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啟禮的檔案
陳啟禮,被尊稱為台灣黑道的“教父”,60年代年僅17歲的他統一了竹聯幫,成為總堂主,在以後的幾年間,他把竹聯幫迅速發展成為台灣最大的幫派組織,把觸角深入到台灣幾乎所有領域,甚至在全球各地都有勢力。竹聯幫涉及很多台灣的大案要案,政府指幕後主腦是陳啟禮。80年代他製造的“江南命案”更是震驚世界,現時他仍被台灣政府以“竹聯幫精神領袖”的罪名通緝。
我們拜訪了在金邊的一位台灣商人田先生,早在60年代竹聯幫剛剛起步時,他就是陳啟禮身邊最為親密的一位朋友。
採訪:台灣商人田毅。“我要講直接一點就是,在我們這個圈子裏面,比如說發生打架啊幹什麼,跑這個字對他來講是沒有的,很有種,非常有種,體力又好,身體又好,有種的意思就是勇敢,非常勇敢,不怕,決不退縮的。現在怎麼樣描述他跟竹聯的關係呢?,這個我不會描述,我講不出,我只知道他現在就是等於處於退休狀態了,就是在隨心地過自己很愉快的生活,然後最主要就是養病、養身體,他並沒有過問什麼江湖事了。但是呢會來看他的都基於自己從內心發出來的尊敬,想他來看他,跟他敘舊,就是這樣,很單純。
通過朋友介紹,我們聯繫到了陳啟禮的私人助手,經過一番細緻地解釋,我們後來得到答覆說,陳啟禮同意接受我們的訪問。我們第一次進入這所神秘的宅院,院內嚴密的保安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陳啟禮在一片樹叢後出現,顯得輕鬆、隨意。
採訪:陳啟禮。“這個房子什麼時候買下來的?”“就是我來的(時候),我是96年來的,96年來的時候就買了。”“然後把這個地方改造了一下?”“對,因為這本來是兩棟別墅,這邊這個就把它拆掉做游泳池,這個是台灣來的蕃石榴,這一棵很香又甜,我當初的時候就是吃到很好,我就拿籽種,然後長得很好。你看這個都很漂亮,這個造型你看就是這樣斜的,就有一種美。”
陳啟禮是1996年來到柬埔寨的,當時台灣政府展開掃黑行動,通緝包括陳啟禮在內的十大要犯。陳啟禮在政府動手的前夕及時出走,先是到了太平洋的一個島國,後來就移居到柬埔寨,這個與台灣沒有外交關係的國家。
採訪:陳啟禮。“如果您現在回台灣的話,政府會不會逮捕您?”“他是一定要啊,他不逮捕你如何做秀?(我)到這裡一年多後,然後台灣政府突然發了一個什麼“精神領袖”,他是用傳函 ,就等於說我認為你是精神領袖,我傳函你,把一個約談書送到我家。可是他明明知道,我人離開台灣已經差不多兩年了,他也知道我在柬埔寨,這就是一個做秀意味很濃的,那他就故意傳到你家裏,他知道你不會來,他就借著你不來,然後他就對新聞界發佈通緝。”
金邊華人圈中關於陳啟禮的說法很多都相互矛盾,有傳聞說他曾經在這裡走私軍火,但也有人說他完全脫離了黑幫,現在跟柬埔寨的臺商一起合作投資一些正當的生意,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1999年他在接受台灣電視臺採訪時,公開展示了一批槍械,隨後他被柬埔寨當局逮捕,並被控以私藏槍支罪而入獄一年多。
在陳啟禮一生的經歷中,這是他第三次入獄,第一次入獄是34年前了。1970年7月,外號“賭博郎中”的竹聯幫成員陳仁,據傳私吞大量錢財,並請求警方保護,竹聯幫決定懲處陳仁的“叛幫”行為,結果陳仁在警方的嚴密保護之下,在西門町鬧市區被砍死,事件轟動全島。兇手張如虹被捕後,指稱是陳啟禮下達的命令,陳啟禮隨後被捕,在綠島監獄服刑5年半。
採訪:陳啟禮。“其實是他(張如虹)在殺(人)之前,他有打電話到我家,打到我家的時候,我家裏面就有人跟他說,動。”“什麼意思?”“就是動啊,我看到他跟三個刑警,三個刑警在保護他,因為他那個時候請求保護嘛,那接著他打(電話)到我家,我家裏就跟他說動,他(張如虹)就把他(陳仁)殺了。殺了那個時候就很轟動,因為他(陳仁)請求警方保護,三個刑警在旁邊(他還)被殺。好,報紙就登得不得了,就說什麼說我跟警方挑戰,那個事情就搞得不得了。其實那個時候我不在家。”“那家裏面說“動”那個是誰說的呢?”“吳敦,因為那個時候他讀政工幹校,禮拜天他放假,他就跑到我家裏看我,結果我不在家。那我家裏還有個叫汪培林,他說我們兩個就在那邊聊天等你,他說後來張如虹打電話來,就是這個小弟,這個小弟跟吳敦還比較熟,這個時候汪培陵接的電話,可能吳敦不知道是誰接的電話,一接,然後他一講說,那他們就說“動”,接著好象不知道是另外一個抓著電話就說“動”,兩個人都說“動”。所以那個張如虹他當然以為是我,其實我不在,結果這是隔了十幾二十年才知道。”
陳啟禮的“教父”形象在我們面前慢慢還原成一個真實的人物,我們感覺自己正在逐漸接近某個謎語的核心,關於竹聯幫,關於江南案,也關於陳啟禮本人。
跟許多當地人一樣,陳啟禮在金邊的郊區也有一個很大的果園,那裏也是他經常與朋友聚會的地方。眼前這位慈祥的老人和輕閒的田園生活,似乎都很難與傳說中那些刀光劍影的故事聯繫起來,不過我們仍然想一探究竟的是,陳啟禮和他曾經統領下的竹聯幫,究竟是怎樣的淵源關係?
1949年 6歲的陳啟禮隨父母從大陸去了台灣,父親是一位法官,陳啟禮從小就在嚴格的管教下成長,但是台灣五、六十年代特殊的生存環境和陳啟禮剛烈的個性,使得他很早就選擇了江湖道路。
採訪:陳啟禮。“我們那個年齡,還有小我十歲的成長背景,進入竹聯的跟後來的完全不同,這是因為背景。比如我講得簡單一點,我小學一年級,我爸爸送我到小學去讀,我也是很高興啊,去小學讀。可是我去讀完,下課玩,我就知道了,因為全班連我一共三個外省的,那另外兩個就常常被打,不敢反抗。我的個性,我就像前面我所說的,我的個性不喜歡人家這樣對我,所以下完課班上有些人來打我,就大打出手。然後到後面演變就是每天下完課,全班來打我,每天打,下完課就打,到後來演變得就是整個年級的學生統統都一下完課,在那個教室外面的走廊,整個年級都來打,我就一直奮戰。那個下課鈴聲根本對我來說,就是拳擊臺上,擂臺上的那個鈴聲,每一堂下完課,就是一場拳擊賽。我從小這樣打上來,我的實戰經驗太豐富了。但是我是一個個性,我從不會去招惹別人,我也不會欺負任何人,但我就是不願意人家欺負我,我個性就是這樣。
據傳說,陳啟禮為人仗義,勇猛頑強,很有領袖風範,因而受到黑白兩道的敬重,當時他一句話可以平息一場黑道紛爭,而警方也對他敬畏三分,並經常有求於他,所以有種說法,說他既是竹聯幫的教父,也是整個台灣的教父。
“台北的近郊有一個中永和,那裏也是一個郊區,那時人口也不多,現在當然很多,(竹聯幫)只是那邊一個小小的幫派,那你當然要把整個那一個地區的全部都統一起來,然後再進入台北,再進到全台灣。那個時候是最兇悍的時代,幾乎就是說如果以武力來說的話,對我們都是沒有辦法,以武力來說是最兇悍的時代,到江南案之前是力量最大。”“力量有多大?”“因為那個時候也團結,然後等於說整個力量當然比27歲的時候,(比)以前大很多。再加上跟全台灣每個角頭全部都很好,大家都是朋友,所以等於說在那個時候力量最大,整個全台灣都通嘛,因為全部都好。”
幾十年來,台灣政府雖然不斷開展掃黑行動,但是陳啟禮總是有相應的方法來應對,結果竹聯幫的勢力反而越來越大。據陳啟禮估計,竹聯幫的成員累計至少有10多萬人,號稱“天下第一幫”。
“在我年輕的時候,我們當然也是儘量要精兵制度啊,因為我們那時侯在打天下,打天下的時候,我們要跟所有的去拼鬥,所以我們就採用精兵制度。而且大家平時在一起,都是不停地拼殺上來,我們彼此的默契非常好。可是到了後面的時候,因為政府當然一直拿我們做對象,所以我就發現這種精兵制度或這種比較嚴格的組織,組織如果說你比較精簡,或者說你的組織比較嚴密,其實很容易破獲,非常容易,島那麼小,如果你用一種嚴密的組織,彼此都很清楚精兵制度,他一破獲就全部破獲,他馬上知道是哪些人。所以我覺得這個組織應該鬆散,在台灣的特殊環境之下應該是鬆散的,就像那個被吃的昆蟲一樣,你要一次就(繁衍)很多,你要一直繁衍,這樣子他根本沒有辦法撲滅你。所以我就跟現在那個黃少岑,他因為後來帶人也帶得很有經驗,然後就是說要把細胞分裂,那我們當然很有默契,一講細胞分裂 播種,然後給他鬆散。因為鬆散的時候,講句良心話,因為他(竹聯幫)一個堂很大,我們台灣通常一個角頭,台灣最大的角頭,大概才一兩百人,一般的角頭都是,有的差不多二三十個人,有的說四五十人,最多是這樣,可是竹聯的一個堂就會到幾千個人。”
對於現在外界仍然把他看作是竹聯幫的“精神領袖”,陳啟禮並不同意這種說法,他說其實從32歲那年起,他就已經離開竹聯幫,成為一名成功的商人了。陳啟禮身邊的朋友,也大多附和他的這種說法。
採訪:台灣商人黃朝晴。“陳董(事長)現在還是不是台灣教父?”“現在已經沒有了,台灣的那邊的事情他從來不管,好象以前是台灣教父,雖然是沒有人這麼再稱呼他,但是實際上在台灣他就是有這個分量。人家說他以前是黑道梟雄什麼的,在這裡根本就聞不出來了,你感覺不出來了,但是你也知道從他的談吐上有那種一代宗師的那種風範,你不覺得嗎?我覺得他這個人說實在,講得難聽一點,或許他佛學的書看多了還是怎麼樣,心整個都變了,心都變了,變得很慈善。”
今天陳啟禮接受幾個臺商朋友的邀請,去市郊的洞裏薩河遊玩。在柬埔寨的生活,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很平靜,但是陳啟禮也要應付隨時都有可能出現的危機。5年前他因為槍支事件,被柬埔寨當局關押一年多,在獄裏的時候他還中了風。
採訪:陳啟禮。“我在裏面的時候接到我爸爸生病(的消息),因為我爸已經八十七歲,這種年齡生病我也知道意味著什麼,所以晚上睡覺就想到爸爸從小帶著我的各種情形,沒辦法睡啊。幾天以後我就跟小孟說,我說我再想的話一定會中風,才講完好象兩天就中風。”
天災人禍在柬埔寨似乎一直就沒有間斷過,來柬埔寨7年,陳啟禮經常牽頭舉辦一些賑災活動。農曆春節快到了,他又組織了幾家臺商以及台灣醫院到金邊市郊的一個縣賑濟當地貧民。陳啟禮告訴我們,這次賑災一共安排為300戶人家提供糧食和衣服,為400戶人家提供義診,他並且還邀請了柬埔寨總理辦公室的主任,以及當地政府官員一起來參加活動。
採訪:柬埔寨總理辦公室主任。“自從我認識陳啟禮先生以來,我對他的認識是這樣的,他非常地關心他人,譬如說對於老人和小孩,他都是非常照顧的,這是我認識他以後所觀察和了解到的。我想說,以這次賑災為例,我覺得在這裡面就體現了陳啟禮先生的仁心。”
採訪:陳啟禮。“這裡打了三十年內戰,再加上雨季的時候受災戶面積很大,那受災戶多,旱季的時候也有很多地方無法耕作,所以說米,吃的東西就比較重要。”“像這種活動會不會促進您跟柬埔寨政府的關係呢?”“這個很難說,因為我們本來也沒有,就是說它的目的也沒有在這方面。”
過年了,金邊也充滿了濃郁的節日氣氛,大年三十下午,許多華人甚至是當地人都到街邊小店購買年貨,我們再次來到陳啟禮的住宅,見到的完全是另外一種氣氛。陳啟禮從小受到父親嚴格的儒家教育,影響至深,去年父親在台灣過世,而他因為有通緝在身,只能在柬埔寨遙拜父親,父親去世前沒能見上一面,成為他最大的遺憾。除夕之夜,台灣沒有親人過來,陳啟禮把自己的助手打發回了台灣過年,一位朋友於是組織了金邊的一些臺商到陳家來吃年夜飯。顯然來的客人大多都不是很熟,晚上8點多客人們陸續離去。
採訪:陳啟禮。“還要拍啊?不要再拍了,夠了。”“今天除夕之夜有沒有說比較想念台灣的親人?”“對我來說過年,我十幾年都沒有在家裏過過,我應該是快二十年沒有在家裏過過,我從來沒過過年,我一生很少過年,我也對過年沒有什麼覺得特別的。”“已經習慣了?”“對呀,我關了十幾年,什麼時候有過過年?這一次來這裡也七年多了,所以過年對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參考資料
http://big5.huaxia.com/zk/zkwz/00231044.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