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們愛得閃閃發亮》﹐是江國香織的成名作﹐第一部小說﹐同樣也是日本紫式部賞的得獎作品﹐更是日本年度票選十大戀愛小說榜上﹐和村上春樹的《挪威的森林》並列為男/女作家的第一名的作品。
說到底﹐這也不能算是一部愛情故事。
沒有愛情的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的故事﹐又怎麼能算是愛情小說呢？
女主角笑子﹐是一位不能算是有名的翻譯﹐時常酗酒﹑有嚴重的酒精中毒﹐隨時必須造訪精神醫生。男主角睦月﹐笑子的丈夫﹐是一名內科醫生﹐和笑子結婚時已經是一名同性戀者﹐而他的同性戀男半阿紺﹐則是在睦月和笑子結婚之後﹐與他們維持了十分微妙的愛情﹑和友誼的關係。
這樣的一對男女主角會共同生活並且蒂下姻緣﹑持續長久的時光﹐多半是來自家庭的壓力和社會的眼光﹐也同時﹐來自於這一對男女對對方的信任﹑和真心的關懷。
當男女主角的父母發現了他們兩人的「疾病」(笑子有精神方面的病症﹑睦月是同性戀)﹐書中曾經出現過這樣的一個形容：「同性戀只是各人嗜好問題﹐可是精神病的話或許是得自遺傳。」看到這段文字﹐再回想男女主角心中曾經受過的傷痛﹐總讓我心頭一沉﹐有種百感交集的心疼。
整體來說﹐整個故事是有一些荒謬的﹐甚至是有些脫序的。
我幾乎無法想像﹐如果有一個同性戀者的男人﹑和一個精神失常的女人結婚﹐之後兩人還不是邀請丈夫的同性戀伴侶到家裡來做客﹑三人最後竟成為了好朋友的狀況。
但﹐即使這樣的情境如此的不可思議﹐我們卻在這本書裡看到了合理的解釋﹑和三名主角的心情改變﹐這或許就是作者江國香織的成功了。
事實上﹐我並不喜歡這個故事。
整體的基調太冷﹐很多時候我並不能體會作者和故事裡的角色想表達的意念是什麼。
但我喜歡整個故事中﹐我們在和笑子﹑睦月﹑和阿紺一起成長﹑一起生活﹑一起找尋一個情感上﹑生命上的出口的感覺。
就這樣的三個人﹐可以以如此奇特的﹑讓人無可置信的方式生活在一起﹐一路陪伴著對方﹐為對方療傷﹐愛著對方﹐卻不夾雜任何的雜念﹐沒有所謂的性慾﹑征服慾﹑佔有慾﹑或是利益關係﹐單純地只是為關懷對方﹑並且陪伴著對方﹐這樣的感情﹐應該是美麗的﹑閃閃發亮的吧！
在故事的中段﹐我們看到了笑子居然想生個孩子﹐並不是因為什麼婚姻上的束縛或是那種「想和心愛的人擁有一個結晶」之類的情緒﹐而純粹只是想要一個小孩。在她的理想中﹐孩子的父母有三個﹐笑子﹑睦月﹑和阿紺﹐他們可以一起愛這個孩子﹑一起照顧他﹐就好像他們曾經如此愛著對方﹐如此地照料著對方。
而在這一段﹐我們看到了睦月和笑子之間有一段詼諧而幽默的對話：
「小孩子聲了是要養育照顧的﹐這跟養狗不一樣的。不可以養到一半就把他扔掉。」
「你這樣說法對狗很不禮貌哦！」
看到這一段﹐實在讓人笑不可遏。沒想到這麼一個灰色調調的故事﹐居然還會出現這麼有趣的對話。也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到這樣無俚頭的一對夫妻﹐他們平時的生活和對話﹐是該如何讓人感到發噱的。
故事中﹐我們看到了友誼和愛情﹐兩種截然不同的情感﹐竟是可以毫不抵觸地存在於相同的幾個人身上的。
而這樣的三個人﹐他們之間的友情和愛情﹐究竟是一種依賴﹑或是習慣？
但看著這個故事的我﹐和他們一路走來的我﹐肯定那絕對不是男女之間的情份。
我想﹐在這樣的一個故事裡﹐婚姻只是一種形式﹐足以讓他們只是生活下去的另一種方式。
故事中的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可以真正依偎﹑了解自己心中傷痛又可以接納它的人﹐的陪伴。
就像我們一樣。
與其說這部小說﹐是愛情小說﹑社會小說﹑甚至是寫實小說﹐倒不如將它編列為「療傷小說」。
如同故事中的笑子睦月和阿紺﹐在長長的生命中慢慢地走著﹐生活著﹐義無反顧地為對方療傷﹐陪伴著對方﹐毫無心機地為對方付出關懷和信任﹐然後﹐相互帶領著對方走出傷痛﹐一起面對更漫長緩慢的未來。
在我們的生命中﹐我們曾經遇到過多少個﹐能理解我們心中傷痛﹑願意接受它們﹐並且和我們一路走下去的人？
在這個故事裡﹐我們看到了相互理解相互接納對方﹑甚至是對方的男友/前男友的一對夫妻。沒有妒忌﹑沒有小心眼(或許是因為他們沒有太深刻的愛情？)。
如此如此的真切而純淨的一種情感。
是這樣的吧？生活與情感﹐或許可以這麼簡單而純粹﹐不一定要是為了什麼轟轟烈烈的愛情﹐而去和另一個人共同生活﹑而去敵視伴侶所深愛的人。
相互接受﹑互相依靠﹑互相明白的三個人﹐也可以不存在著愛恨情仇而活。
一起走下去。
***
《那年，我們愛得閃閃發亮》是日本著名詩人入澤康夫的一首詩：
閃閃發亮
掏出閃閃發亮的錢包
買了閃閃發亮的魚
也買了閃閃發亮的女人
買了閃閃發亮的魚
放進閃閃發亮的火鍋裡
閃閃發亮的女人擁有
閃閃發亮的鮮魚火鍋
拿著閃閃發亮找的零錢
和閃閃發亮的女人一起
帶著閃閃發亮的魚
帶著閃閃發亮的錢
走在閃閃發亮的夜路回家
看著閃閃發亮的星空
閃閃發亮的淚珠奪眶而出
閃閃發亮的女人哭了
或許﹐當我們真正在心中明白了愛的真諦﹐當我們真正懂得了用愛和體諒接受身邊和我們最親的人﹐當我們能為了另一個人付出關懷﹑為了替他治癒心中最深最痛的傷口而陪伴著他們﹐真正的愛﹐才會逐漸萌生。
然後﹐懷抱著這樣的愛﹐「明天﹑後天﹑還有未來的日子﹐我們都會這樣活下去。」
這就是真正的愛。
閃閃發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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