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22,034愛的鼓勵 66訂閱站台

五年前在法鼓山的廣場，好幾隻風箏竄高飛啊飛，十月秋風好強，風箏競相飛舞姿態都不同，原來是有特別技法。我帶著孩子在一旁欣賞許久，才知道他們是石門鄉風箏協會的會員。我於是閒聊問起，那曾經很與我貼近卻遠嫁到石門的女友。沒想到這人抬手指向一個揮舞風箏的人說，就是他，我那友人的夫婿。十分鐘後看見友人緩緩從樓梯走上來。 　像是夢境，像是連續劇，一個場景轉換多年過去了。雖然常會思念她如何了，變胖了？變瘦了？然而地域，生活、工作，把我們拉距很遠，從少女相識，上下課都黏膩一起，到看她出嫁，現在都是中年婦女了。她的新郎從青年變成沉穩的商人。一時相遇，話題卻只繞在孩子們身上，幾歲了、讀哪一所學校、那一個科系…。 　後來我們相約風箏節日敘舊。及期，我出發到石門，赴那經過二十年才約到的約會，有近鄉情怯的心情，我表面平靜，心中卻想，見了面要說什麼？往金山的路這些年都有走過，卻不知友人就在路上某間咖啡館中。你怎會知道失聯的朋友就在那裡？曾在某個時間交錯擦身嗎？我想到，以前我開車經過時，她就在館裡煮咖啡給客人，而彼此都不知道，你說像不像電影劇情？ 　當年，舊緣如風箏一樣，斷線任意飛遠，我以為不會再見，風箏卻帶回無預料的重逢。 　看見咖啡館，就在路旁，如果往十八王公廟方向走，一定會看見，可是愛喝咖啡的我卻從沒有在這一家停歇，你說奇怪不？而這又是如何的緣分，我以為斷了，卻又連上。約一甲地，經過整理，分為內場外場，可以喝咖啡、泡茶、烤肉，可以容納最多到三百人，對面看見富貴角，迎著海。 　我們在屋後喝咖啡敘舊，那天早上陽光很好，天氣熱了一些，下午在屋後卻只有涼風，吹拂著許多年記掛的心，說好多話想要填補彼此的空白。這裡有五、六株老樹，據說二百多年來一直佇立在這裡。鞦韆輕輕盪，我是心滿意足卻也滿心疑惑，不知二十年後又是如何？人生中諸多曾經來來往往與我相遇的人，又會如何去留？ 　然而，我疏於聯絡的習慣，又讓這接續的緣份中斷了五年；不久前，女友來電話，邀約咖啡敘舊，留下簡訊說，她那咖啡館房屋拆掉了，要我別又失聯多年。 　我們選了一家行動咖啡館，是個夏夜，在石門北海岸邊，女友說坐外面吧，面著海很舒服。我選了位置要與她面對面閒話，她又說我選錯面，當然是要面海，於是我們都把腳高跨在圍欄上，面向漆黑的大海。 　海風徐徐吹，她跟我說那些燈火漁船，仰望天空，她先生說著那些星星。我聽著他們夫妻說每日都不同的海，也聽著浪潮聲，覺得久被都市生活綑綁的身心逐漸解放、輕盈，就像風箏，慢慢飛高又飛高。

─中華副刊2014/02/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