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奶朋友>>
第六話~「巧克力牛奶」
從來沒有想過會被枝背叛。
在枝親口告訴我打算跟我分開行動的時候，我的心臟幾乎快要休克了。
真的很不明白，為什麼枝會這麼的重色輕友。就算她跟戒成為了戀人，也不代表要我倆的友情要劃上句號吧？為什麼她要用友情去換取愛情？我有信心，即使枝跟戒成為了戀人，我們之間的感情也是不會變的，就跟從前一樣。所以，枝，你根本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啊。
為什麼你要背叛我？
雖則切切地明白到，在這世上沒有什麼誰沒了誰就再也生存不下去的道理，可是在認識了枝的這一年以來，幾乎，我每天都跟她形影不離的膩在一塊，上課、下課、蹺課、逛街、練團……不知不覺間，我早已太習慣她的存在。
習慣枝的聒噪、習慣枝的白痴、習慣枝的毒舌、習慣枝陪我一同喝高鈣低脂奶。習慣了，所以我從來沒有想過，她會離我而去。也許是我太看得起自己了吧？一直以來，都把人家的陪伴看待得如斯的理所當然、不懂珍惜，竟然記不起，人家有手有腳，會行會走會跳會四處跑動，她不可能會一輩子待在自己的身邊吧。
有點受到了打擊。
雖則我一早便知道戒對枝有意，也覺得他倆早晚會走在一起，可是我從來都沒預料到事情的進展會極速到超出我所料；同時我也沒有預料過，他倆在正式交往以後，便會把我丟在一旁置之不理。
心坎，湧上了一種被出賣的悲痛。
「流，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一道甜蜜但語帶不滿的聲線把我從沉思中喚醒，回過了神，我看見草莓正坐了在我對面，雙手托著臉的，用一雙死魚眼乾瞪著我。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剛才我在應該是在盛怒之下丟下枝一個獨自離開了天台，然後，我在回課室的途中遇到了草莓。她跟我說了一大堆話，可我並沒有把它們全部聽進耳裡；隱若間，好像聽到她說什麼「肚子餓了」之類的話，接著她便硬拉了我到食堂，陪她吃東西了。
「剛才我一直都在跟你說話啊，你到底有沒有好好專心的在聽啦~？」狀甚生氣地問道，草莓捧起了碗，把飯和炸豬排大口大口地塞進口裡去。
「不好意思，今天我不太舒服，集中不到精神……」借故解釋了後，我用單手抱著頭，半躺在餐桌上，下意識地把視線溜到了窗子外去。
「是呀。」似乎是懶得再去惹我，是故草莓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繼續吃她的飯。
是因為心情欠佳的關係嗎？不知為什麼，我總覺得今天的草莓好像沒有昨天那麼可愛。
難道女孩子都是這樣的嗎？剛認識的時候總覺得她是世上最完美、最吸引、最可愛的，然而當日子久了，便會慢慢發現，事實上，她也並不是想像中的那回事。
理所當然地，腦海中浮現出枝的影像來。同時間，心坎倏忽燒起了熊熊的怒火，心中的恨意，再度攀升至史上最高點。莫名地明白到，此刻的我，心情實在是很複雜。生氣又不像是生氣，悲傷卻又沒有眼淚，火大卻又不想揍人，就只懂把難受的感覺斃在胸口裡一個人去納悶……我到底是在幹什麼了？？
「呀，流，你看看！」倏然，草莓放下了手上的碗筷，緊張兮兮地指著窗外大喊︰「那個是你的朋友吧？好像叫什麼…什麼來著？呀，不記得啦，反正這都不是重點！她呀，那個女的是你的朋友吧？怎麼她會背著書包離開的？她要去哪裡了啊？不用上課了啦？？」
聽罷，我隨即一改一貫懶洋洋的座姿，大幅度地彈了起身，幾乎都整張臉都貼了在窗戶上去看；為的，只不過是想確定草莓口中所說窗戶外的那個人，的到底是不是枝罷了。
見到我的反應大得驚人，草莓先是在瞬間望著我呆掉，接著她就低下了頭賊笑了起來。不甘被草莓洞悉了我的心意，頃刻窘紅立即襲遍了我那本是蒼白的臉。一邊假裝咳嗽，一邊慢慢把身子往後退，透過窗戶，我看到枝她正背著包包，光明正大地步出了校園。
想必她又再使了什麼奸招，裝作不舒服要早退回家吧？突然，當我一想到枝這次有可能真是因為身體不適而要回家休息時，便不期然為她擔心了起來。可是，當我一想到她對我的所作所為時，整顆心會隨即在瞬間硬化，不再予她半點同情。
暗地冷靜下來後，我告訴自己，以後，都不可以再擔心枝這號人。
「流，我就在問你啊，到底你的朋友要往哪裡去啦？？」直到枝的身影離開了我們的視線範圍，草莓便轉過頭來好奇地問道。
「正在蹺課躲在食堂吃炸豬排定食的你，有資格去過問別人不去上課後的去向嗎？」盯住餐桌上的食物，繼續再把視線溜向咀巴附近黏了一顆飯的草莓，我故作輕鬆地笑了。
「什麼啦…先不要講我啦！我們是在談你的朋友吧？你真的不知道她要去哪裡嗎？？」似乎是發現了自己的咀巴附上了飯粒，草莓立即不好意思地把它抹掉了。
「天曉得，你問我那我要問誰呀？」
「你怎會不知道呀，你跟她不是很要好的嗎？？」
「我又不是人家肚子裡的那條蟲，而且她有手有腳，愛去哪就可以去哪，她要去哪干我啥事咩？」
「啊~我知道了~~！」不懷好意地笑了笑，草莓用筷子指向我說︰「你惹人家生氣了對不對？！」
「什麼啦！？怎麼你會把我講到跟壞人沒兩樣的啊？事情應該要倒過來才對，是枝她把我惹火了好不好？！」
「對啦對啦~我記起來了，原來她是叫枝啊~~不不不，重點並不在這裡，對，為什麼枝她會把你惹不爽了的啦？」
「好啦好啦~你再只顧著說話的話，飯菜都要涼掉囉~！炸豬排放涼了就會變軟，味道會變不好吃的！」把話題扯開，我別過了臉沒有再說話。
接著，草莓突然放下了碗筷，繼而不哼一聲地站了起來，離開了座位。然後，我聽到了飲料從自動販賣機跌出來的聲音。不一會，我便看到草莓回來，並再次坐了在我對面。
沒有說話，草莓把剛買回來的高鈣低脂奶遞了給我。接過後，我便熟手地立即把吸管插入，繼續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
「流，你是不是在生氣啊？」小聲地問道，草莓的聲音聽上去很是委屈，彷彿，剛才我曾向她大發雷霆。
「不是呀，為什麼你會這麼問的？」聽著她那沒由來的問題，頃刻我完全摸不著頭腦，但覺不明所以。
「因為啊，總覺得今天的你跟昨天不一樣。」
「什麼？？」
「今天的你，感覺好陌生，跟昨天平易近人的人簡直判若兩人。」
「不是吧~？我有什麼地方變不一樣了啊？？」
再次把碗筷捧在手心，草莓垂下了頭，用平靜但不缺感情的語調說︰「今天的你，心不在這裡。」
聽後，我的心臟猛地跳動了一下。
是心虛的反應。
的確，縱然我本人實在是萬個不願意去承認，事實卻也不會因此而改變。沒錯，不能否認，打從一開始我的心便已經飄到枝她那裡去了。就算枝她背叛了我也好，不再重視我也好，始終，她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要是著緊人家的話，便主動一點去與人和好吧。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的好。」不以為然地說著，草莓悠閒地喝了一口熱茶，繼續吃飯。
「枝只不過是我其中一個朋友罷了，就算沒了她，我也能安然活下去的。況且，人家都已經有一位很會關心她的男朋友了，她根本不會介意我的存在的。而且啊~錯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幹嘛要我去主動與她和好啊？？」我口硬地說罷，繼而一口氣把牛奶喝乾。
「隨你喜歡吧，反正她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哪一位。」
「嗯……對了，明天放學後你要跟我一塊去練習室嗎？」
「為什麼我要跟你一起到那種地方啊？」
「上次我不是有跟你提過嗎？我想你當樂團的伴唱。」
「是呀……」若有所思地皺起了眉頭，草莓把最後一口飯扒進口裡，邊嚼邊回答︰「好呀，橫豎閒來沒事做…跟你去看一看也無妨呀。」
此刻，我突然想起了枝。
還記得，我第一次邀請枝去看樂團練習的時候，也是在這個食堂內。當時，她也是在吃炸豬排定食。
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枝，為什麼當初我會邀請她來看我們的練習。我不忍心告訴她，我是因為覺得她沒什麼朋友，想讓她結識樂團的人，好讓她能多幾個可以談心的朋友，才會叫她來看我們練團，再把團中的人介紹給她認識。
現在不就已經如我所願嗎？枝跟戒走在一起了，她永遠都不會再覺得寂寞了，因為戒是個很會照顧別人的人。跟他同住了這麼多年，戒的一切我都清楚知道；搞不好，遲點戒真的會跟枝結婚哩。
同樣的地點、如樣的理由、同樣的目的、同樣的心情，心中有糾結的聲音。
我不想把真相告訴草莓，這個相同的原因，只會令我悲哀地聯想起昔日的枝罷了。
由於今天樂團沒有練習，是故在下課後我便立即回家去了。
平時，不論是否需要練團，放學後我總會跟枝一同離去。通常我們都會隨意的在街上亂逛亂蕩到天黑，要不就跑到樂器店死賴著不走，鬧著好玩地試玩店內的樂器。有時，她會直接來我家，吃過戒親手炮製的晚飯後才回去。她總會大讚戒的廚藝了得，然後不忿地打我的頭，說不甘心為什麼我能與戒共住，每天都有好東西吃。
由於枝跟我的回家方向相同，並且她的家比我的家離學校還要遠一點，所以基本上，每天從上學直到踏進家門的前一刻，我都會與她膩在一塊。
其實，習慣真是一種很可怕的東西。
一直以來，實在是太過習慣有枝伴在我身邊，現在沒了她，總覺得很不知所措，心的深處，在無形間被開了個洞。也許，一直以來，太過依賴別人的，是我自己才對。
回到家裡，我便嗅到滿屋都飄散著食物的香味。如我所料地，在我跑進廚房後，便看到戒正在準備今晚的晚飯。
「咦，流你回來了啦？」戒轉過頭來望著我，頃刻，我發現他的笑容比起平常還更爽朗、更愉悅，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戀愛中的笨蛋」的甜蜜笑容吧。
「是啊~~嗚呀，肚子都快餓扁了，今天晚上要吃什麼啊~？」裝作若無其事地問道，我刻意擺出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的樣子來，探頭看流理台上有什麼飯菜。說真的，就連我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假。
「就香草牛排和蛋沙拉啊。」
「還有牛排啊？戒老兄，難不成你發了達嗎？出手真闊綽耶！！」順手在碟子裡拈了個小蕃茄放進咀裡，我裝作不經意地說︰「雖然今天是你的新婚大喜日子，可是你也不要太忘形啦~！你總得為我們的將來想想的，今天才不過是月中而已喔~！我可不想月尾的時候，要因著你現在的一時忘形而捱麵包耶！」
「呃…你、你全都知道啦？？」
「嗯…今早枝有稍微跟我提起過。開心死你吧，終於得償所願，跟那個毒舌婦走在一起了。」
「你不要這樣說她啦，其實枝是個好女孩來的。」不滿地說道，戒逕自昂首，一臉抑鬱地自語︰「唉…不過，現在都還是未知之數啊……」
「嗯？什麼？？」
「沒、沒什麼…倒是你呀，怎麼會跟枝吵起來的啦？認識了你們這麼久，從來都不曾聽見過你們吵架的啊~~你們到底在搞什麼啦？？」
「……沒什麼呀，只不過…是點小事罷了。」
「是沒什麼才好呀，一個是我的好兄弟，一個是我的女人，你們要是吵到打起架來的話，我都不知道該幫哪一邊才好呢~！」
「到時你只要保持中立就好了，我相信以我的實在，應該足夠應付枝的花拳繡腿的。」
「如果我真的這樣坐視不理的話，根本就是間接在幫你嘛！」
「哈哈~我也只是說說而已吧！安啦安啦~我才不會跟枝打架哩！」不以為然地說著，我彎腰從冰箱取出了一瓶高鈣低脂奶，繼續說︰「我要回房間寫歌詞了，待會可以吃飯的時候再來叫我吧。」
「好的，加油喔，我們都很期待你的新作。」
朝戒笑著點了點頭，我便轉身離開了廚房，頭也不敢回的，直直走上二樓的房間去。
我害怕，假如回頭往後看的話，便會因看見戒那由戀愛而生的燦爛笑容，而難過得令內臟攪在一團。不知道為什麼，當我看到他因為枝而這麼快樂時，我的心坎便會滲出一絲絲蝕人的難受感。
也許，一個在同一時間失去兩位好朋友的矮子，心情是會比較難懂吧？真希望這種討厭又莫名的失落覺感能盡快退去！
待續**
文章定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