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愛你。」星空下﹐微涼的夏日晚風習習徐來﹐吹動了她柔順的髮絲。
「玲玲﹐我也愛妳。」他望著她清麗的面容﹐心醉神迷。
「如果有一天﹐你愛上了別人﹐我一定會殺了你愛上的那個人。」
「不會的。」他將她擁入懷中﹐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龐。
玲玲饜足地將頭倚入他的懷裡。
「我不會愛上別人﹐不會離開妳。」
「即使你到別的城市﹑上了別的學校?」她仰頭看著他。夏天過完﹐他就要離開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地方﹐到另一個嶄新的城市就讀大學。
她不想和他分離﹐但大學的錄取不是他或她所能控制的。
臨別時分﹐她要他承諾﹐即使分隔兩地﹐他還是不會變心。
「除了妳﹐這個世界上我誰也不愛。」
低下頭﹐他吻上她溫軟的唇。
夏夜的蟲鳴﹐閃爍的星光﹐遠處風吹過草木搖曳的聲響﹐仿彿一曲浪漫的交響樂章﹐為了他們的愛情﹐而歡唱著。
***
最近﹐他發現自己又喜歡上了別人。
他並不是不愛她了﹐只是對她的愛﹐又有一小部份﹐分給了別人。
是在學校裡和他同班的女孩﹐大家都叫她草莓﹐因為她的臉頰總是紅通通的﹐就像草莓一樣﹐新鮮可口。
對於他承諾過的玲玲﹐他依然喜愛著。但遠距離戀愛﹐要維持感情不褪溫﹐很難很難。
人在異鄉﹐很容易寂寞。人一寂寞﹐很容易想戀愛。
於是他開始和草莓交往。他沒有隱瞞自己在家鄉有女朋友的事實﹐草莓也不介意;她說﹐她在上大學之前也有個男朋友﹐即使上了大學兩人還是沒斷。他很高興在交往的一開始兩人就把事情攤開在檯面上﹐這樣很好﹐少了義務責任和欺瞞﹐即使將來分手了﹐也不會有什麼疙瘩。
然後﹐他們交往不到半年﹐草莓搬進了他的宿舍。
他沒有忘記遠在他鄉的玲玲。他們還是每個禮拜通電話﹐有時候﹐草莓就躺在他身邊的床上擦指甲油﹐他則是和玲玲聊著學校裡發生的點滴瑣碎﹑甚至甜言蜜語。
直到那一天﹐玲玲和家人吵架了﹐心情不好﹐突然搭火車南下跑到宿舍來找他。
那天他剛好一整天有課。
草莓在家﹐聽到電鈴響﹐一開門﹐看到了一張他夾在皮夾裡百看不厭的照片上的臉孔。
草莓身上穿著襯衣和短褲﹐連胸罩都沒戴﹐一副傢居式的閑散﹐手上還拿了把牙刷﹐擺明是刷牙正刷到一半。
玲玲不是笨蛋﹐一看就知道這個女孩和男朋友的關係絕對不止是朋友。
她沒發作﹑沒吵鬧﹑也沒說話﹐不做聲轉身離開。當天晚上草莓和他提起這件事﹐他心急地打電話給玲玲﹐玲玲冷靜地也沒吵鬧﹐只是冷冷地說:「我不想聽你解釋。」隨即掛下電話。
第二天﹐他早上有課﹐草莓中午才有課﹐他臨走前提了下午要去買車票打算回家去看看﹐她點點頭繼續睡﹐連他出了門都沒察覺。
睡到一半﹐她突然覺得臉上有些癢癢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臉旁吹起。她揮揮手﹐又要繼續睡﹐忽然覺得脖子一緊﹐仿彿有人掐著她的頸部。
她猛地睜開眼﹐什麼也沒看到。
她以為是夢魘﹐但沒想到脖子上的壓力越來越大﹐不斷收緊﹐弄得她幾乎不能呼吸。她開始咳嗽﹐呼吸困難﹐連眼淚都流了出來。
接著她在耳邊聽到一個女聲:「為什麼要搶走他?為什麼要把他從我身邊搶走?」
她想開口詢問她是誰﹐但她發不出聲。
她掙扎﹐奮力想掙脫那雙無形的手。好不容易﹐她從床上跳下來﹐咳著順過呼吸。她環視左右﹐發現整個房間裡什麼也沒有﹐只剩下自己的喘息聲。
或許是惡夢吧?她跑到浴室洗臉﹐一把滿滿的水潑到臉上﹐她抬頭望著梳妝鏡中滴著水的臉﹐突然發現自己的臉旁邊出現了一個瞪視著自己的臉。
她愕然回頭﹐看到自己的肩頭棲息著玲玲的頭﹐一個轉頭下﹐她的鼻尖幾乎要碰到臉頰旁邊的玲玲那個透著冰冷氣息的鼻頭。
「啊——」草莓尖叫出聲﹐整個人彈跳出去。
只見玲玲那顆頭在半空中轉了個圈﹐發出一陣怪笑聲﹐從浴室門內鑽了出去。
草莓從門內望出去﹐玲玲的頭已經不見蹤影了。她大著膽﹐一步一步亦步亦趨蹋出了浴室﹐才剛走到客廳﹐腳下一緊﹐她整個人向前俯衝下去。
低頭﹐她看到一雙陌生的手緊緊抓住自己的腳。她用力要踢開那雙手﹐沒想到那雙手不但沒被擺脫﹐反而順著她大腿的弧度一路攀升﹐接著﹐一隻手掐著她的脖子﹐一隻手來到她的面前。
「啪」地一聲﹐她還沒反應過來﹐那隻手已經結結實實在她臉上打了好幾巴掌﹐接著拉著草莓的頭髮﹐將她的頭用力拉著﹐往身後的牆上撞去。
額上被擦破了皮﹐血在她的臉上糊成了一片﹐像下雨一樣往下滴﹐滴在那一隻掐著她的手掌上— —一雙復仇班的手﹐血跡斑斑﹐更顯得可怖。
「把他還給我——還給我!」她聽到玲玲的聲音﹐持續在空蕩蕩的室內迴蕩著。
她掙扎著﹐哭不出聲﹐呼吸困難。
沒多久﹐她失去了意識。
第二天﹐她搬離了他的家﹐沒和他解釋原因﹐但堅決表明和他斷絕往來。
他又回到了玲玲身邊。
或許﹐只有玲玲會這樣愛著他﹐不會離開他。
「你知道嗎?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到了你家裡﹐用雙手勒死了草莓﹑還抓著她的頭髮拉她去撞牆...」玲玲對他說:「我很可怕吧?」
「但草莓活得好好的﹐一點事也沒有。」他一怔;女人的嫉妒心﹐果真恐怖﹐就連做夢都會夢到情敵被自己殺死。
「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手上抓著一把不知名的頭髮﹑另一隻手上沾滿了血跡﹐我起來看過﹐身上一點傷也沒有。」玲玲幽幽地說:「之後﹐草莓就跟你分手了。」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但遠距離戀愛﹐真的很痛苦。半年之後﹐他又和系上的學妹開始交往。這一次﹐他不想再瞞著玲玲。
「我想﹐或許我可以跟學妹先交往一陣子看看...」他在電話中和玲玲坦誠。玲玲沒說話﹐掛了電話。
當天晚上﹐玲玲又作了夢﹐夢到自己來到學妹家裡﹐她看到學妹正躺在一只粉紅色的凱蒂貓枕頭上。她微笑著﹐伸出手﹐一把拉開那只 枕頭...
當時學妹正睡著做著好夢﹐忽然頸下的枕頭被抽離開﹐她睜開眼﹐發現原本枕在脖子下的枕頭騰空飛起﹐接著朦頭往她的臉上罩下。她不斷掙扎﹐但那枕頭像是被人緊緊抓住似的﹐死命地悶著她的頭臉﹐讓她的呼吸越來越困難﹑越來越困難...
「為什麼要搶走他?為什麼要搶走我最愛的他?...」玲玲在夢中呼喊著﹐「為什麼?為什麼?把他還給我。還給我!」
吶喊的聲音不斷地在學妹的房裡﹐迴蕩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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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不知道為什麼常常想起一些日本的妖誌怪譚﹐創作的靈感多半來自一些從前看過的日本小說漫畫和電影。
日本人很相信「生靈」的詛咒。
《源氏物語》中也描述過因愛著光源氏不得其所而化做生靈糾纏光源氏身旁的女子的女人。如果沒記錯﹐《陰陽師》裡也有一個有關生靈的故事。有一回看日本漫畫﹐是以現代做故事背景的﹐書名居然就叫《生靈》﹐描寫的也是因為一些執念而化為鬼怪的人類。
我想﹐怨念﹑恨意﹑悲苦﹑和執著﹐是會讓人變成妖孽鬼怪的。
人死後會因為執念而不得超生﹐活著的人﹐或許也會因為這些無法放下的情緒﹐而遭受苦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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