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清楚這世界到底有沒有神,也不知道我和妳的相遇,與妳深信著的那位神有沒有關係;可是,我還是要謝謝祂。因為在這最後最後的時光,因著妳的同在,我明白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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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還期待可以到市中心逛逛的我,到步出大廈後方發現,原來清言不過只打算到家附近的快餐店解決晚餐。
「難得一天放假,妳怎麼不到遠一點的地方去啊?」跟在她後頭,我不明所以地問。
「我討厭人多的地方。」她簡潔地回答。
「可是,像妳這個年紀的女生,不是都喜歡Shopping呀、熱鬧呀、吃吃喝喝什麼的嗎?不可能會因為討厭人多,就不到市區玩吧?」
「討厭就是討厭,我一直都是這樣的。」
「對了,其實妳今年多大了?」
「二十歲。」
「嗄!?不會吧?看妳的樣子,頂多就只有十五、六歲而且啊……」
「現在你是不是對我的樣子有什麼不滿?」
「呃…那又不是啦~~只是,啊…妳竟然比我年長個三年多,這點教我很意想不到就是啦~!」
「這麼說……」算了算指頭,然而清言臉上的疑惑由始至終也沒有散去的跡象。皺了皺眉頭,她又說︰「那個…你即是多大了??」
「搞錯啊~加減數都不會算,妳到底有沒有讀過書的?」
「少囉唆!我就是因為討厭讀書才會這麼早出來工作的。」
「好啦好啦~~我過了十一月的生日就十六歲了。」
「嘿…是嗎?」說罷,她還附上一個嘲諷式的冷笑。「怎麼你還會有生日嗎?」
有生以來,還是頭一次被人串得這麼「應」。回想起來,打從遇上眼前這位姐姐開始,她好像沒有一刻不在對我耍毒舌的。還記得從前上學的日子,同學之間都相處得十分融洽。縱然有時各人間會有你一句我一句的情況發生,可是感覺都是快樂而輕鬆的。哪像現在?站在人前,總有種毫無防禦赤身露體的不安。
從來沒有想像過哪天離開學校後,在這個有各式各樣的人的社會裡會遇到什麼不稱心難如意的人或物。也許,過去的我實在是太天真了。
最後,清言選擇到一間超級冷清的茶餐廳用餐。
說真的,從我懂事開始,我便已再沒到過茶餐廳了。從前小時候,在父母的決定下,不得說不的乖乖跟他們去又髒又嘈雜的茶餐廳吃東西;到父母離婚了後,我也開始能夠決定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從那時開始,我便發誓打死都不會再到那些低品味的鬼地方去。
難道真是「開口中」,死了後竟然這麼好彩,要再踏足這地方。
「麻煩你,我要一個雜匯炒麵、咖哩豬排飯、好立克奶昔……呀、還要多一個法蘭西多士!」連看都沒看過餐牌半眼,清言便舉起手召了一個束長頭髮的中年男伙計過來,並一口氣地說出了想吃的東西。
「哇,妳吃得下這麼多東西嗎?」待那個伙計走開了後,我便囁囁地問道。
「不是一起吃嗎??」她反問。
「……拜託妳用點腦筋,一個只剩下靈魂的死人,又怎能跟妳一起吃飯呢~?」
「我知道你不能吃呀。」
「那妳還點這麼多東西??」
「可是,我既可以看見你,又能夠碰到你…怎麼說,我都不可能把你視而不見當你如無物吧!禮貌上,要點菜的話,也應該預你一份才行呀~!」
「啊……那…好吧。」唯唯諾諾地點了下頭,我便垂低了頭。不知怎的,我竟然不好意思去正視她的臉。聽到她這樣說,我但覺心裡有奇怪的感覺在漸漸滿溢。明明連肉身都已蕩然無存了,為什麼還能夠有這種微妙的感覺??
「老實告訴你吧……」用手托著臉,清言的視線投落到水吧正在沖奶茶的阿叔身上,小聲地繼續說︰「一直以來,我都很期待可以跟男生這樣到茶餐廳吃東西。」
「妳從來都沒拍過拖嗎?」我小心翼翼地問。
然後,她點頭了。
「那麼,是不是只要是男生就好?只要是男生…無論是什麼人跟妳一起,妳都可以覺得無所謂??」
然後,她又點了一下頭。
「沒想到妳是這種這麼隨便的女生。」我悔氣地說。
「因為……」
「什麼?」
「只要與我面對而坐的是男生,我就可以想像他是我喜歡的男生…這麼一來,我的心願也就算是圓了。」
「妳喜歡的男生…?是不是那個Kame??」
「嗯。」
「想跟他吃飯就直接邀約人家嘛~!幹嘛要找一個不相干的人來當代替品?難道這樣感覺會棒一點嗎?」
「………他不會跟答應跟我吃飯的。」
「為什麼?怎麼他不是妳的朋友嗎?」
「他是我的朋友沒錯,可他還是不會答應出來跟我吃飯的。」
「我不明白啊。」
剛好,那個長頭髮的中年男伙計把好立克奶昔和雜匯炒麵送過來了。似乎是聽到我們的對話(在旁人耳中,應該只聽到清言獨個兒在自說自話吧?),他用一種看神經病人的眼神盯著她看了片刻,便若無其事地走開了。
沒有再說什麼,清言低下了頭完成了謝飯祈禱,便開始大口大口地進攻桌上的食物了。但覺,她吃東西的時候,有一種發洩的動機。
本來還想繼續剛才的話題,然而,此刻,我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哼出半句聲。
我看到Long Long,她正在遠遠的另一桌吃東西。
在她對座,坐著我的死黨阿牛。
他正在餵她吃飯。
此刻,沒有肉體的我,終於深深明白到何謂欲哭無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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