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話~「Milk Relationship」
神智不清地，隱若間，我聽到了耳熟的鈴聲在我耳邊響起。
「這是我第一支自己寫的歌喔~！雖然不是很完美，可是我已經覺得很不錯了。」興致勃勃地說著，此刻的流已經完全墜入了自我陶醉的世界裡；他拿起我的手機擅自將他的新作輸入，並將之設定為我手機的來電鈴聲。
「喂呀~~你不要自作主張地把你的爛曲子傳進人家的手機去啦~！你這樣做根本跟強暴犯沒兩樣，嚴重地騷擾到別人的生活啊。」盯著那個興高采烈地把自己的處女作傳進手機的矮子，我一邊啃著餅乾，一邊不爽地說。
「枝呀枝~你還是這麼又害羞又不懂表達自己嗎？在我面前，你就不要再口是心非啦~我知道你其實是很想要這首曲的！我跟你說啊，終有一天，我們的樂團絕對能紅遍整個日本的！！但你大可放心，假使他朝樂團成名了，我也不會忘記你這種小人物的~~！」
「我去你X的超級自大狂，你到底吵夠了沒有？！我哪管你們要做什麼，你快點把我的手機還我啦！！你妨礙了我發手機電郵了啦死矮子！！」
「什麼！？你竟敢罵我做死矮子！？你可別忘了，我可是長得比你高的！比我還要矮小的你根本沒資格說我矮！！！」
「我靠~！你才不過比我高個0.5公分而已，少在這裡跟我神氣了~！只是高我那麼一點點……有個啥屁用啊~？」
「你、你再不住口我可要咬你了啦！！」
「你看看你，每次不夠我說就威脅要咬我……永遠就只懂使這種陰毒招數的你，根本不能算是男人！！」
「我不算男人難道你算嗎？！我的性別還不輪到你這個男人婆來管！！」
「你…你是不是存心要惹我打架啦！？」
「啍！打就打啊！難道你認為我會輸給你這種不男不女的人嗎？？」
「臭矮子，全世界我最討厭的就是你你你你你！！！！！」
那首很爛的曲子轉化成了手機鈴聲，不斷地在我耳邊響個不停。
緩緩地睜開了雙眼，我發現手機響了。
「喂…是誰啊……？」沒有看清楚來電顯示便接聽電話，只因此刻我只想盡快掛線然後再睡覺。
「是我啦~！你還未起床嗎？？再不起來的話，上學可要遲到了喔~！」沒料到電話的另一端會突然爆出如炸彈般的巨響，是故我立即反射性地把手機挪開。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喧嘩者正是剛剛成為我男朋友的戒。天呀~我的耳膜都快要被轟爆了啦啦啦！
拚命地睜開惺忪的雙眼，乾澀又難受地望向手機屏幕，並意外地發現到，原來現在只不過才早上七點多罷了。
「一大清早的…戒你打電話來幹什麼啦……？」
「這還用問嗎？我打電話來不就是要叫你起床去上學嗎~？你快點起來啦，等會我就來跟你吃早餐，然後送你上學去。」
「……我什麼時候拜託過你，要你做人肉鬧鐘、私家廚師和保鑣，還要你管吃管送管上學了啊~？」
「你是沒有拜託過我沒錯啦，可是作為男朋友的我，總不可能眼白白看著你不能畢業呀！你再這樣常常遲到又缺席的話，鐵定不能順利高中畢業啊~~」
「這只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吧…？我根本從來都沒志在過能否高中畢業…你不要再吵我啦，我要繼續睡了……」
「不行呀！無論如何你都不可以再這樣頹廢下去的了~！你快點給我起床起床起床起床啦啦啦啦啦啦啦！！！」
「知道了啦！話說一次就可以了，我的耳膜快要被你吵破啦！！」不爽地把手機拉開至一條手臂以外的距離去，我不悅地大叫說︰「我現在就起來，這樣總可以了吧？！」
「很好，這樣才是我的乖孩子嘛~！大約半小時後我便會來你家接你的了，在這之前請你務必梳洗好並換好校服喔~！」
「知道了啦……」
「那我們待會見啦，拜拜囉~~！」
沒有跟戒說再見，在聽到他道別的下半秒，我便立即把手機掛掉並丟到床底下去。
躺在床上呆呆望著高高的天花板，此刻，我的心情異常地差到一個爆。
本來單純地認為，只要跟戒拍拖，所有的事情將會以平順的形式穩定又平淡的發展下去。
可是，這，只不過是我個人的妄想罷了。
從來都沒有認真地想過自己對戒有多了解，自己到底有否真心喜歡他，在自己心目中他到底佔著一個怎樣的的位置。不負責任地以為，只要應他要求與他交往，就算是回應了人家一直以來對自己的感情；以為這樣，樂章就能譜出終曲，故事也能隨之而完滿結束。
剛才在被戒強迫自己起床的那一刻，我真的覺得很火大。我差點就控制不到自己的咀巴，想向他破口大罵。我很想罵他「你以為你是誰？你這麼煩氣幹嘛？你再對我多好，我都是不會跟你上床的！！既然你對我有那麼多不滿的話，那何不乾脆分手啊？！不要跟我交往不要再管我的事了啦好不好！？」
忘記了，人和人本來就並非同一個個體，所以必須互相遷就、互相體諒，才能繼續一同走下去。天真如我，從來都不知道，原來「女朋友」這個身份是如此凝重又麻煩的。可是，同樣地，為什麼戒卻可以把「男朋友」這個角色演繹得這麼好呢？
可是，有時，太過完美、太過無暇，反而會給身邊的人帶來無形的壓力，令人喘不過氣來。
我開始有點懷念過去與流一同蹺課的日子。
與流的相遇，是在去年的某天。
還記得高一的時候，我因為服飾的問題而被停學到暑假。然後，不痛不癢地，升上了高二。當時的我，一心只想盡快高中畢業，然後離開這所悶人又無聊的學校。
直至我遇上了流。
「如果沒有流，我絕對不會想來學校啊。」
清楚記得，自己誓言坦坦，衷心又坦白地說過這句。也記得，流在聽後，也跟我說了同一番話。
對啊……
那麼今天，我又是為了什麼而要再到學校去呢？？
「怎麼你還會穿著睡衣的啊！？」
激動的一句問話把我從回憶中喚醒，回過神來，頃刻我委實很是驚訝。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站了在玄關，不明白為什麼會打開了家門，不明白…為什麼戒會站了在我面前。
「天啊，現在已經快要八點了啦！為什麼你……呀！這下子你又非遲到不可了啦！！」(不知何解)激動地大叫大嚷，戒甚至還跪了在地上抱頭哀號，當下，我只覺無奈和茫然。我可不記得自己做了什麼足以令一個大男人痛泣流淚的壞事呀。
始終，我和戒還是合不來呀。
「戒……」輕聲地呼喚著眼前人的名字，此刻我感受到自己的臉上並無絲毫表情上的變化。「今天…我想還是不要上學了。」
「為什麼？？怎麼好好的不去上學啊~？你身體不舒服嗎？？」聽罷戒立即站了起來，捉住我雙臂緊張兮兮地追問。
「嗯…不是啦~只是…只是因為有些重要的事情需要處理，所以……」
「什麼？？」
「就是…我想認真談談我倆之間的事。」
聽罷，戒先是不明所以地抓了抓頭，繼而生硬地點了點頭，說︰「嗯、好啊，反正今天我不用上班。你看，我還特地弄了早餐帶過來呢~！這樣的話我們便可以一邊吃一邊慢慢談了！」
瞧戒一臉天真地傻笑著，想必他定是還沒察覺到我欲分手的心意吧？他，果真是個笨蛋呀。
領了戒到客廳坐下後，我便去了廁所梳洗。梳洗完畢之後，到我走出廁所後，我便看到餐桌上整齊地擺放著二人份的精巧和式早飯；可是，卻不見了戒的蹤影。
在屋子裡繞了幾個圈，最後，我在廚房裡頭發現了埋頭苦幹的他。
我看到，他竟然在燒開水。
「枝，你來得正好，我想問你茶葉放了在哪啊~？我找了大半天都找不著啊！」儘管見我走了進來，戒也沒有停住去找茶葉，東翻翻西翻翻的左奔右撲，我都快要看傻眼了。
「戒…你在廚房跑來跑去的想要幹什麼啦？？」
「當然是想準備喝的啊！呀~找到了！」從壁櫥裡翻出了裝著茶葉的鐵罐子，戒無視滿額黑色粗線的我，轉過身背對著我說︰「你先出去等我一下吧，很快我便會出來的了。」
「嗯…好的。」轉身步出了廚房，我拉開椅子坐了在餐桌前。不知怎的，總覺得整片胸口也被鉛塊塞得滿滿的，感覺又沉重又辛苦。
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戒可以事事做到最完美，連半點毛病都挑不出來。
「為什麼你家裡會沒有人的？他們都上學上班去了啦？」吃著早餐的時候，戒環視了一下房子，閒話家常地問道。
「不是啊，怎麼我沒有告訴你嗎？」搖了搖頭，我呷了一口熱茶，不以為然地說︰「這裡就我一個自己住呀。」
「什麼！？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呀！流也沒有向我提起過！！」
「用不著這麼激動吧…？只不過是忘了告訴你們而已啦~~你和流還不是和我一樣，沒有跟家人住在一塊。」
「可是…你這樣跟我們是不同的呀！我們可是為了樂團才會搬出來兩個人一同住的……對了，怪不得……」
「怪不得什麼？」
「現在我統統都明白了，很久以前我已經在想，可是我怎樣都想不通…‥現在總算能夠把事情搞清楚了……」
「喂、戒老兄，你到底在自言自語個什麼啦？還是你是頭殼壞掉了啦？喂呀，不要再跟外星人通訊了啦好不好！？」
「我現在終於明白了，怪不得你這麼喜歡來我家吃飯啦，原來是因為根本沒人做飯給你吃呀…真是可憐的孩子啊……」
「這個跟那個根本是兩回事啊~我喜歡去你們家吃飯，是因為戒的廚藝實在是太好而已啦~~雖然我是自己一個住，但我要吃東西的話，自己下廚不就可以了嗎？」
「可是…還有，就算你不願起床上學遲到又常常早退和蹺課，都一副沒有所謂的樣子，原來是因為根本沒有人會唸你…怪不得你的生活會如此沒有紀律啊！」
「這些也跟我有沒有和家人同住沒關係啦！以前就算在老家的時候，我都是這個樣子的啦~~這堆習慣啊~我可是從國中時代就開始養成的啦。」
「那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一個人住的？」
「就從今年開始呀~升上高二時，我就搬出來了。」
「你的家人同意讓你一個女孩子獨自搬出來住嗎？而且我們都沒有看到你有去打工，你用什麼去付房租啊？？」
「當家人聽到我想搬出去時，簡直是求之不得開心到想哭哩！不過我能明白他們的感受啦~至於房租嘛，是他們幫我付的，不過只到高中畢業為止哦！在那以後，我可得出外打工養活自己了~到時也許不能住這麼大的房子了吧~？」
「怎麼你的家可以放任你不管到這個地步的啊？難道他們都是瞎眼的嗎？就算他們不知道你在學校的行為表現如何，也總不可能對你那頭刺眼的紅髮視而不見吧？？」
「說起那頭紅髮啊~它真是把我害得好慘哦！因為它，我足足被人停學三個月喔！咦…慢著，為什麼你會知道我染過紅髮的？」放低了手上的茶杯，我壓下了一道眉，疑惑地繼續說︰「高一染髮的時候，我好像還未認識你的吧？」
聽後，戒隨即稍稍怔了一下。然後，他只懂心虛地呆望著我，一言不發的，彷彿深怕自己會再度說出什麼不該說的東西來。
「為什麼你會知道我染過紅髮的？」
這次，戒甚至乾淨採用駝鳥政策，別開了臉故意不看我。啍，你以為你不看我我就會善罷干休了嗎！？我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你的！
「很久以前我就已經覺得不對勁了，上次和你一同去便利超商買飲料時，你竟然知道我喜歡喝巧克力牛奶。這個習慣連我自己都忘記了，可是你卻竟然知道……明明，在我喜歡喝巧克力牛奶的時候，我也是還未認識你的。」伸手捧住了戒的臉，我硬把他的頭轉回來，要他正視我。「你最好老實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知道這麼多有關我的事的？！你該不會是變態到僱私家偵探去翻查我的身世吧？？」
「我…我……」支吾了大半天，戒的額角開始滲出了冷汗來，然而到底他仍然是答不出半個字來。見狀，我開始感到極度不耐煩了。
「怎麼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快點回答我呀！」咬牙切齒地說道，我握起了拳頭，對著他的鼻子說︰「你再不說的話，我可要出手揍你了！！我告訴你，我揍人可是很猛的啊！！打死無命賠呀！」
「那…那你先放開我吧，你抓得我這麼緊，叫我要怎麼說啦……」
「啊…好的。」把戒放開了，我便垂下雙手，等待答案揭曉。
「其實…我從兩年前便已經開始喜歡上你的了……」
「啥！？那即是什麼跟什麼來著啊！？」不明所以地追問，因緊張過度，我再次揪緊戒的衣領追問道。
「呃…你…不會介意先把我放開…再聽我解釋…的吧？？」
「呀，對不起！」聽後我方才注意到，因為使勁過盛的關係，戒都快要透不過氣來了。是故我立即把雙手鬆開，驚慌失措地輕撫著他頸部紅腫處，擔心地問︰「你…你沒有事吧？我不是故意你…對不起呀……」
戒只是輕輕地微笑笑，臉上絲毫沒有半點不悅的形色。
「事情是這樣的……」溫柔地握住了我雙手，戒閉上了雙眼，彷彿，是在回味著什麼珍貴愉快的回憶片段。「三年前的某天，我在樂團練習中途溜了出去買飲料…然後，我就在那附近的便利商店遇上了你。那時你的頭髮，是紅色的。然後，不知為什麼，在那次以後，我竟每天都渴望再與你碰面…雖然事情真的很如我所願啦，可是我就是沒有勇氣去跟你主動說話。」
全神地凝視著回想著往事的戒，我注意到，他的咀角愈笑愈開愈笑愈開，他笑得很甜很甜；我知道，他的回憶，正是那幸福笑容的泉源；而回憶的女主角，就是我。
「我知道，在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我便已經喜歡上你了…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
戒的雙手，愈握愈緊，愈握愈緊，卻又不失溫柔的留有力度……此刻，我深深感受到他對我的呵護和珍惜。我知道，他真的很喜歡很喜歡我。
「當我知道原來你跟流同校的時候，便立即發瘋似的向他打聽有關你的事，可是他卻告訴我不認識你……」嘆了口氣，戒張開了眼睛，眼底裡滿是無奈。「然後，過了數個月後，他卻把你帶來了練習室，還把你介紹了給我們認識。」
「那、那只是因為高一的時候，我根本還未認識流呀……」
「我知道…！」未得在解釋完，戒便率先開口截住了我，繼而黯然地凝望著我，落寞地用微啞的嗓音說︰「我知道流並非故意要隱瞞你與他之間的關係，不然他也不會肆無忌憚地把你帶來練習室吧！只是，只是我常常會在想，為什麼我不能再早一點認識你？為什麼…我不能在你識流之前就先認識你……？」
「可是…可是這些根本就不重要呀，你看，現在我們不是已經在一起了嗎？」
「可是你根本就不喜歡我…對不對？」認真卻又不欲接受地說著，戒咬著唇別過了臉，看上去，很是可憐。「如果…如果你先認識的是我的話…那麼，你會不會喜歡上我啊？」
聽著，頃刻我根本不知道該怎樣回答他才好。
一切的謎底終於解開了，戒之所以會這麼了解我的事，並不是他變態到去請私家偵探來調查我的過去；而是因為，原來，就在我認識他以先，他老早便已經喜歡上我了。這麼一來，我欠你的，豈不是太多太多了嗎？這次的償還個案是不公平的，因為你用多出一年的時間去喜歡我，比你晚起步的我，永遠不可能把這份感覺帳付清呀。
「笨蛋……」顫抖著聲音說著，不知怎的，這一刻我但覺鼻頭酸溜溜的，如萬馬奔騰的洶湧從眼底排山倒海地爭先恐後的傾瀉出來；一發不可收拾地，淚水如缺堤般從眼眶直湧出來，不能置信地，我竟然哭了。
已經忘記了，到底有多久沒有在人前哭過了。儘管在學校過的不快樂、儘管在家中完全沒有半點地位、儘管沒有人明白自己，儘管經歷過許多的不快樂和寂寞，我都沒有在人前哭過。為什麼，明明眼前這個人待我如此溫柔，我卻會在他面前哭個一發不可收拾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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