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寫作私淑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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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年前讀到一篇文章，談「痛」，作者舉自身生病經驗，描繪各處病灶，時程長短、劇烈程度、牽涉範圍各不相同，比較結果，他認為牙痛最難捱。

    　讀完文章，第一個浮現的念頭是：作者肯定是男人。不是文字太剛強，也並非描摩不夠細膩，而是我以為，女人若要寫「痛」，多半不該略過產痛不提；或者說，女人未歷生產之苦，不足以言痛。

    　但這位作者的體會確實與我在醫學上習得知識相仿。我當住院醫師時，主任曾教導：男人一生經歷最痛的是牙痛，而女人是產痛。醫學上對疼痛的分級，也往往以之為指標，令蚊子叮的痛為一分，產痛為十分，請病人估量自己的疼痛指數。

    　在領受過十分的產痛之後，我一度非常驕傲，認為自己穿越肉體淬鍊，已成就堅毅軀殼。然回到醫院工作，見著癌末病患日夜擺脫不了身心痛楚，我只能掏出嗎啡企圖麻痺醫病雙方……他們多半客氣，告訴我疼痛是兩分、三分、五分，偶爾有人痛到七八分。天底下卻沒有母親願意在十分產痛與一分癌痛中選擇後者。

    　因此，當好友抱怨男婦產科醫師冷漠拒絕產婦所提的無痛分娩要求，並說了句「我生了這麼多，怎麼不知道有多痛」時，我雖覺得醫師的回應太過無情，但其實認為他的話不無道理，壞只壞在他是個男人，這傲慢的態度太教女人生氣了。

──人間副刊「醫界人生」專欄2011.03.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