窺探是人類的天性,當愛情來的時候於是也無以名狀。
我從望遠鏡的鏡頭裡尋找我的愛情,對面窗台裡住著我的慾望。當紅色睡衣的勃起反應發生時,我確定我是在戀愛了。而愛人被我豢養進10公分半徑的鏡框裡。為愛情而興起窺視與守候的念頭是無罪的,畢竟我只是收納捍衛著我所愛慕的那身女影,沒有多餘的空間來納進她的男人,以及鏡頭裡包含一切的觸摸與愛撫與性交與爭吵與其他等等的那類與愛人不相干的面容表情和情緒,我是戀愛著的。並且知道勃起與關懷。
我是戀愛著的。並且知道鏡頭裡那與我愛戀著的女人是一軀少了靈魂的性愛角色,她有想要愛的慾望,卻沒有慾望想要被愛。那男人本來就納不進我的鏡頭裡,他並未存在女人的心影裡。我是知道的,因為我的愛有如窺探一般,猜得透心髓,我猜得到我的愛人她心中愛著的那個男人是誰,我看到做愛後的她有一尊無謂的倦態。我知道他是在等待著我的,正如我像現在這般等待著她,正如他的來信中有好多好多的思念與等待。
而我只是天天這樣從望遠鏡裡觀看著她,她不任意在別人眼前哭泣,尤其在她的男人面前,而她從來只為我而哭,眼淚有光影聚焦進我的戀愛世界中,我與她的秘密。
望遠鏡裡生活著我的一片愛欲世界,我從來不給任何人知道。第一個養在鏡頭裡的女人就是她,存在另一片玻璃鏡頭裡的那個總是固定喝著一瓶牛奶,梳攏著一頭捲髮,會笑,會哭泣,我看見她的唇,感受她的吻。而我的愛人,她從來不知道我這樣急切地關愛著她,如此深刻地追尋著她的身影,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愛慕著這樣一幀美麗的女體,不只存在這圈小小的鏡頭而已,這畢竟太短暫,太狹窄,而我不想只是守候著她的歸家她的睡顏,我還想要其他更多更多,稱之為愛情所該擁有的秘密和親密。於是我開始走出我的世界,走出我的窗口,帶著我的愛慕,開始每天去追求、去探索、去費盡心思,就為了讓我這鏡頭裡的愛人,活到外面的世界去,與我一起。
愛請總該是這樣的模樣,想念是朝朝暮暮的。晚上的時間我擁有她的淚水,我佔據著所有她在鏡頭裡的活動與笑顏,然而白天時間呢?我儘管攝畫了所有她的身形表情,卻從來不知道她的聲音可以成為多少甜美,構成多少魅力。愛情總是讓人不知足的,雖然我未曾真正的戀愛過一個人,如此深刻地,但我確實發現了自己戀愛中的轉變,我開始選擇面對面的一種邂逅,一種設計性的偶然相會,一種發自耳朵驅使成的念頭與計算,我該跟她說一說話了,或許有點肢體接觸,這是戀愛的第二階段,至少,我們該有個眼神相會的時刻,那種只有屬於我和她,單獨而唯一真誠的相視,於是我豢養在鏡頭的女人,開始走出來生活,而我,計畫在郵局裡建築一窗更大格局的靜框,用郵局的窗口裝組了一架不只可以容納她的人影,並且包括她的聲音,她與我的交談,以及,我們的接觸。
為了這樣的浪漫邂逅,我於是在她的信箱中擺了一張匯票,那匯票當然是軋不出錢的,畢竟那只是一張由我口水和指紋親撫過的愛意和思念,裡面收納了我的期盼和等待,我那鏡頭裡的愛人,她一定會來的,為了見證我的心愛與等待,她必定會在這個窗口微笑著與我邂逅。然而愛情卻又殘忍地令人膽怯,我看著鏡頭外的愛人,和她第一次對上我的眼神,我支支吾吾地卻連一聲問候與關懷都開不出口,她不能理解我如何可盼見到她的慾望,她是不懂的,那匯票儘管沒錢,卻有我的殷殷相盼和引領而望,而她不該這樣怒聲斥斥地看著我,她不該因為我們年齡的差距而姿態張揚,愛情是不關年齡的,愛以任何姿勢存在於每一對情人之間,諸如我與她一般。於是我還是原諒她了,畢竟她是不懂的,不懂愛情是如何存在我的心中,伺服在我鏡頭底。而她或許也是膽怯的,她害怕她的善待會再度像那一封封連輕展閱讀的勇氣都沒有的遠方書信,那個她的等待她的愛,我知道她是不願受傷害的,愛一個人愛得太深,往往總是徒留個缺,等待填充,卻永遠盼不來最最合適的拼圖。而我正修葺著自己的角度,等待我們缺口的相和。年齡從來就不是最突兀的那方鈍角,而她到底能懂得多少呢?在那日復一日輕嘆,然後做愛,然後爭吵,然後做愛,然後哭泣,於是做愛……她終究是不歸屬於任何人的,她只存在我的鏡頭裡,從來她的笑與怒與情慾與天真,都只展現在我的面前。在我的眼底,在我每日每日擦拭掩蓋裡直接觸動深沈愛戀式慾望的望遠鏡中。而這次我將開始我的行動,將我豢養著的女人引導進鏡頭外,開始有著除了表情與猜臆的情緒外,我們該擁有的接觸,眼神與語言,肢體也是。
然而我從來無法想像,這方納養在我的鏡頭裡的女人,可以如此的殘酷。愛情從來不會為誰多做袒護的,當有一方要針刺般地傷害另一方時。她畢竟是不懂的。不懂我是如何愛戀著鏡頭裡的她,我不只是一個相差年紀很大的男孩罷了,我因為慾望而愛戀,我因為她的愛欲而勃起,偶爾因為思念的想望太深,會因為她的近在眼前卻又遙不可及而自慰,我不只是一個男孩而已,我因為這樣的愛戀而成長,我的慾望建構著她的姿勢與應對,而她卻不懂。她不懂,如同她不懂那等待的男人為什麼一去不回,為何不懂她的殷盼盼,不懂我的殷盼盼。她鄙笑著我,眼神底下不曾存在著我。而我是愛她的。我的眼底只有她。
而愛情包容一切,除了謊言。為了愛她,以及她對我的輕視與遙不可及,我於是誠實地面對她,我的窗口上豢養著的那一方屬於她的形體的女人,被我赤裸裸地揪攤在她的面前,窘困著,被質疑的鏡頭裡的她,以及我的不舉陽具。而我該是有慾望的,只是愛情的光芒太偉大,我不忍褻瀆,我是會自慰的,並且勃起,然而我不能褻瀆這樣一位心目中愛戀的愛人,因為這是一場戀愛,而不是一場如她和他和其他那樣,純粹愛撫愛撫然後性交然後傷心失落地離開的鏡頭影像,我是愛她的,並且不需要陽具來填充她的空虛的陰道。然而她是不懂的,她拒絕去懂得,她將愛情禁錮在慾望的深淵裡,以行性交之姿來宣布自己浪漫的主權,這不該是浪漫,也不會是愛情。她的愛情,只有我足夠給出。然而她從來不肯懂,直到我的不舉和頹喪之際,她仍然不懂。
我是愛她的,不只是鏡頭裡的她,然而當一切的行為和守候,我的窺伺,我的假匯票,我的每天早晨相會的牛奶相送,我的慾望,我的愛,我一傾而出之後,換回來的不是無法勃起的不堪,而是最最深沈的一種愛人的嗤笑和鄙棄。她將自己綑綁在慾望的牢籠裡而不自知,她以為只要擁有陽具就能擁有愛情的本質,然而她錯了,大錯特錯,陽具從來就不具任何意義,正如她逐漸鬆弛廉價的陰道,將在縱溢慾望之後,扼殺她的愛情。而且果然地,她扼殺了她的愛情,也殺死了我養在鏡頭中的愛人,在她搔著首撫弄我的陰莖並且殷盼盼時,我知道她根本不曾懂得愛,她根本就忘記(或者該說是忽視)那鏡頭裡的她的情韻,曾經多麼地象徵驗證著愛情。
於是,愛情在無法勃起的陰莖下迅速瓦解死去,我的鏡頭下的女人也一併自殺在對面窗台女人的慾望裡,為了見證我的愛情,我選擇陪同我豢養的至愛死去。用一種血紅的形式,來宣告自己的初戀失敗。愛情與年齡是無關的,從來不是。愛情只有在慾望與慾望之間能獨立出某些窺探的因素時,才能存活。於是我要死去,連同我愛情,一併捲進浴缸衝流的漩渦底。
然而那扼殺一切的鏡頭下的女人,在死了一個愛她的我,和愛她的愛情的她之後,開始成了一幀窺探愛情的鏡頭,開始反窺探著我。然而我已死去,連同我的慾望與殷盼盼,不復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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