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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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母親生育五子二女，另有一個是沒養活的，我妹。我在同胞中排行第六，第七是弟，大姊最長，大哥二哥二姊都出生於戰前。

母親與我同生肖，掌紋有橫斷，她常自道，女子屬虎又斷掌紋，不好命。事實上，她的前半生確是勞碌，幾乎任何粗重工作都做過。我父親是浪漫派，漢文日文都通，有才，還算得上勤勞，但脾氣大，好享樂，常與母親爭吵。

長大後，我問過母親，當年怎麼會選擇父親。她只說：就看伊生做緣投緣投啊，又更骨力啊。

母親從未詬罵或苛求五個媳婦，從未。我至今仍然納悶何以。她那一輩人，當了婆婆，十個之中至少九點九九個會有因無端去挫折為難媳婦，程度稍別而已。

台灣俗諺：五男二女，父母拖到死。萬幸，母親的後半生沒被這個說法套中。也許，母親寬厚待人，老天垂眷，放她一馬。又萬幸，她的七個兒女，無一學壞，真正讓她經常擔心的也只有我一個。

母親每次北來探看我與弟，總是只待一兩天，曾數次來我居處長住。其中一次，到羅斯福路舊居，那時我剛寫完長篇小說《秀才樓五更鼓》，旋即昏迷躺下，她急來。之後聽說她發脾氣了，因為她差一點就白髮送黑髮。事後幾年，但提起，便撫胸嘆說昔日的驚嚇。

若是母親如今仍在世，一百另六歲。

同胞們都年紀大了，也都有個共同性格，務實寡言。這應是來自於母親的身教吧。母親極少對子女言教，她不喜歡嘮叨。

寫作數十年，我很少寫母親，因為無法用語言文字完整表達我對她的感念、歉疚。但，肯定，這一生，直到嚥下最後一口氣之前，我都不可能一時一刻或忘母恩。

月娘光光掛天頂　嫦娥在彼住

你是阮的掌上明珠　抱著金金看
看你度晬　看你收涎　看你底學行
看你會走　看你出世　相片一大疊

輕輕聽著喘氣聲　心肝寶貝子
你是阮的幸福希望　斟酌給你晟
望你精光　望你才情　望你趕緊大
望你古錐　健康活潑　毋驚受風寒

鳥仔風吹　攏總會飛　到底為什麼
魚仔船隻　攏是無腳　焉怎會徙位
日頭出來　日頭落山　日頭對它去
春天的花　愛吃的蜂　伊是在它位

鳥仔有翅　風吹有線　才會天頂飛
魚仔有尾　親像行船　希望就要找
日頭出來　日頭落山　日子攏焉爾過
花謝花開　天暗天光　共款的問題

輕輕聽著喘氣聲　心肝寶貝子
你是阮的幸福希望　斟酌給你晟
望你精光　望你才情　望你趕緊大
望你古錐　健康活潑　毋驚受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