭,我不小心在下山時摔到尾椎,很痛,勸告大家下山還是小心一點。
在觀高,和中央山脈大縱走補給隊住一塊,他們的糧食和裝備真是令人髮指──真空包裝脫水米、牛腩、豬腳、七、八千塊一雙的鞋等.....,不過想想我們有他們用錢也買不到的東西──年輕,也許他們才羨慕我們的無牽絆吧!今天途中也有遇到另外一隊中央山脈大縱走補給隊,向他們打聽秀尖的消息,才知道秀尖早在前一天便下山了,想到明天便能見到他們,但也將下山,心情變得很矛盾。
觀高的山屋更棒,只是大家都不愛護,看了實在很心疼,水是啟昌接來的,源源不斷,下次再去住觀高,記得先請教啟昌怎麼接水,就不用走很遠去取水了。觀高的法國菊已謝了不少,但仍很美,只是米田共處處,掩蓋花香。最後一天,剩四小時便可下到一開始啟昌宣傳的好吃愛玉冰店,大家都不要命似的衝下山,總算吃到傳說中的愛玉冰,雖然不怎麼好吃,卻意義非凡。
途中不斷遇見當地上山的遊客,休息時,有一家人在吵架,學賢居然看呆了,真是太久沒看到人了。最後半小時下到東埔的路,我的腳已走不動了。大家看起來都很操,覺得真的怕到了。後來其他三個學長仍參加玉山路跑,都有不錯成績,但回東埔休息處時,路居然斷了。男生攔車回去搬背包出來,而玉山路跑的工作人員專門等我們到了才開車,讓大家都很感動,原來世上好人還是很多的。走到小巧的水里車站,搭上普通號,在沉沉的睡夢中,緩緩駛向久違了的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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