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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09 21:10:48| 人氣1,501| 回應0 | 上一篇 | 下一篇

♡ 小說*陽光晴子 - 公主幫之三 - 格格嫁番王 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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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楔子

    馥薇不自在的僵坐在椅子上,在她狂跳如擂的心跳下,同坐一桌的家人臉孔似乎漸漸變得模糊,唯獨坐在她身旁的外國男子──一個對家具設計有興趣,特地前來中國實地考察的洋人,也是她弟弟新交的友人──沙特雷,那張英俊過人的異國臉龐,卻顯得格外清楚。

    雖然,兩人剛剛才「正式」見面,雖然,此時她是目視正前方……

    她暗暗的做了一個深呼吸,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仍不時停在她臉上,甚至往下掃過她的頸項……然後再往上,回到她微微顫抖的唇瓣。

    不可能!他不可能認出她的,她才不會那麼倒楣!

    雖然她是公主幫的一員,是大家口中北京城里的恐怖份子之一,可是她跟其他的公主幫成員都是做些濟弱扶傾的好事耶!好吧,就獨獨那一次,唯一的一次,她「不小心」做了一件惡劣的小事,老天爺就把她過去所積的善德都抵掉了,所以才會讓他出現在她面前,還要借住她家

    思緒翻涌的她強忍著想逃離座位的沖動,不停向上天懺悔她不會再做壞事,而且老實說,她也不算真正誤會他嘛!

    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小心地、偷偷地以眼角余光再瞄他一眼──

    老天爺!她的視線與他饒富興味的眼神對個正著,從他的表情看來,像是早就等著她「自投羅網」了!

    倉皇的眼神迅速回到正前方,細致的肌膚似乎太過緊張害怕而起了陣陣疙瘩,心跳也因為太快而讓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認出她的,她現在是盛裝打扮,粉雕玉琢、貴氣逼人的馥薇格格,而非當日一身平民裝扮的小農婦啊!

    席間,阿瑪、額娘跟弟弟克彥不知跟他說了什麼,他低沉的笑聲就在她耳畔響起,令她胸口心跳更為紊亂。

    不行了,再這麼下去,她肯定會緊張到昏厥過去!

    僵硬著身子站起身,听到一個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頓了一下後,她才發現那是自己的聲音──

    「我有點累,想先回房了。」

    身旁的男子也站起身,他嘴巴開闔,說了什麼,她仍然听不清楚,只听得見自己紊亂的心跳跟略顯急促的呼吸聲,反正不管他說什麼,都不關她的事。

    她急著要走,卻又得力圖鎮定,逼自己緩步往房間去。

    一切都很完美,終于到了房門口,馥薇正低頭、松口氣時,手臂突地被人扣住,並將她轉過身。

    她錯愕抬頭,映入眼簾的正是那一張從今晚踏進福親王府開始,她就不敢逼視的臉龐,瞬間臉色一白,呼吸似乎停頓了。

    沙特雷輪廓分明的英俊容貌上,漾起了一抹迷人笑意。

    「幾天不見,?又綁了幾個男人,脫了幾個男人的衣服了?女淫賊!」

       

正文 第一章

    碧空流雲下,北京?郊一處林木青翠、環境幽靜的山間小徑上,靜立著一座無人管理的小寺廟,寺院附近還有一方開滿蓮花的池水。

    廟里,馥薇一身荊釵布裙的平民裝扮,頭上還扎了一條碎花頭巾,臉上雖脂粉未施,卻益突顯出她的粉嫩無瑕與清麗絕美,就像一朵不染塵埃的蓮。

    「來了!來了!」

    突然,一名年紀不到二十的小農婦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確定是他嗎?」她忙問。

    「呃──他離這兒還是太遠了,但我能確定他身上穿的那套洋人的衣服,那洋人會說中文,說些猥褻的話,還把我的衣服……」說著說著小農婦眼眶就紅了。

    「沒關系,等近一點時我們再確定,而且靜瑜格格在另一條山路上,那里也有兩名農婦幫忙指認,我們一定會把這個洋人采花賊揪到官府去的。」

    小農婦哽咽的直點頭,「謝謝格格。」

    馥薇看著比自己大沒兩歲的農婦,有些同情。

    這條路離京城雖近,但來往的人並不多,沒想到最近竟然傳出在附近耕作的農婦被洋人輕薄、甚至玷污的事?

    雖然已有人到衙門報案,但基于來到京城的洋人絕大多數都是有錢的生意人,要不就是貴族,再加上他們只對小老百姓的農家婦女伸魔爪,所以,地方衙門案子是接了,卻沒有任何動作,擺明想睜只眼閉只眼。

    也因此,有百姓想到由她們幾個格格所組成的「公主幫」──

    「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是她們的創幫宗旨,至于她們的豐功偉業,包括逮捕幾名貪贓枉法的官吏、從幾個好色的官家子弟中救出遭他們強擄入府一逞私欲的民間閨女等……早已傳遍大街小巷,所以,這會兒,她跟靜瑜就是受老百姓所托來擒拿采花洋賊的!

    由于那名色胚曾在兩個地方逞獸欲,所以她跟靜瑜──兩名僅存的公主幫成員,也只好兵分兩路,守株待兔了。

    思緒間,藏身在寺里的她已經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往她們走來。

    「是不是他」

    馥薇連忙低聲向小農婦確認,沒想到她先是點點頭卻又搖搖頭。

    「我嚇壞了,那天又下大雨,一片灰蒙蒙的,我只、只能確定他的胸部一片毛茸茸,好可怕……」她哽咽低泣,「我不敢讓我相公知道,他會不要我的……嗚嗚嗚……我、我也不想再看到他,我後悔了,我不該找上?的,對不起!」說著竟然就從寺廟的後門跑掉了。

    「等等,?別放棄,我們不可以姑息養奸的!」馥薇急著想追上去,卻看那個洋人竟然沒有上寺廟台階,即將拐彎過去,偏偏小農婦又跑了,她也只好隨機應變,拿自己當餌了!

    因為,絕不能有下一個受害者啊,就算只剩下她一人,她也要為民除害!

    靈機一動,她很快躺在地上,發出低低的呻吟聲。「救命……救命……」沒有回頭?她只好繼續發出呻吟,還將聲音更拉高了些,「救命……快來人……」

    有腳步聲了,而且是往她這兒靠近……

    馥薇佯裝痛苦的微微張開眼,該名洋人正好在她身旁跪坐下來,低頭看她──

    她柳眉一擰,這名黑發棕眸的外國人有一張英俊的臉,但又不怎麼像她曾看過的洋人,他的五官輪廓中好像還摻雜了點東方味,也因為混合了中、西方的臉孔,讓他看來更為俊美優雅,全身上下還散發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貴氣。

    真會是他嗎她突然有些懷疑起來。

    「這位姑娘,?哪里不舒服?」

    會說中文!她先是詫異,隨即對他的色胚身份又篤定了些,小農婦說了,欺侮她的洋人會說中文,但就她所知,熟悉中文的洋人並不多,大多是傳教士。

    「姑娘?」

    沙特雷關切的看著躺在地上的中國姑娘,雖然她面露痛苦,但清麗的五官相當精致迷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胚子。

    俊臉又接近了些許,馥薇才驀地回神,「我的肚子好疼,疼得不得了……」她抱著肚子呻吟。

    「肚子疼?還好,我有帶一種藥,先幫?抹一抹,再帶?去看大夫。」沙特雷連忙將背在身上的干糧袋拿下來,在里面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出一瓶他從法蘭西帶來的舒緩腹痛藥膏。

    他有藥?哪有這麼巧的事馥薇還在思索時,這名洋人竟然直接將她上衣的下  、連同里面的單衣、甚至肚兜都一起往上拉起──

    她倒抽了口涼氣,隨即怒火高漲,她確定了,他一定就是欺侮小農婦的洋人!「你這可惡的淫賊!」她大叫。

    「什麼?」沙特雷尚未反應過來,身上就突地被她點了好幾下,莫名其妙的,竟然動彈不得了。

    而更令他驚愕的是,這名方才痛得臉色發白的東方美人,下一秒竟然沒事般的站起身來,氣呼呼的瞪著他,「真是人不可貌相!你這樣出色的男子竟然會欺侮女人!」

    「?在說什麼??又干什麼?」

    他看著她從桌子下方摸出一大捆繩子,把他的手腳綁了起來。

    該死的,難怪老總管不讓他一個人四處亂走,還叮嚀著即便是京城重地,也有騙子、盜賊,顯然他是遇見一個女騙子!

    這男人實在不是普通的高大,要不是她懂得點穴,肯定制不了他!因為光是要將他綁起來,她就氣喘吁吁了。

    「?打算做什麼?女騙子!」沙特雷一臉不屑。真是太可惜了,瞧這張美得不可思議的粉臉,竟然如此墮落。

    「我?女騙子」馥薇抿緊了唇,「我不是騙子,我是行俠仗義、濟弱扶傾的──」她倏地住口,「怪了,我為什麼要跟你這個淫賊解釋!」

    「淫賊??這兩個字是在罵人吧?」盡管好幾代前祖先的異國婚姻讓他有了東方血統,但他的中文只到還算能講的程度,有些字仍不見得听得很懂。

    「少裝蒜了,你在這里欺侮了好幾個農婦,我真的不懂,看你人模人樣的,為何做這種壞事!」

    「等等,我想?一定有什麼地方弄錯了,我才剛到這里……」

    「我才不相信,有人指認了你──」的衣服她突然又有些不確定。

    「叫她出來!」他沒察覺到她的異樣。

    「呃──她走了,因為她不想再面對你!那會讓她想起那天不好的記憶。」

    「該死的,?真的找錯人了!」沙特雷惡狠狠的瞪著她,因被反綁雙手,不得不側身躺在地上的他,已經開始感到身子僵硬、不舒服了。

    「我才不信,來這兒的人不多,洋人更甭提了,而你就上來了!」

    「可惡,這兒有寫洋人禁入嗎」

    「是沒有,可──可你那麼下流的直接拉開我的衣服,要不是我的動作快,我的一半身子不就讓你給瞧──」她倏地住了口,氣呼呼的瞪回去。

    他一臉受不了,「是?喊肚子疼,我要幫?抹藥,難道隔著衣服抹?是不是腦袋有問題」

    「你才有問題,男女授受不親,再說了,就那麼巧,我隨口胡謅肚子痛,你就有藥可以抹」天底下哪有那麼巧的事!

    「那我也可以問,就那麼巧,?在桌子底下隨便摸摸就能摸出繩子來」他氣得咬牙迸話。

    馥薇柳眉一挑,「我早就在這兒守株待兔,該準備的東西自然都準備好了!」

    「那藥膏也是我家人準備好的,因為曾有朋友到東方來卻生了病,喝不下你們這里黑幽幽又難聞的中藥湯,所以我這一趟來,他才提醒我要準備的。」沙特雷瞧她仍是一臉懷疑,氣得火冒三丈,「?要不信,那個袋子里就有一個小皮盒,里面備有各式各樣的藥膏、藥丸,是方便隨身攜帶的。」

    她瞥了地上那只皮袋子一眼。

    「去看!」他氣得咆哮,憤怒使得他的胸膛起伏劇烈,俊臉扭曲,原本一派優雅的紳士風度此時是完全瞧不見。

    「看就看嘛,你凶什麼凶!」

    她瞪他一眼,將袋子拉了過來,打開一看,果然看到一只精致的皮制盒子,再打開,里面真有一盒一盒的小東西,上面還貼了字條,應該是外國文字,但與她熟稔的洋文又不盡相同。

    她質疑的目光又回到他身上,「我懂洋文,但這上面寫的是什麼?」

    一個村婦會懂洋文?可惡!敢情他真的遇到一個腦袋有問題的女人了?沙特雷在心中大嘆倒楣,還是回答她的問題,「那是法文,字條上的字是標明藥效。」

    那看來,真的不是他了她沉眉鎖眼的將東西放回袋子里。

    他的胸部一片毛茸茸的……

    突然間,這幾個字竄進腦海里,想也沒想的,馥薇直接傾身向前,一把解開他身上外套的鈕扣,再來是背心,接下來是里面的白色絲衫──

    沙特雷的臉色丕變,雖然這女人臉蛋美,身材看來也縴弱嬌小,靠近他的嬌軀還有一抹淡淡馨香,即便是一身樸拙布衣,仍是人間難得一見的美人極品,不過,身為百年望族的侯爵,他可不習慣讓女人來個霸王硬上弓!

    「干什麼?栽贓不成,?要劫色」

    但她听歸听,沒理會他,依舊專注的解開他的襯衫扣子。

    一旦確定他就是采花賊,她馬上將他送進衙門去吃牢飯!

    終于解開了!一拉開襯衫,她倏地瞪大了眼,怔怔的看著他胸前那整片毛茸茸的胸毛,錯愕的眨眨眼。她曾跟公主幫的其他成員偷偷看過有春宮圖的書籍,但里面的男人沒半個有長胸毛的!

    哼,說她劫色他要不劫色就阿彌陀佛了!她眼眸微  ,「現在有了事證,看你要怎麼狡賴!」

    沙特雷不解的瞪著她,「剝了我的衣服能找到什麼事證?我有的,別的男人也有,我沒有的,別的男人也不會有!」這個腦袋壞掉的瘋女人!

    「錯了,就有別的男人沒有的,你有!那名農婦說了,你胸口有一片毛茸茸的胸毛!所以,就是你!」

    冷靜!冷靜!沙特雷瞪著這雙指控他的星眸,「我想姑娘會找上我,那名色胚肯定是個洋人吧?」

    她點點頭。

    他咬咬牙,有種想要狠狠揍她一頓的沖動,雖然,他從沒打過女人!

    「這位姑娘,我可以告訴?,每個洋人的胸膛絕大多數都是毛茸茸的!」

    是嗎?馥薇柳眉一擰。她連中國男人的胸膛也不曾親眼看過,哪知道洋人的長啥模樣

    瞧她一臉困惑,讓他更是快氣瘋了,「可惡!我不是,听懂了沒??這女色胚,枉?長得麼美麗──」

    「我才不是女色胚!」

    「?剝我衣服,瞪著我的胸膛看──唔──」怒氣沖沖的吼了一串話,突然覺得不對,他的聲音怎麼她的手指一點就……他難以置信的瞠視著她,她居然、居然把他給弄啞了!

    馥薇頗為得意,「我早該這麼做的,怎麼會忘了點你的啞穴!」害她的喉嚨都快跟著他喊啞了。

    此時,外面突地傳來馬蹄聲。

    她連忙走了出去,卻看到了……她一手?著胸口,臉色微變。不會吧?

    同她一樣打扮成農婦的靜瑜正高坐在馬背上,而馬兒後方則有一名雙手被捆綁的洋人,他身上也是一件白色絲質上衣,衣襟敞得開開的,胸膛如寺廟的男人所言,一樣也是毛茸茸的,她忍不住的快步走上前去,近看他的長相。

    不一樣,這個男人的頭發是深棕色的,只是遠看或在沒有光影照到的地方卻像是黑色,他也有一雙棕眸,但不同于寺里的男人是一雙深邃又炯亮的棕眼,眼前這雙眼卻邪魅輕佻,在如此狼狽的情形下,他竟還不懷好意的將好色目光停頓在她的唇瓣上。

    「逮到他了,那兩名村姑也指認過他,所以我先讓她們回家了,不讓她們到衙門去,怕對她們造成第二次的傷害──」靜瑜說到一半,才發現好友的表情不大對,「?怎麼了?」

    天啊!怎麼辦?她真的搞錯了!還把人家綁起來、剝衣服又痛罵一頓……

    「?的臉色怎麼那麼蒼白?」

    「沒、沒事,?先帶他到衙門去,我隨後就到,我里面還有些東西要帶走。」

    「?又不會騎馬,不對,這兒也沒馬,我等?。」

    「不用了,我用走的就好了,又不遠,而且,我想想點事情,?先帶他走吧,我看見他就渾身不舒服。」她連忙催促。

    靜瑜還是覺得不太對勁,「?沒事吧?」

    她忙擠出一個笑容,「當然沒有。」才怪!

    「好吧,那我先走了。」

    她點點頭,看著好友騎著馬兒往山間道路下去,那名洋人也開始加快步伐的跟著跑,免得被拖著走,由他從頭到尾沒吭半聲看來,鐵定也是被靜瑜點了穴了。

    好了,現在──

    她咬著下唇,硬著頭皮轉身走入寺內,先是將男人的袋子輕輕放到他身邊,再替他松綁,可是解穴道……

    看著那雙惡狠狠瞪著她的棕眸,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後,向他行禮致歉,「我認錯人了,真的對不起!」

    眸子微  ,火氣迸出,他耳朵沒聾,剛剛外面的對話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我真的很抱歉,我從來沒有做過壞事,今天的事雖然是個誤會,可我還是覺得自己做了很惡劣的事,我……」她不安的咬著下唇,「現在我要幫你解開穴道,請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女子我一般見識。」

    很快的伸手解開他身上的穴道,再忐忑的看著他動動被綁了好長一段時間而僵硬不舒服的脖頸,揉揉手腕,整理一下衣服後,再定定的瞪著她,「給我?的名字。」

    「做什麼?」

    「我現在還想不到要怎麼跟?算這一筆帳,雖然跟淑女算帳是很不紳士的行為。」

    她不得不承認,這洋人還滿有風度的,沒有直接揍她一拳,但今天這件事,不是什麼光彩的事,她只想跟他分道揚鑣,永遠不再見面是再好不過了。

    「很抱歉,我不能跟你說,也希望我們不會再見面了,所以──」她真的很沮喪,自己沒有行俠仗義,還弄出個烏龍事來!「我們還是現在就把帳清一清吧。」

    馥薇怯怯的低頭,「你心中一定余慍未消,我讓你打臉,打幾下都沒關系,因為我從小到大不曾被打過,更甭提被摑耳光了,可我身上又沒有值錢的東西,只能讓你消火,那麼我們之間的帳就一筆勾銷了。」

    不是她討打,而是為了扮村婦,她的首飾都沒敢戴上,身上也沒銀兩,什麼實質賠償都做不到,但也不想另約地點,演出付錢消災的戲碼,她只想要快快的從他的眼前消失!

    沙特雷看她一副準備從容就義的模樣,莫名的,原本沸騰的怒火突然熄了大半,深棕近似黑夜的眸子在她美麗的臉龐,以及縴細窈窕的身子迅速打量一遍後,慵懶一笑,「?不誠實。」

    「什、什麼?」是她多心嗎?怎麼他的表情不太一樣了

    「?說?身上沒有值錢的東西,可我明明在?身上看到了比打耳光更快讓我消火的東西。」

    「有嗎?」她怎麼不知道?低頭看了看,自己從頭到腳全是向農婦借來的,沒一樣值錢的啊!不解的抬頭,「是哪一──唔!」

    馥薇一臉愕然的瞪著突然近在咫尺的英俊臉龐,而他的唇竟然就落在她唇上

    在她怔愕的欲開口時,沙特雷以熟練的吻功經驗立即直驅而入,汲取她唇中甜美的蜜汁。

    她嚇壞了,只能愣愣的瞠視著他,然後,隨著他的舌、他的吻變得火熱,一股陌生的戰栗感突地在她的四肢百骸蔓延開來。

    好熱……好熱……所有的感官像被喚醒似的,她可以清楚感受到他的舌吮遍她口中的柔軟,誘哄著她的舌與他的玩起游戲,她不明白發生什麼事,力量似乎逐漸在消失,變得渾身無力,癱軟在他強壯的臂彎中,但那股奇妙的戰栗仍在持續,她毫無抵抗能力。

    沙特雷沒想到她的滋味如此誘人,盡管她的反應生澀,他卻像著了魔,氣息有些不穩卻又不舍放開她,只想一而再的深深品嘗令他眷戀的好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自己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才不舍的放開她,而懷中的美人兒斂著水光的美眸嬌慵迷醉,這個表情他很熟悉,被他吻過的女人都是如此的沉迷,但,她卻是其中最美的……

    「怎麼辦??消了怒火,卻點燃了另一道火,我的東方美人……」他粗啞的嗓音低低響起。

    這個嗓音穿透了馥薇被陌生的狂野情欲所佔領的混沌腦海,先是茫然的眨眨眼,接著,迷蒙的視線突然有了焦距,瞠視著眼前這張英俊得過火的異國臉龐,一雙深邃棕眸正以溫柔得幾乎會讓人沉溺的眼神凝睇著她──

    「?的味道好甜。」

    甜甜!

    天啊!她是完完全全的清醒了,駭然的瞪著他,他、他、他、親了她!

    「怎麼了」他不解的看著臉色倏地變得慘白的美人。

    怎麼了?他無恥的吻了她,居然問她怎麼了她可是個冰清玉潔的名門閨女,現在──

    她急著要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竟然還躺在他的懷里。「快放開我!」

    「除非?告訴我怎麼了,?又肚子疼了嗎?」

    「我何止肚子疼,我頭疼、我心疼,我全身──我跟你這個色胚說這麼多干什麼」

    她的手直覺的要再去點他的穴,但沙特雷也許不懂中國功夫,卻是個很會記取教訓的男人,仗著高大的身形,他直接反身將她壓倒在地上,兩手抓到她會作怪的小手,往上拉高到她的頭頂。

    「可惡!我根本沒有抓錯人,你就是另一個淫賊!」她錯了!大錯特錯了!

    偏偏她只有輕功跟點穴的功夫能搬得上面,根本沒能力跟人大打出手。

    「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我絕對不是?口中的淫賊。」

    「那你就放開我!」他好重,壓得她幾乎都快不能呼吸了!

    她好小,躺在他的身下,他可以完完全全的感覺到她圓潤的柔軟,那令他的呼吸再次變得灼燙,他知道,再這麼任由情欲的火燃燒下去,他絕對會變成她口中的淫賊。

    「好,我放開?,可是,?不可以再讓我動彈不得、出不了聲音,可以嗎?」

    她點點頭。

    「?確定?」不知怎麼的,那雙美眸迅速閃過一道他來不及捕捉的異樣光芒,讓他不由得再問一次。

    「確定。」她說得斬釘截鐵,因為她不會再做那些事,但她會逃開,並向上蒼祈禱,她這一輩子都不會再見到這個輕浮的男人!

    于是,沙特雷放開了她,看著她慢慢的起身,然後,僅僅一個回身,在他意識到不對而欲上前扣住她的手臂時,她竟然身形一凌,飛了!

    他很快的跑出寺廟,但寧靜的山林里,哪里還有美人的蹤影?

       

正文 第二章

    公主幫又添了一件豐功偉業──把一名專找平民婦女下手,欺負她們是弱者、沒有靠山可以幫她們出頭的采花洋賊扭送到衙門。

    這個洋色胚的來頭其實還不小,已經來大清三年,是一家國外通商行派駐在北京的代表,這個身份自然引起朝廷關切,但偏偏是公主幫親自逮到的人,讓平時跟這名洋人有往來、拿了不少昂貴玩意兒的文武官員也只能噤聲,不敢替他平反,以免遭到池魚之殃。

    另一頭,不例外的,靜瑜跟馥薇都因為這件在京城沸騰的大事情而被家人狠狠的念了一頓。

    因為她們以己身當餌的事不知怎麼的竟從衙門傳出去,雖說她們武功了得,沒被佔去半點便宜,但這大膽行徑,還是嚇壞家人了。

    不過驚天動地的事她們又不是沒做過,這不是第一次,也不會是最後一次,等風波平息後,家人就會漸漸放松對她們的看管的。

    只是,靜瑜還是發現有個人變得不太一樣了,通常,在完成一件「好事」後,都會興高采烈的在書冊上記錄的馥薇,這會怎麼才寫幾個字就停頓好久?

    在議政王府的小閣樓里,靜瑜不解的抬頭看著站在馥薇身旁的丫鬟,以眼神詢問。

    臉龐清秀的小香搖搖頭,小小聲的答,「不知道,格格這幾天都是這樣魂不守舍的,問了,格格也不說。」

    的確奇怪,瞧小香的聲音雖小,但馥薇應該還是听得見,可她連動也沒動,毛筆還停頓在半空,連墨汁滴落到本子上也沒感覺。

    陷于思緒中的馥薇是真的寫不下去,這本冊子要留給以後的公主幫,讓她們知道公主幫曾做過多少濟弱扶傾的事,是要詳載發生的一切,可她要怎麼寫那一段?

    那張該死的俊臉,她記得超清楚,想忘都忘不了!她一直在想著自己算不算不再冰清玉潔了?是不是不可以嫁人了?

    天啊,她發出無力的呻吟,整個臉埋進書冊,誰來教教她,要如何才能忘掉那可怕的記憶?

    可怕真的有那麼可怕嗎?她的心底突地冒出另一個聲音。

    不然呢?難道,我很享受嗎她受不了的反問那一個聲音。

    不知道有沒有,但?沒有反抗,絕對是真的!

    ?!

    看吧,?說不出反駁的話來了!

    天啊,受不了的在書冊上搖頭,她快得失心瘋了!都是他!都是那個該死的男人!

    「?干什麼?馥薇,?快抬頭啊!」

    靜瑜的聲音好像從好遠的地方傳來,然後,有人硬是將她的頭抬起來,她詫異的看著突然?著嘴,噗哧笑出來的靜瑜跟小香,「?們笑什麼?」

    「?自己看吧!」靜瑜給小香一個眼神,她立即拿了一面銅鏡過來。

    馥薇一看,差點沒傻眼,她的臉竟然沾了一大片墨汁,簡直像唱戲的小丑!

    「?到底怎麼了?」靜瑜邊問邊擰了條濕毛巾給她。

    「沒、沒事啊。」困窘的接過手,擦拭臉。

    靜瑜靜靜的看著她,知道有件事困擾著好友,但她不會強迫她告訴她,「好吧,」她看了看外頭,「時間也差不多了,?不是該回去當『廚娘』了?」

    她一愣,「啊,我差點忘了這件事。」

    向來朋友滿天下,倡言「五湖四海皆兄弟」的弟弟最近又交了一名洋朋友,听見那洋人僅跟一名老隨從住在城里的客棧,他便征同阿瑪、額娘的同意,熱情地邀他到家中小住。

    而阿瑪為了炫耀女兒的好手藝,特地叮囑她親自下廚,讓這名貴客嘗嘗中國美食。

    按理,她應該會很開心的,她是公主幫里的「食神」,對烹飪有著無可救藥的喜愛,可現在怎麼意興闌珊的?

    「好了,走吧,?再磨蹭下去,那名客人只能吃生肉跟生菜了。」靜瑜笑笑的拉起她,再向小香點點頭,「顧好?家格格,別讓她把自己手指給切了加菜。」

    馥薇尷尬無措,明白這名嗜醫的「醫痴」好友已看穿了她,但時間不允許她多說什麼,只好帶著小香先回福親王府了。

    夜暮低垂,燈火乍現。

    對馥薇而言,第一次,她覺得家中的園丁僕佣太過盡責,為什麼要將高高的樹木修剪得那麼整齊?他們應該讓枝椏樹葉長得茂盛,好遮住這片園林亭台旁的宮燈光線,還有,他們更不該天天擦拭宮燈,應該讓它們沾上一層厚厚的塵灰,好讓光透不出來!

    總之,既然夜晚來臨了,就不該夜如白晝,若非如此,他又怎麼認得出她來

    「幾天不見,?又綁了幾個男人,脫了幾個男人的衣服了?女淫賊!」

    她杏眼圓睜的瞪著眼前這張不該熟悉卻又熟悉、想要忘記偏又忘不了的英俊容顏,她、她真的要昏倒了!

    「沙特雷先生,我想你認錯人了。」

    她努力維持大家閨秀該有的恬靜優雅,壓抑那股想沖入房內的強烈渴望。

    「是嗎?」他自信的表情說明了他可不是這麼想的。

    他想念這張純淨美麗的東方臉孔已有幾天,怎麼會認錯人?

    更何況,他出現在這里,可不是湊巧的──

    洋人玷污農婦被公主幫的格格們抓到衙門,這事在城里是傳得沸沸揚揚,這讓他輕而易舉的得到一個尋她的最好線索。

    而公主幫顯然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他向客棧店小二描述小寺廟那位美人的外貌,店小二便拍胸脯肯定那是福親王府里的馥薇格格,就那麼巧──她的弟弟克彥貝勒正在客棧里與友人喝茶聊天。

    一見那張十四歲的稚氣臉龐,他更確定了馥薇格格就是他要找的美人,因為他在克彥貝勒俊秀的五官上可以見到寺中美人的影子。

    而接近美人的第一步,就是跟她的弟弟結成好友,所以這幾天,他費盡心思跟克彥培養友誼,一句「出外靠朋友」,就讓天生熱情的克彥不設防的踏入他設好的橋段,順利將他帶進福親王府。

    而且方才她一見到他,臉上一閃而過的驚懼,他可是看得一清二楚,她還想否認

    「沙特雷先生,你走錯方向了,你的房間在另一邊。」

    此時,一名小廝走了過來,但顯然察覺到他跟格格之間有股奇怪的氣氛在,有些無措起來。

    馥薇看向小廝,「你帶沙特雷先生回房去,」再逼自己正視那雙略帶戲謔的眼楮,「我想回房休息了,晚膳恕我無法作陪。」

    「膽小鬼!」他以只有她听得見的音量低喃。

    她的心髒猛地一震,抬頭看著他,咬牙問︰「馥薇不明白沙特雷先生的意思。」

    「我听小貝勒說,?以自己的廚藝為傲,怎麼菜還沒上桌,?就要逃了?」

    「你是說我沒勇氣听你的評語」這句話可真是踩到她的死穴了!

    「沒錯,不然?為什麼急著回房?」

    「那是我擔心你會認出我來才──」該死的,她脫口說出了什麼

    瞧著那張俊臉上饒富興味的促狹笑意,她知道自己掉入他設下的陷阱了,她傻傻的順著他的話,承認了她就是當日的小農婦!

    沙特雷注意到她不安的看著他身後的那名小廝,再次以只有兩個人听得見的音量道︰「?不怕我不小心將那日的精彩『相遇』說溜嘴?」

    「你敢!」她粉臉一變。

    「那就陪我回房去拿個禮物,再回到餐桌上。」他迷人一笑。雖然那是看到她坐立不安的起身而隨口丟下的一句話,但總是得拿個東西送大家才說得過去。

    在他威脅的手段下,馥薇不得不在小廝困惑的目光中陪著他回房間,看到他拿了幾個相當精致的迷你西洋家具,每一個大約都只有手掌大,听到他說是自己設計、自己手工完成的,她是左耳進、右耳出,完全不相信他有這麼出色的才能。

    回到了座位,她佯稱自己又覺得不累而陪同用餐時,沙特雷像是在「回敬」她不同于其他人對他禮物的贊美,只以虛應的笑容點頭帶過。

    就在以小香為首的十多名丫鬟將一道道精致美食送上桌後,馥薇卻發現他的目光有異!

    果然,在阿瑪熱絡的要他先小口品嘗每一道菜色時,笑言「愛肉成痴」的沙特雷就從看得到的肉類佳肴開始品嘗,但從他口中吐出的評語竟只有一個字──「硬。」

    「是嗎?」正等著听女兒被贊美的福親王,沉穩的臉上露出不解,看女兒一眼後,又看著沙特雷笑道︰「可能是上菜的時間等了太久,燜過熟了,那就放到一旁,待會兒撤掉,你再試試另一盤。」他笑容可掬的指著另一道菜,女兒的廚藝是他最自傲的,可沒想到──

    「這也硬。」沙特雷嘗了,濃眉一皺。

    是嗎?福親王的眉頭也皺了,「那再試試這一道。」

    他點頭,嘗了一口,嘆了一聲,「抱歉,還是硬。」

    嘗了一輪下來,沙特雷的評語都很類似,再以無辜的棕眸看著改坐到他對面的東方美人。

    馥薇臉色已變,一雙水汪汪的翦水明眸迅速掠過一桌的山珍海味,再瞪著那有一半都被他歸類在「硬」字上的菜色。

    忍耐,忍耐!她勉強擠出笑容,怒火已經快克制不住。

    「姊,來者是客!」克彥坐在她的左手邊,清楚看到美麗姊姊漂亮的菱形嘴已經氣得要抽搐了,不得不低聲提醒。

    此時小香在福親王的眼神示意下,將桌上的另一盤菜換到這名來自法蘭西的洋人面前,可心里忍不住替格格叫屈。格格的好手藝是出了名,這個洋人的味覺肯定有問題,哪有每一盤美食都不合他的口味!

    這會兒,見他用湯匙舀了一塊肉入口,眉頭又是一皺。

    「還是硬。」

    這句話不是沙特雷說的,而是美人兒干脆開口代勞,他也不吝惜的點點頭。

    兩簇怒火竄上那雙明眸,她知道要忍耐,來者是客,眼一閉,牙一咬就過去了,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可是,就算她拚命的深呼吸,還是有一股想將桌上的菜全砸向他的沖動。

    因為他深邃的棕眸雖然透著歉意,但她卻從那微揚的嘴角看出他的惡劣,他根本是故意挑剔的!

    看到美人兒氣壞了,玩得很開心的男人又覺得舍不得,終于說出公道話來,「其實,民風不同、文化不同,我對中國菜原本就不怎麼有興趣,也擔心我的飲食習慣會造成你們準備上的困擾,所以,」回頭看著一直畢恭畢敬的站在他身後的老總管喬治,以中文問︰「你已經把東西放到廚房了嗎?」

    這一問,其他人不由得將目光全移到這個沉默的老總管身上,因為他到了這里之後,也只點頭、行過禮,沒見他開口,他們還以為他不會說中文,可沒想到,白發灰眸的老總管以比主人還字正腔圓的中文道──

    「是的,主子,剛剛已經在福親王府的何總管幫助下,將新購好的食材放進去了。」

    「你盡快去準備一份過來。」

    「是。」

    自備餐點?他根本是存心給她難看的!馥薇真的忍不下去了,麗顏上勉強維持的最後笑意消失,再也遮掩不了的怒火已佔據一雙又圓又亮的美眸。

    甭說是她,疼女如命的福親王原本的好修養也被一聲聲的「硬、稍硬、還是硬」的批評給消耗殆盡。

    要不是福晉一手抓著他、一只高底盆鞋重重踩著他的腳,他可能已經把這個死洋人給轟出福親王府了!

    罪魁禍首克彥已經感覺到風雨欲來的氣氛,嚇得冷汗涔涔。「呃──阿、阿瑪、額、額娘,姊……姊,」他幾近口吃的吞咽了一口口水,「我……我想應該是像沙特雷說的,文化不同,民情不同,那個──那個,既然他的總管有替他準備晚膳,那就各吃各的嘛,哈,哈,哈。」干笑。

    「可是沙特雷先生到我王府做客,日後又是房客,三餐卻要自己張羅,這件事要是讓奴才們傳出去,福親王府的面子要往哪里擱」福親王說得還算好听,但瞪著小兒子的眼楮可是怒不可遏。「再說了,我以為『入境隨俗』,沙特雷先生應該要有勇氣嘗試中國美食才是,更甭提馥薇的廚藝是眾所周知,能吃得到她親手煮的菜色可是沙特雷先生的福氣!」

    「呃──希望不是我的中文不好,引起你們的誤會。」他可沒打算激怒這個兩鬢斑白,有著沉穩氣質的一家之主,「我不是第一次到異國,但吃對法蘭西人而言,不只是填飽肚子而已,還是一種生活方式,要改變並不容易,何況,小住已是叨擾,怎能在飲食上再添麻煩?」

    見他說得誠心誠意的,原本也有些怒氣的福晉意外的笑了。「我明白了。」

    原本怒目相向的福親王听他這麼說,怒火也消了不少,可是他否定了女兒的廚藝,他還是不開心,不過不再多說什麼。

    福晉看向臉色也不好的女兒,使了個眼色。

    馥薇明白一向好客的娘親要她表達什麼,就算心不甘情不願,她也不得不開口了,「老子曾雲,『治大國若烹小鮮』,馥薇對其他閨女該學之事一概不通,僅以這一身過人廚藝自傲,不過,馥薇亦不得不承認,可能地域不同,口味不同──」

    她的目光再次掠向一整桌菜,那是她在廚房奮斗了好幾個時辰才做出的正式筵席。

    四道點心、四道鮮果、四道干果、四冷葷、兩熱葷、四海碗、兩道點心,再加上六大碗,這中間蒸煮炸燴爆、炒烤煨溜鹵,再加上蔬果刻花刻字,這麼辛苦,只因阿瑪的六個字──「要盡地主之誼」,親自下廚誠意才足。

    可現在,她卻有一種自取其辱的挫敗感!

    不過對美食,她一向有不恥下問的求知欲,「然而,馥薇是井底之蛙,不曾踏出大清國土,所以,為增見聞,待會兒馥薇定好好看,學習研究。」

    「對對對,活到老,學到老,等待會兒喬治總管一上菜,我們大家就一起用膳,中西美食對照品嘗,這不很熱鬧嘛。」克彥笑笑的頻點頭。

    在他的想法里,人一肚子餓,脾氣就壞,一填飽肚子,就雨過天青,所以,他對自己的建議感到滿意極了。

    沙特雷定定的看著美人那雙不服輸的美麗眸子,他笑了,突然很期待,當她看到他所謂的「美食」時,會是什麼樣的表

    靜瑜是未卜先知嗎

    這是馥薇在看到老喬治為沙特雷送上的菜色時,第一個閃過腦海的念頭。

    除了一盤生菜外,一塊份量頗大的長方形半生不熟牛肉就躺在白玉瓷盤上流著粉色血絲,只看到老總管替他主子灑了些調味料之類的,然後說︰「稟主子,這是小的前去購買時,肉販從剛宰殺的牛身上切下來的,應該很新鮮。」

    福親王一家四口還有其他家僕,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看著沙特雷拿起刀叉,姿態優雅的切了塊血淋淋的肉,就那麼放入口中咀嚼,眼神還綻現一道滿足之光。

    當他吞下肚時,所有人都忍不住?著嘴,露出驚恐的表情。

    天啊,馥薇的胃一陣翻絞,她快要吐了,處理生肉她當然有經驗,但看到人吃生肉,她可是頭一遭!

    沙特雷切了一塊肉,以叉子叉好後,突地起身,拿起那盤生肉走到她身邊,放到她面前。

    她想也沒想的就別開臉,看著他一身的白色蕾絲襯衫、合身外套、領巾、細長合身的黑褲子、長皮靴,這身洋服打扮讓原本就高大英挺的他看來更為修長,也更為迷人。

    不是她願意當縮頭烏龜,而是與生肉兩相比較,她寧願看這個令她討厭的男人!

    「?不是想研究?先試試味道吧。」他可不打算讓她逃過。

    「我用看的、用推論的就成了,不必麻煩,我要走了。」她臉色蒼白,只想快快走人,但他的雙手陡地按住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起身。

    「?的求知精神呢?」

    跟他一口吞下的生肉一樣,死了!但父母在場,她只能說︰「我想休息──」

    話尚未說完,一個東西迅速被塞進口中,她先是一愣,接著在意識到就是一塊血淋淋的生牛肉後──

    「惡~」她臉色發白,迅速的拿了碗吐掉,連忙拿起茶水拚命漱口,連水都不敢吞,吐到另一個空碗上。

    「嘖嘖嘖,?浪費了美食!」

    美食這不用烹飪的東西叫美食那她像個瘋子似的弄出這一桌嘔心瀝血的筵席,竟只博得一個「硬、稍硬、非常硬」的評論

    她自認自己是個好脾氣的人,但他先前的嫌棄,加上贊美從牛身上剛切下來的肉叫美食後,她的怒火完全爆發了!

    听音判人,她猜測他就站在她身後,所以,完全沒考慮的,迅速端起右邊那盤色香味俱全的「貴妃牛肉」,嘴巴說著,「小香,端走!」但卻假裝手一滑,往身後一潑──

    「天啊!」

    不意外的,一切突然變得靜寂,她可以想象那張俊臉被蒜苗、胡蘿卜片、姜、牛肉片加上醬油、辣椒油等湯料淋得慘不忍睹的模樣。

    「格──格」一臉驚恐的小香怯怯的指著她身後。

    活該!「很抱歉,我的手突然滑了──」她裝出一張歉疚的臉轉過身,沒想到──怎麼、怎麼滿臉菜渣的是阿瑪而那個英俊男人正忙著扯下自己的領巾,歉然的替阿瑪擦拭臉上的菜渣。

    「很抱歉,我突然走開,你剛好過來,不然應該是我──」

    「不不,只是意外。」他心疼女兒,要過來幫她拍拍背,怎知──

    「阿瑪,對不起。」馥薇也急著拿起絲帕幫忙擦。

    「沒關系,?也不是故意的,」看著自己這一身,再看向福晉,她明白的點點頭,起身。

    「我跟?阿瑪先回房了,這會兒也沒胃口。」福晉的表情也很尷尬,那塊生肉真是個大震撼,「馥薇,?跟?弟好好招待客人。」

    「這──」她還來不及說話,阿瑪跟額娘已先離席了。

    雖然額娘這麼交代,但她也想走了,「克彥,好好招待你的客人。」

    她再看向小香,示意她跟她走,但手臂陡地一緊,抬頭看向沙特雷,她忍著怒火說︰「放手,你這樣很不禮貌。」

    小香跟克彥也以不解的眼神看著他,但他毫不在乎,用只有她听得到的音量道︰「下一次,?還是要回頭看一下,才瞄得準。」

    他臉上有著令人神魂顛倒的慵懶笑意,但那雙棕眸卻透露了他洞悉她把戲的壞壞笑意。

    「我會的!」她氣憤甩掉他的手,氣沖沖的回房去,小香不解的又看了沙特雷一眼,這才追了上去。

    克彥用曖昧眼神瞅著沙特雷看,他可是嗅出了兩人的火藥味,也看出了一點點端倪。「如果,你希望你跟我姊之間的關系再更好一點,我可以提供建議。」

    「很好,謝謝,我很需要。」他很坦白。

    「我想你們洋人應該都很會騎馬吧?」克彥再問。

    「當然。」

    兩人又談了些細節,再起身握握手後,相視一笑,達成交易。

       

正文 第三章

    沙特雷圖的是美人,克彥呢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十四歲已情竇初開的克彥,在大半夜打包了一大堆剩菜,偷偷摸摸跑到京城一家有名的妓院。從後門翻牆後,小心翼翼的避開前面燈火通明、買春客與妓女們的打情罵俏,來到一間被遺忘的簡陋木屋。

    昏黃的燭火下,一張美得驚人卻楚楚動人的小臉蛋在看到他後,眼楮頓時一亮,「大哥哥你來了。」

    其實他才大這個小不點五歲,但她實在太瘦小了,才一直叫他大哥哥。

    「趁?娘接客的時候,快吃。」

    「嗯,我什麼時候可以跟大哥哥走?」她不想留在這里。

    「要等我存夠了錢,?娘說?以後要賣五千兩的,我還存不夠。」

    「那要好多錢啊,一定很難。」

    克彥笑了,疼愛的揉揉她的頭,「不會,我找到一個金主了,不會太久的。」

    看著她大口大口吃著姊姊煮的東西,想起和沙特雷的「交易」,他實在有點兒愧疚,可是,小不點太可憐了,被關在這里的原因竟是為了日後讓那些尋芳客驚艷,出高價買她的首夜,他不懂,天底下怎麼有這麼狠心的母親

    要不是幾個月前,他帶洋朋友來這里嘗鮮,無聊的踱到後面閑晃,不小心撞見她,他還不知道這世上竟然有這麼悲慘的事!

    反正,沙特雷看來那麼優秀,他應該不算是出賣自己的姊姊吧?

    心思單純的他隨即又溫柔的看著小不點,那一絲絲罪惡感早就隨夜風消逝。

    因此,不管馥薇再怎麼防堵,盡量不跟沙特雷踫面,三餐除了早膳走不開外,其他兩餐一定小心避開,在福親王府里跟他大玩捉迷藏,然而在克彥收受「賄款」,出賣姊弟親情後,沙特雷還是成功的闖進了她的生活,而且,還專門闖進禁區的部份。

    朗朗晴空下,一片翠綠的坡地上,沙特雷高坐在黑色駿馬上,從口袋里拿了一袋銀兩交給克彥,「夠不夠?」

    「夠了!夠了!」克彥笑咪咪的掂了掂那一袋沉甸甸的錢袋,揣入懷中後,指了指前方不遠處由他私下派了府中奴才搭建的馬廄,「人跟馬兒都在那里了,不過,我雖然拿了這些銀兩,還是要把話說清楚,你不可以有違背禮數的行為,不然被我阿瑪知道了──」

    「你放心,我不是那種人,不然,在王府近水樓台,豈不更有機會?」雖然這陣子有人逃他逃得凶,他是不太開心。

    「也是,但我也要提醒你,我姊會功夫的,你要真的想亂來,要三思。」這麼說當然是怕他真的存有壞心眼,威嚇用的。

    來不及了,他已經亂來過了!沙特雷在心中笑道。

    「我姊把馬牽出來了,瞧她牽馬的模樣,你就知道她有多麼需要教導。」

    的確挺糟糕的!沙特雷的濃眉一蹙。他從小就有自己的馬,小時候的玩伴可以說就是馬兒,但他即使是小男孩時,都不曾像她這樣別扭的牽著馬!

    此時,她雖然拉著韁繩,但人跟馬完全沒默契,馬走右邊,她走左邊,待她往右邊走時,馬兒又往她擠過來,一人一馬的腳都要打結了。

    「老天爺,」克彥仰頭一翻白眼,「難怪我阿瑪、額娘不讓她接近馬,說什麼有算命仙算過我姊有馬劫,有血光之災,你瞧瞧,光是用看的,就讓人膽戰心驚了,我姊直嚷著說要當俠客,連馬也不會騎的俠客,象話嗎?」他吐了口長氣,對著姊姊揮揮手,「姊,這里啦,快點!」

    「我看我們過去好了。」語畢,沙特雷立即輕踢馬腹,策馬過去。

    馥薇一看到他,粉臉一沉,也不走了,雖然她不得不承認英俊高大的他,騎馬的英姿確實很吸引人,但是──

    「他為什麼也會來這里?」

    明明這麼大個兒的人就站在她面前,但她卻故意瞥向他身後,看著同樣策馬過來的弟弟,口氣中絲毫沒有掩飾她的不滿。

    「我今兒個有事不能教?騎馬,剛好听到沙特雷說,他在法蘭西也有一座很大的馬場,他的騎術一流,所以我想『名師出高徒』嘛,就請他教?,?會進步得更快。」他這謊可是撒得臉不紅氣不喘。

    但他的理由馥薇可听不進去!「我以為這是我們姊弟間的秘密!」

    「現在是我們三個人的秘密了!」沙特雷低沉的笑聲響起。

    她氣呼呼的瞪著他,「誰準你說話的!」

    「?也沒說不準,我的東方美人。」

    「不準那樣叫我!」她氣憤的怒叫,那令她想到那天不好的經歷。

    「為什麼?姊,我覺得挺好听的啊。」他真的這麼想。

    「好听才有鬼咧!」

    克彥以一種好奇的眼神瞅著她看,「姊,我第一次、不,第二次看?發脾氣耶!」

    「我比你幸運,見到她發了不少次火。」沙特雷打趣的凝睇著臉色微微一變的女人,「如果你姊願意,我很願意和你分享另一個我跟她的秘──」

    「夠了,請你離開!」她沒好氣的打斷他的話,下起逐客令。

    但克彥卻不識相的出聲,「姊,有事的人是我,是我要離開,我先走了!」

    「喂」她難以置信的看著掉轉馬頭策馬離去的弟弟,他竟然就這樣把她扔給這洋人,那她這段日子躲他是躲假的

    克彥一走,沙特雷得以好整以暇的慢慢打量呆若木雞的美人。

    沒有高如牌樓的絹制花朵假髻、沒有長長的旗裝、高底旗鞋,她一頭長發編成發辮、幾支珠花發釵、一襲長度至胯的紅羅刺繡馬褂加長褲、平底繡鞋,人雖矮了一大截,卻展現了另一股動人風情。

    「看什麼看」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正被細細打量,火氣更旺了。

    他露齒一笑,凝睇這雙璀亮如星的眸子里跳躍的火花,以及那張抿緊的櫻桃小嘴,這個美人兒生起氣來,怎麼讓他更想將她擁入懷中好好疼愛一番

    不知是否他的棕眸里透露了這些訊息,她的粉臉陡地一紅。

    「我、我要走了。」她急著想將馬兒再拉回馬廄去,但到底是馬笨還是人笨?直的路不走,彎來拐去,走得她香汗淋灕。

    沙特雷憋住一肚子笑意,策馬來到她身前,擋住她的路。

    「你是瞎子嗎?」她凶巴巴的抬頭瞪他,沒看到她一人一馬走得多辛苦,他還擋路。

    「?不覺得?又多了一個把柄在我身上?」

    他干麼答非所問,而且沒頭沒腦的?「什麼把柄?」

    他濃眉一挑,「譬如說,先前我親了?,而現在,?不顧?阿瑪、額娘反對,偷學騎馬?」

    她杏眼圓睜。那個長舌的弟弟!「可惡,你到底想怎樣?」

    他莞爾一笑,「不想怎樣,只是想教?騎馬而已。」

    她咬牙,「好,看你有多大耐心教我」這麼說,是因為克彥很受不了她,不明白能學會輕功的她,為什麼在馬背上就學不會平衡。

    于是,騎馬課程開始了。

    不同于正常程序的是,這個洋夫子要天天付費才能教到這名美人學生,而美人兒卻是因為被這臭洋人抓到把柄,才不得不天天赴會。

    于是,這項課程唯一不必付出的受益者,就成了天天拿一袋銀兩的克彥了。

    「呵呵呵……早晨的空氣真是新鮮啊!」

    一大清早,福親王走出房門外,看著天空的金色晨曦,轉轉頭啊,甩甩手啊,再做一個深呼吸,咦?本該是沁入心肺的新鮮空氣,怎麼有股怪味兒

    他吸,他吸,他吸吸吸,順著味道走過去,一看到那對早早就在花園里用餐的洋主僕,臉色一沉。唉,早該猜到是他們!

    「王爺,早。」沙特雷禮貌的起身道早,在後方伺候的老喬治則行鞠躬禮。

    「早。」伸手不打笑臉人,客人笑,主人也不得不笑,他勉強將嘴彎一下,走過去,皺著眉頭看著桌上簡單的餐點,「這是你們的早膳?」

    「王爺試試。」沙特雷很熱情的請他坐下。

    「不不不,不用了。」

    他觀察他好幾天了,這洋鬼子早膳也講究得很,听說老喬治一早就在廚房忙,用面粉做了些不像包子、饅頭的玩意兒,還去附近農家找來新鮮的牛奶,今天還加上一杯黑幽幽的鬼東西,仔細看,跟他們的中藥湯沒兩樣!

    其實,不僅他吃的東西跟他們中國人不同,他的規矩也多。

    像吃完餐點後,老喬治會送上一個裝著水的琉璃杯上來,頭一次看到,他還以為是送來漱口的,沒想到是洗手用的,害他差點沒喝下去!

    另外,他除了愛吃生肉、半生不熟的肉外,也愛吃烤羊腿、乳酪、葡萄酒,如果有蝸牛肉、蛙腿肉就更佳。

    老實說,這其中有好幾樣,他光听名字就敬謝不敏了!

    更匪夷所思的還有一件事,瞧他長得高頭大馬,陽剛氣味兒足,但一到下午,只要他沒有出門去看那些園林建築、中式家具,就得來個他口中的「下午茶」。

    光看那姿勢,他就覺得這洋人娘兒味十足,不像個男人!

    思緒間,奴才們送來中式早膳,瞧瞧,稀飯、包子、饅頭、菜、肉、醬菜……有多豐富啊。

    但他也不會叫這洋鬼子試,免得他又端出一盤生肉,害他沒胃口。

    這會兒,福晉、馥薇跟克彥也都前來用餐,這是福親王立下的規定,大兒子尚未離家至邊關駐軍時,也得在這個時間前來這鳥語花香的庭園里一起用膳。

    「什麼怪味道?」福晉也聞到了。

    「這種東西叫咖啡,洋人愛喝,但很苦,比中藥還難喝。」克彥交的洋朋友多,馬上回答。

    沙特雷笑問目光都不看向他的馥薇,「沒有求知欲了?」

    她不想看他,這幾天他上的馬術課簡直是把她當白痴看,不是要她跟馬兒說話,就是要她牽著馬兒走路,   羲艫畝╴桃淮蠖眩   蛺旄    藎 谷灰   闋潘   磯  叢瑁 

    她不是不願意幫忙,而是到現在,她都還沒坐上馬背呢!

    「馥薇,不可以沒禮貌。」福晉對沙特雷倒是很有好感,他相當有禮貌,而且,從他手工雕出的迷你家具看來,他也相當有才華。

    「我真的不好奇嘛。」她隨口應了一聲。

    「馥薇──」福晉還是又念了她。

    「沒關系的。」他可以猜出她今日心情為何不好,偏偏她不去上課又不成,因為他們之間已有不能說的秘密。

    「抱歉,我這女兒被她阿瑪還有我給寵壞了。」

    福晉顯然對女兒的回答不甚滿意,白了女兒一眼,再看了下一臉不以為然的丈夫後,才對沙特雷說︰「其實馥薇喜歡烹煮,有大半都是我的原因。」

    「額娘,?跟他說別的事兒嘛,別說我成不成?他沒興趣听的。」她不喜歡成為焦點,更不希望沙特雷知道太多她的事。

    「錯了,我很有興趣。」他卻故意唱反調。因為這幾天上騎馬課,美人兒都是臭著一張臉,他問十句,她只答一句,他對她的了解實在有限。

    福晉微微一笑,開始談起了自己,說年輕時她可以為了美食上山下海,完全沒有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後來成親,一心只想生個女娃兒,能一起在廚房做出好吃的東西,但第一個孩子卻是男孩,取名叫克朗,後來又因她身子虛,福親王不讓她生了,直到十年後,竟意外有了第二個娃兒,那便是馥薇,不僅她疼,中年得子的福親王更是疼得過份,接下來,又有了克彥──

    說到這兒,福晉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隨著年歲漸長,身子骨差,我便鮮少進廚房了,而小馥薇已長大,她疼惜她這個額娘,也就努力的專研中國美食,以滿足我這個額娘的口腹之欲。」

    沙特雷贊賞的目光直勾勾盯著臉紅紅的女人,「真是個孝順的好姑娘。」

    誰要他贊美!馥薇滿臉不自在。

    「是啊,可是也因為我的堅持,認為已有一身好廚藝的她已經夠辛苦了,所以其他姑娘家該學的琴、棋、書、畫、女紅,我便不要她學了──」說到這兒,福晉歉然的看著女兒,「眼看其他同齡的閨女一個個嫁出去,我好擔心……」

    「額娘!」她忍不住打斷母親的話,她在向沙特雷推銷她嗎

    「福晉,女兒還小,?急什麼?」福親王也不悅,這個女兒他可是捧在掌心里疼的,還舍不得讓她嫁人呢!

    「額娘,姊乏人問津又不是因為她不會那些一般閨女該會的事,而是──」

    克彥話還沒說完,福晉的拳頭就先敲過來了!「你不說話沒人會當你是啞巴!」

    「痛!」克彥苦著臉揉著頭。

    福晉再白他一眼,她其實是存有心思的,沙特雷住在王府的這些日子,她除了自己觀察他外,也要下人們告知他的生活習慣。

    所以,她知道他雖有老總管隨身伺候,但很多事都親力親為,對老總管、以及王府的奴才們也相當隨和。

    其實,就公主幫已出閣的兩位格格,在她看來,嫁的都算委屈,而這委屈都拜公主幫的「盛名」之累,因為沒有任何的王公貴族願意討一名愛管閑事、不受禮數規範的格格當媳婦兒。

    所以,她寧願自己挑,以防某一天,皇上想「一勞永逸」,不想再因公主幫的事氣白頭發,而草草的將女兒指給某個離京城遙遠的小貝勒。

    「我吃飽了,阿瑪、額娘,我要到胡嬤嬤家拿鎮江老醋,先走了。」馥薇不想再留下來,光看額娘的表情,她就知道她在算計什麼了。

    雖然待會兒,她就必須與沙特雷獨處,但能少多少時間就算多少唄!

    一想到這件事,她就忍不住的在起身前,狠狠的踩了弟弟一腳。

    「噢~姊,?踩到我了!」克彥幾乎是痛得從椅子上彈跳起來。

    「真對不起哦!」她背對著其他人向他道歉,但很沒誠意就是。

    要不是他,她哪需要天天找借口,天天去見沙特雷這個討厭鬼,還得天天去跟馬說話!

    克彥當然听出姊姊的怒火,他有慚愧、有心虛,雖然每回在錢袋入帳時、到妓院偷看小不點時,這些感覺都會自動消失,但此時愧疚感還是在。

    不過,他也偷偷問過沙特雷,姊姊的受訓情形。

    本以為他是想趁機跟姊姊談情說愛,哪知道他竟來真的所以見到姊姊正在接受嚴格訓練,他也沒轍了。

    福晉不解的看著匆匆離開的女兒,再看著匆匆追上前去的小香,不解的問著丈夫。「怎麼最近馥薇老是忙著去買老字號的調味料或食材,她又在研究什麼新美食了?」

    「我不知道,但我很期待。」福親王一臉笑呵呵的,事實上,他也不希望女兒留在府里,他是男人,當然看得出來一個男人對喜歡或動心女子的眼神,沙特雷的眼神有問題呢!所以,女兒出去最好,如此一來他才無機可趁。

    「前天我在大街上找到一間家具鋪子,我想再去看看,王爺、福晉、克彥,你們慢用。」沙特雷很有禮貌的告知後,也出門了。

    「老總管,你不跟去嗎?」福晉對這個沉默寡言的老總管很好奇,他幾乎是個沒有聲音的人。

    「主子需要奴才時,奴才便會跟去。」

    他畢恭畢敬的行個禮,將屬于他那部份的杯盤收拾干淨後,退下。

    接著,福親王準備進宮與皇上商談國事,所以花園里,就只剩還在咬著包子的克彥跟福晉面對面。

    「克彥,你也該去練武了,你大哥在你這個年紀時就嶄露了不凡的才智,二十歲就讓皇上拔擢在身邊當御前侍衛,二十五歲就已經──」

    「成了大將軍駐守邊疆,額娘,我已經會背了,我馬上去練功。」克彥無奈的起身,將口中的包子丟回盤子。唉,有一個大十幾歲的大哥並不是好事,尤其他太優秀了!

    慶幸的是,大哥不住王府,不然,他的日子肯定更難過。

    「等等,沙特雷有沒有說他家是做什麼的?」

    「他好像有提到他家是世襲的領主,應該是這麼說的,若是到波爾多,視線所及都是他家族的私人土地。」他邊走邊說,心里可樂了,看來額娘真的對沙特雷有好感呢。

    「領主……」福晉沉吟了會兒,看看大伙兒都走得差不多了,她示意身後的丫鬟上前,交代一些話後,等了一會兒,老喬治便端來一杯咖啡放到桌上,「福晉請用。」

    「謝謝。」她朝他笑了笑,女兒沒有求知欲,她可有呢,不過──她喝了一口,差點沒吐了出來,好苦!

    就算老喬治加牛奶、加糖,還是又怪又苦。罷了,這種洋人的中藥湯喝一次就行,至于洋女婿嘛,她得再好好加把勁!

       

正文 第四章

    陽光暖暖的,此時,馥薇走在翠綠的坡地上,至于跟著她出府的小香則被留在胡嬤嬤家,陪一個八十歲的老嬤嬤。

    其實,她每回來上騎馬課都是如此,包括先前弟弟教她時,她也總是讓小香留在某個地方,待她上完課後才去找她,一起回家。

    額娘跟阿瑪知道她對食材、調味料的求知欲,有時會留在胡嬤嬤那里學習制作,也知道她對公主幫的熱忱,卻都不限制她回府的時間,因為他們知道她是個潔身自愛的人。

    但是,要是讓他們知道她在學馬術……對那名算命師深信不疑的阿瑪、額娘肯定會阻止她,至于小香,雖然不得不讓她知道她來學騎術,但為了不讓她為難,她便將她留在別的地方,當她不知情。

    思緒間,身後傳來了馬蹄聲,不用回頭看她就知道是沙特雷,這里離福親王府有一段路,而她通常都是搭了馬車到前面的小街後,再徑行繞路上來的,天才的弟弟在前方插了一塊「私人土地,闖入者死」,讓這兒成了她的最佳騎馬場。

    「啊──」她驚叫一聲,因為她被凌空抱起,坐到了沙特雷的身前,她火大的回頭,「我不是說過了,我是來學騎馬,不是讓人載的!」

    「是的,但離上一次這麼做已經太久,顯然我忘記了。」他知道自己在賴皮,但她跟以前他在法蘭西認識的女孩不同,她們熱情,而且主動投懷送抱,不像這個東方美人,全身幾乎都踫不得,可天知道,這陣子相處下來,他真的很想「溫習」那一天在寺廟里的吻──

    她又看到那個眼神了,目光灼灼得幾乎要燙傷人,但詭異的是,她竟會因這個眼神而臉紅心跳。

    「我要下去。」

    「到了。」

    是啊,馬兒幾個步伐,他們已經站在馬廄前了。

    「記得我說過的話嗎?」

    他邊說邊翻身下馬背,將她抱了下來,這一次,她沒有反抗,因為她的注意力都在馬廄里的那匹棕馬上,絕麗的臉上有著難以置信的笑意。

    要騎馬前,要先跟  當朋友,跟  說話,讓  習慣?的存在、?的味道,甚至在看到?時,  就會興奮的跺腳、仰頭……這是沙特雷在教她時,不停再三叮嚀她的話。

    此時此刻,這匹棕馬就像他說的那樣,一看到她,就開始跺腳、仰頭,甚至小跑步的轉起圈圈,她太興奮了,忘情的拉著一旁男人的手臂叫著,「天啊,真的跟你說的一樣,真的跟你說的一樣耶!」

    沙特雷看著她那張因為興奮而泛紅的小臉,「?要怎麼謝我?可不能這樣拉拉手臂又叫又跳的就算了。」

    聞言,她才發現自己孩子氣的舉動,連忙放開手,臉上的酡紅更深了一層。

    他眼光放柔了,「我們上課吧,把  牽出來。」

    她一愣,詫異的看著他。

    「趁我還沒有改變心意前,不然,我可能會吻?的。」

    她的心咚咚咚的突地打起鼓來,急急的低頭走了進去,再將馬兒牽出來,看著他那張跟陽光一樣燦爛的笑臉,有些迷惑了。

    沙特雷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專心的教她上馬背時,腳要踩在馬蹬上,身子不能那麼僵、稍微俯低一點、要放輕松……

    他不得不專心,因為一分心,他就只想要抱她、吻她,可是他還不想嚇壞她,一種陌生的微妙情愫正在他心中滋長,他已經感覺到了。

    沙特雷的騎馬課雖然上得緩慢,但絕對是按部就班,就連原本對他的方法感到不滿的馥薇,也不得不對他心服口服。

    此時,她已坐在馬背上,以他指示的方式策動馬兒緩步行走,再慢慢加快,以小快步享受奔馳的美好滋味。

    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也貪心了起來,想看看景色飛逝而過、迎風馳騁的感覺,而身下的馬兒不知是感覺到她的渴望,還是最近被她這個蠢主人給悶壞了,竟然真的快步奔弛起來。

    沙特雷一看,臉色一變,忙喊,「太快,放慢速心,?還不穩啊!」

    「不會的,好棒啊!太棒了!」她好開心!

    該死的!他看得心驚膽戰,連忙上了駿馬,快馬加鞭的追上前去。「馥薇,安撫馬兒,  太亢奮了!」

    「不會——」馥薇突然住口,因為她看到前方有塊凸起的大石,她嚇壞了。「怎麼辦?前面有塊石頭啊!」

    他臉色丕變,「拉扯韁繩!」該死的,他們不曾走到這邊來,不了解這里的地形。

    「好,」她害怕的去拉,但馬兒完全不理,而且愈跑愈快,她快哭出來了,「怎麼辦?沙特雷!」

    「別怕,穩住身子!」他急忙再鞭策身下的快馬,拚命追逐,也看到了那塊突立在草坪上的石塊,他看向她,突然想到了,「?不是會飛?飛過來,我接住  。」

    「不行的,我只要在馬背上,什麼都做不來,我太害怕,不敢放開手呀!」眼眶已經泛淚了,抱著馬的脖子,渾身都在發抖,怎麼施展輕功?!

    可惡!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他咬牙加速,終于快與她的馬並行了,他做了一個深呼吸,一手扣住馬的韁繩後,整個人突地傾斜向馥薇,而兩匹馬兒都還在疾速奔馳!

    她嚇得面無血色,因為他幾乎是斜掛在馬的側身,就在此時,他大手一撈,抓住了她那匹馬的韁繩,一個挺腰,回到了馬背上,雙手用力的拉扯韁繩,兩匹馬兒同時仰頭嘶鳴,但終于、終于停下來了。

    那塊石頭與馥薇那匹馬就差一步距離。

    火速下了馬,沙特雷將渾身發抖的小女人抱入懷中,「?還好嗎?」

    她哽咽,她嚇壞了,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剛剛他冒險救她的一幕,她不敢想象要是有個差池……她忍不住埋進他的懷中——

    「?真的嚇壞了,我也是。」他緊緊的擁抱她。

    應該要退開來的,她知道這樣是不對的,男女授受不親,有失禮數,可是,此時此刻,她卻想感受他的溫暖與這充滿呵護的擁抱。

    沙特雷吐了一口長氣後,將她輕輕的推開。他是男人,這樣的擁抱是不夠的,但不能更進一步,當紳士實在很辛苦。

    「還好嗎?」

    「嗯。」他眼神的溫柔,令她的心又怦怦狂跳起來。

    怎麼辦?對他的第一印象其實不算好,但是,這樣一天天下來,她的心開始動搖了嗎?!

    「我們今天就到這里吧。」

    「嗯,我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

    「讓?這樣的東方美人添麻煩是我的榮幸呢。」

    同樣的「東方美人」,以前听得刺耳,現在听來竟然有一種被呵護、寵溺的感覺,她到底是怎麼回事?!

    兩人分別牽著馬回到馬廠,原本都會策馬跟在她身後的沙特雷,突地來到她身邊,「?介不介意幫我個忙?」

    「呃——當然。」且不管之前的恩怨,單憑他今天的救命之恩,她也該禮尚往來。

    「最近我雖然看了不少中國的建築園林、家具,想找一些設計靈感,不過,一直沒有什麼感覺,」他炯炯有神的看著她,「听說,有美人相陪會更有靈感,?願不願意陪我逛一圈?」

    看著那雙再認真不過的眼楮,她怎麼好意思說不?「嗯,好啊。不過——」

    「我懂,進城之前,我們就不騎馬了,免得有些人說些不好的話。」

    他懂她的顧忌!她有點兒錯愕,畢竟他曾貿然的吻上她的唇,雖然當時的狀況是不尋常了點,可是,她還是好驚訝,這個男人有另一面,而且,是很吸引人的一面……

    「這是明朝甦州所制的家具,花梨、紫檀木,這種木質硬又堅實……」

    城中家具店的老板一見到馥薇格格,又見到這名高大英挺的外國男子,馬上迎上前來,熱絡的介紹起店里的精品。

    「木紋細致、色澤光潤,設計簡潔大器,構件斷面又細小……」沙特雷仔細的看了又看,用手去摸、去感觸,「榫卯嚴密堅固,還有這色漆工藝,」他抬頭看老板,「這是刻後磨過再上色的吧,相當雅致。」

    老板眼楮一亮,「這位洋人先生,你厲害,看得真準啊,來來來!」遇到行家,老板可是興奮極了,東西賣外行人是很痛苦的事,東挑西撿又嫌價錢貴。

    「我不是來買東西,我是來參觀、學習的,所以,你可以招呼其它客人,我不會在意的。」沙特雷微笑的道,他的家族也從商,他很清楚老板的眼神代表什麼,不過,東方人顯然較有人情味,而非唯利是圖。

    「你這年輕人好,馥薇格格,別說我不會說話,但我現在帶他好好參觀、學習,不是看?的面子,而是他這話讓人舒服!」

    老板跟她說了這一席話,就笑咪咪的帶著人參觀去了。

    馥薇看著回頭向她一笑的沙特雷,這個男人,怎麼她看得愈多愈清楚,卻愈看不到缺點了?!

    「這里的家具,感覺又不同了……」

    老板帶著沙特雷到另一區觀看,告訴他,當朝的家具有分廣州跟甦州兩大流派,但說穿了,就是重裝飾,彩繪、雕刻、瓖嵌琺瑯、螺細、玉……

    馥薇看著沙特雷仔細的看著一個櫃子上的琺瑯飾品。

    「這個技術應該有吸取西洋的精華吧?看來很眼熟。」沙特雷詢問。

    「厲害,厲害!咱們目前有畫琺瑯和鏨胎琺瑯兩種工藝,見賢思齊……」

    她好像被忽略了,可奇怪,這麼靜靜的看著他,心情竟然很好。

    結果,他們在這家店就耗了好久,接著又逛了兩家,兩人才分手,她去接小香回府,而他則晚她們一會兒才踏進王府。

    接下來的時間,她都沒有再看到他,晚上,在燈火通明的庭園里,也只見到老喬治,而且他並未替他主子準備晚餐。

    「我家主子有個習慣不太好,就是當靈感一來,要設計家具圖時,不吃不喝也無所謂,就是不能讓人打擾。」

    他是特意來知會的,也不打擾他們用餐,便先退下了。

    這餐吃得莫名的有些久,福晉也注意到有人吃得心不在焉的。

    「馥薇,沙特雷先生不要人打擾,我想晚一點,?還是弄點好吃的送過去,來者是客,別讓人餓著了。」

    「額娘,殺雞焉用牛刀?」克彥笑了起來,「請廚娘切一塊血淋淋的牛肉送過去就可以了啦,對不對,姊,沙特雷還覺得比較對味呢。」

    她正想反對,可額娘替她說了。「不行,來者是客。」

    福親王縱然對這沙特雷的某些行徑不以為然,不過,表面功夫仍是要做足,免得落個執行不周的話。「馥薇,听你額娘的。」

    「是!」

    在晚餐結束後,她派小香去問老喬治是否能煮夜宵了,答案是還不行,就這麼一次又一次,直到小香已呵欠連連,她便要她先回房睡。

    走到廚房,要她端一盤生肉去給沙特雷吃,她實在說服不了自己,所以,在掙扎許久後,她做了最簡單的牛肉粥,再灑點青蔥花,看來是美味許多的。

    「咦?格格,小香沒跟?說我家主子還在忙?」老喬治看到她端了粥來,連忙迎向前。

    「有,只是我想也許——呃——差不多了。」她有點兒不自在,看著一旁的座位,「我坐著等好了。」她把粥放在桌上,與老喬治一起坐在屋外的走廊上,從半開的窗戶看進去,房里的燈火亮著,坐在椅子上的沙特雷眼神炯炯發亮,只見他似乎陷入思索,不久,又開始振筆疾揮。

    于是,在等待中,粥涼了,她又去將它溫熱,一次又一次的,一個時辰一個時辰過去,她不知不覺的看著他,竟看到痴了,她不知道認真的男人竟如此吸引人——

    吸引?!她猛然回神。天啊,她在想什麼?

    再想到今天白天時,他燦爛的笑臉及溫柔的眼神……

    「格格,我看?先回房睡吧——」老喬治發現她有些恍神。

    「可是萬一粥又涼了……」

    「但主子也許會熬到天亮。」

    她抬頭看了天色,也不怎麼懷疑,再過不了幾個時辰,天空就會泛起魚肚白了,他到底要畫多久?!她希望他先吃點東西再做事,可又不好意思進去,也怕打斷他的思緒……

    于是,兩人又坐在椅子上等,不知過了多久,她竟然趴在桌上睡著了,再醒過來時,天色已微微亮了,而沙特雷竟然仍維持著她睡著前看到的姿勢,唯一不同的是,已有好幾張單稿堆放在桌邊。

    此時,他突然吐了口長氣,伸了個懶腰,再站起身來。

    此時,他突然吐了口長氣,伸了個懶腰,再站起身來。

    「你要休息了嗎?我去把粥熱給你吃。」她連忙出聲,就怕錯失這個空檔,他又要畫圖了。

    聞聲,他詫異的轉過頭,一看到她,顯得很錯愕,再看到她身邊已經睡倒在長椅上的老總管,他快步走出房門,瞥了桌上那碗早已冷掉的粥品。「?、?不會待在這兒一整晚了吧?」

    「呃,沒、沒有。」她臉紅紅的連忙否認。

    但他略顯驚愕的聲音吵醒了老總管,老喬治坐起身來,一看微亮天空,再看看他們,白白的濃眉一皺。「主子,格格那一碗粥不知溫幾回了,你快點吃一吃,讓格格回去睡,她等了一晚啊。」

    「等等,粥還是涼的,我去溫——」謊言被戳破的馥薇尷尬的端起粥就要走,但那碗粥突地被人騰空拿走,她抬頭看著沙特雷。

    「不用了,我這樣就能吃。」

    「可是——」她咬著下唇,不怎麼敢看他。

    「不好意思,我沒想到?會等我,下一回,不,我下次會先用完餐再回來做事,不然,讓嬌滴滴的?陪我一夜沒睡,我會舍不得的。」他溫柔的看著她。

    「請別這麼說。」

    「主子,快讓人家回去休息了。」老喬治不必去看主子的眼神,光听他溫柔的低沉嗓音,就知道他對格格動心了!

    他就覺得奇怪,主子血液中那法蘭西人的天生浪漫怎麼會這麼久還沒有沸騰起來,原來早就中了愛神的箭了!

    「也是,?先回去休息吧。」

    「我其實有打個盹,不困了,倒是——」她的眼神忍不住看向屋內桌上那迭設計紙,她是真的好奇,畢竟是她陪著他去的,兩人看了同樣的事物,但從他的眼楮、腦海又看到了什麼她所看不到的?!

    從她的眼神,他已明白,「進來看看。」

    她一愣,「可以嗎?」

    「當然。」他笑,端著冷粥回到書房里。

    因為維持同個姿勢太久了,他動了動僵硬的脖子,一邊吃粥,一邊看著她一張張的看他剛畫好的設計圖。

    不過,馥薇看他這樣一手吃東西,一手還揉著後頸,索性放下那些她其實看不太懂的設計草圖,「我、我常常幫阿瑪槌背,听他說很舒服,我想——」

    他吐了一口長氣,「那真的麻煩?了。」他是真的想好好享受這滑嫩好吃的牛肉粥,即使它是冷的。

    輕輕槌著他的肩膀,這應該算是她第一次主動踫觸男人,看著屋內充滿著男性氣息的衣物用品,被這樣的陽剛氣息包圍著,與沙特雷如此親密的行為,她的粉頰正在加溫發燙,就連心跳也開始亂了。

    沙特雷一直聞到一股屬于她的淡淡體香,她的力勁不大不小,卻帶來極度的舒適感,他感到糾結酸疼的肌肉和僵硬的肩膀逐漸紓緩放松。

    「謝謝,感覺舒服多了。」他怕她的手酸,示意她停下來。

    她輕點螓首,「那我回房了。」

    「謝謝。」

    「不客氣。」

    他輕拉她的手,將她帶到自己的身前,「今天的課要暫停嗎?」

    她遲疑的看向老喬治,但像是猜到她會看向他似的,老喬治馬上轉過頭去。

    「他知道。」沙特雷笑,「但他不是個會多說的人。」

    她臉紅紅的點頭,「不要停課,我想好好的學,可是你行嗎?你一夜沒睡——」

    「當然沒問題,不過,絕對不可以問男人『你行嗎』,這話很敏感。」

    「咳咳咳!」老喬治發聲了,還回頭看了主子一眼。

    馥薇不懂,一臉困惑。

    見她這反應,沙特雷有開心也有懊惱,這代表她完全不明白男人那方面的事,一旦他擁有了她,她將是完完全全屬于他,但也代表了,他若是想象對故鄉的女人一樣,擁吻後再有進一步撫胸等動作,就不可能了。

    「先回房吧,免得小香找不到人,天就要全亮了。」

    她點點頭,「那待會兒見。」

    「等等——」他握著她的手,突然低頭吻了她的手背,好久好久,久到她抽回來也不是,不抽回來也不是,但她能感覺到他柔軟的唇貼著自己的手——

    沙特雷依依不舍的放開她的手,「這是洋人的吻手禮,謝謝?為我做的一切。」

    「不客氣,你為我做的——」

    「咳咳,我不是不想讓你們謝謝、不客氣下去,而是再過不了多久,福親王就要起床了,到時候……」老喬治雖然話少,但也因為如此,眼楮看得更多,他知道福親王不會容許女兒跟自家主子在一起的。

    果然,馥薇立即點頭,快步的走了。

    沙特雷有些失望,但俊臉隨即浮現笑意,因為他可以感覺得到,她也受到自己的吸引了。

    而當彼此吸引後,原本在兩人間的微妙悸動,便成了情感的催化劑。

    每一天,他教她騎馬,而她陪著他走訪一些老字號的家具店,甚至到一些專賣骨董、字畫、古玩、雕漆、陶瓷、青銅器等深具文化氣息的店家,還有一些名園看建築、陳設、布局結構,當然,也聊她所自傲的公主幫。

    偶爾,馥薇跟靜瑜聚會,無法陪他,他就會覺得那日特別無聊。

    而馥薇臉上的迷人光彩也讓靜瑜看出有人心動了,但她習慣不問,幾次下來,反而是馥薇自己忍不住招了,讓好友分享她的好心情,在說到寺里誤將心上人當成采花賊那一段,兩人是笑到不行。

    然而,那里就是緣份的起點啊。

    沙特雷跟馥薇的感情正逐日增溫,雖然沒有人說破,但從兩人愈來愈熱烈的眼神就可知道,一切盡在不言中。

       

正文 第五章

    一連幾天的好天氣,今日卻下起子傾盆大雨。

    一場雷雨,讓沙特雷只能待在房里,馥薇則陪著額娘、阿瑪,好幾次想去看看他,但還是忍住了。用餐時間,兩人視線有交集,但總是被克彥的咳嗽聲給嚇得分開來,接下來的時間,他們還是沒有踫面。

    第二天,陽光露臉,沙特雷仍然哀怨,因為馥薇今日跟公主幫有約,無法上課。

    而福親王卻是一早就讓皇上給請進宮中,說有要事商量。

    福晉仰頭看著藍天,突地輕聲一嘆。怎麼辦?皇上似乎早了她一步呢!

    此時,紫禁城里。

    「賜——婚?!」福親王一臉震驚的看著皇上,差點沒從椅子上跌了下來。

    雍容氣度的皇帝一手撫著胡須笑道︰「不錯,但朕也知道你的三名子女中,你對獨生女最是疼愛,所以,想知愛卿可有啥異議?」

    「這——」幅親王面露遲疑,「馥薇還小。」

    「晴心格格跟朕的愛女蘭軒格格與她同年,不也成親了?」

    唉,提的都是「公主幫」成員,他已經明白這樁婚事所為何來了。

    公主幫成員專管些不該管的天下事,說是濟弱扶傾、行俠仗義,但跟她們不對盤的阿哥、格格等人私下都管她們叫「惡女幫」,嚴詞批評她們的行徑離經叛道,習武、習醫、學洋文,還特意發展秘密組織,甚至到下層的旗人、農民、百姓家小住,說是考察民生、發現問題、解決問題。

    馥薇會成為公主幫的一員,根本是疼女如命的他閉兩只眼成全的,沒想到現在卻疼出問題,他還挺想哭的。

    皇上見福親王嘴巴都扁了,知道他疼他的寶貝女兒是眾所周知,當然舍不得女兒出嫁,但他特別宣他入宮,就是要讓他先有個心理準備。

    「愛卿千萬別說朕狠心,『公主幫』惹的事太多了,朕的後妃們都說朕對她們太縱容,才會讓她們愈來愈無法無天。」

    這一席話,連福親王都不得不點頭贊同。

    晴心格格的大膽換夫;皇上的金枝玉葉蘭軒格格竟敢帶頭夜探酒池肉林、專門招待洋人的皇室招待所;還有近期,靜瑜跟馥薇以己身當餌抓到采花洋賊的事……

    其實,他跟福晉也相當擔心女兒,就怕有更大的亂子在等著他們,不過——那個「亂子」好像已經成形了。

    腦海浮現沙特雷那張異國的英俊臉孔,旁觀者清,那洋人跟女兒之間有一股相互吸引的氣流在流動,眼神交集就像黏住了,這實在不是好現象。

    捫心自問,皇上賜婚,至少馥薇還留在大清國,他要見她,總有機會,萬一她要是跟著沙特雷飄洋過海去……不!那他會想死她的!

    「謝皇上恩典,臣沒有意見。」他起身拱手感謝。

    「坐下、坐下。」皇上顯得心虛。這哪叫恩典?應該叫殺雞儆猴吧。

    因為已有人向他通報,公主幫看似狀況連連,卻蒙上蒼眷顧,一個個俏格格都覓得好郎君,因而已有不少格格打算「見賢思齊」,組個什麼格格幫,還有一些崇拜公主幫的小格格打算加入公主幫,興致勃勃的想鬧些驚天動地的事來,他要不趕緊把公主幫剩下的「余孽」丟得遠遠的,怎麼阻止這波熱潮?!

    「好,很好,那朕這幾日就會決定人選,請愛卿靜待佳音。」

    一看福親王離去後,皇上又開始搔胡須抓頭發想剩下的靜瑜格格要怎麼扔,才能扔得遠遠的……

    不過,皇上殺雞儆猴的動作還是嫌慢了。

    就在議政王府的一間雅致閣樓里,現下可是貴客滿門,除了靜瑜跟馥薇這兩位創幫格格外,還有好幾位如花似玉的小格格,她們全是公主幫的新成員。

    純稚的臉上有著單純的向往,此時,正專心的听著兩位貌若天仙的格格說著前朝鄭和率領船隊先後七次出使西洋,歷經三十七國的航海記,而其中,船隊規模最大的一次還高達兩百四十九艘……

    每個小格格都听得好入神、個個杏眼圓瞠,腦海里想象著藍藍大海上全是船只的壯觀景致……

    這間閣樓,說穿了,就是公主幫的「秘密花園」,原先的秘密花園是在皇宮的後花園,自從蘭軒格格出嫁後,公主幫的聚會地點就移到這里。

    閣樓的牆面上,還有鄭和的航行路線圖,包括第一次到佔城、爪哇、舊港、滿剌加等地及後續的航行圖,還展示了一些航行用的小工具,像指南針、地圖、船模型、甚至還有向洋人買來的航海書籍……

    午後的陽光懶洋洋的照進閣樓,涼涼和風拂來,竟然帶了點甜糕香?

    「格格,外面有個好高大的洋人要找馥薇格格。」丫鬟小竹的眼楮閃閃發亮,在京城里,洋人她看了不少,但沒有一個像外面那個洋人那麼帥。

    「不會是?的……」靜瑜笑咪咪的看著臉兒一紅的馥薇,「請他上來。」

    「我想我下去好了。」馥薇想想又覺得不對,沙特雷又不知道她們的聚會地點。

    「姊!我還有事,我把沙特雷交給?了,?帶他回家,我叫小香去幫我買東西,?也不必去找她了!」外面突地傳來克彥的大喊聲,也解除了馥薇心中的疑惑。

    而此時,克彥正接過沙特雷給的「賄賂金」,掂了掂重量,笑咪咪的揣入懷中後,策馬走人。

    「沙特雷就是寄住在馥薇姊姊家的洋人吧?我們也下去看看。」

    一群童心未泯的小格格好奇心旺盛,直奔樓下去了,靜瑜也很好奇,便隨著好友走下去。

    只見一個英俊到不行的洋人正被一群小格格團團圍住,他和馥薇的目光一接觸,靜瑜就發現好友臉上的紅暈又加深了,且眸光璀璨,至于沙特雷呢,那雙深邃的棕眸有著灼熱的火花,原來,我眼中只有?,?眼中只有我,就是這樣啊!

    「咳,咳!」她不得不出聲,不然,不知道兩人是否會對視到天荒地老。

    聞聲,沙特雷的目光落到這名出落得標致,有著傾國之貌的美人,「?應該就是公主幫里的靜瑜格格吧?」

    「何以見得?」

    「馥薇說了,?身上有股沉靜的氣質。」

    她微笑,「你也跟馥薇說的一樣,有股雍容的自信,卻又有一抹閑逸的慵懶貴氣,就是這樣的矛盾氣質更顯出你的魅力。」

    「靜瑜!」馥薇簡直難以置信,她竟然把她的私密話說了出來。

    「原來我在?眼中是這樣的人。」他的棕眸有著迷人光彩,顯然很滿意這一席話,看到她羞慚到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下去的可愛神情,他真希望眼前的這些人都能消失,他就可以……

    算了,他還是將腦海的邪念踢了出去,笑說︰「這是我特別帶來給各位格格的,听克彥說今日議政王府里沒大人在,所以就只帶了這些。」

    听他的口氣,好像只買了一些些,可是待他將手中的茶點放到一旁的桌子後,一群格格們都忍不住噗哧笑出來,他當她們每個人都是大食量嗎?!

    馥薇看著那些琳瑯滿目的茶點,也不禁傻眼,沒想到他又說了。「現在是喝『下午茶』的時間,不過,那里面沒有馥薇的,因為我需要她帶我回家,所以,在她帶我回家的路上我會另外請她,?們就盡情的吃吧。」

    原來啊,兜了這麼一大圈,竟是拿這些吃的來賄賂她們,要她們放人的。

    除了馥薇之外,每位格格又忍俊不住的笑出來。

    「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靜瑜忍不住送給他這句話。

    但沙特雷哪听得懂,反而是馥薇被眾姊妹們含笑的眼神看得尷尬萬分,一張粉臉漲紅,「?們別亂想,他真的不太識得路,?們知道的,北京的胡同特多,街道小巷錯落,別說他了,就連我也會迷——」

    「走吧!」幾個小格格咯咯笑的不待她說完話,就將她推了出去。

    她忙回頭,看到靜瑜向她點點頭,眼神中透露著贊賞,像是認可了沙特雷,更甭提那些興奮過頭又叫又跳的小格格們。

    說真的,她心頭小鹿亂撞,粉臉酡紅,不太敢看向他,倒是他,竟大方的牽起她的手。

    她一愣,抬頭看他,他朝她溫柔一笑,與她並肩而走。

    其實他怎麼會不識得路,只是想多一點時間跟她在一起,尤其每次公主幫的聚會往往都是一整天,他只好以銀兩利誘克彥,問出公主幫的聚會場所。

    馥薇看著兩人交握的手,靜靜帶著他往福親王府的方向走去。

    高大英挺的他相當受到矚目,不少百姓的目光都投注在他身上,可是他的眼神,卻是不時的看向她。

    那眼神太深情,她不敢凝睇,怕會就此沉溺,也因此忍不住愈走愈快,但這一點困擾不了沙特雷,他人高馬大,手長腳長,她走得匆忙,他走得優雅。

    他噙著迷人的笑意,欣賞那張粉嫩得如玫瑰花瓣的臉龐,只是……他眼角余光瞥到一旁的一間小小草藥店。這家店他好像已經看過了?!

    「馥薇?」

    她的心跳突然加快,抬起頭來,有些防備的看著他,「什麼事?」

    他勾起嘴角一笑,俯身靠近她的臉,「?的臉怎麼那麼紅?」

    「沒有,只是有點兒熱。」

    見他直起腰桿,她暗暗的吐了口長氣,沒想到他突然又俯身靠近她,這一次,他的臉離她的更近,近到她幾乎感覺到他溫暖的鼻息輕拂上她的臉頰,她全身僵硬,完全不敢動,但又好像期待著什麼,心,跳得更快了。

    「?確定走對路?」

    一開始,她似乎沒有听懂他的話,但過一會兒,她眨眨眼,看了看四周。慘了!這里是哪里?

    每次她出門不是乘轎就是有小香陪著,再不,就是身旁的男人,可是她不會走胡同,眼前這擁擠的小巷小弄、綠樹成蔭的四合院分明就在告訴她,她走進胡同里了!

    「對不起,我好像迷路了。」她真的好抱歉,虧她還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

    「沒關系,跟?在一起,就算迷了路,也是一種幸福。」天生的浪漫派,說的話真的甜死人不償命。

    「你們——我是說法蘭西的男人都這麼會灌迷湯嗎?」會這麼問,實在是他真的很會說讓女孩子開心的話。

    「那不叫迷湯,而是真心話。」

    「對每個女孩都說這種真心話嗎?」

    「不,只對喜歡的女孩。」

    她粉臉一紅,看著他俯身,就要靠近她的臉時——

    「要吃糖葫蘆嗎?好吃的糖葫蘆!」不遠處傳來叫賣聲。

    一群小娃兒突然從四合院跑了出來,迫得沙特雷不得不與美人保持距離,無奈的嘆息。

    馥薇又嬌又羞,隨著小娃兒們走出了胡同。

    沙特雷沒吃過糖葫蘆,買了一串,還喂了她一顆,甜甜蜜蜜的兩人,怎麼也沒想到,在回到王府後,迎接他們的是一個天大的壞消息。

    「怎麼了?阿瑪怎麼看來無精打采的?」

    馥薇不解的看著垮著雙肩,坐在椅子上的父親,對著額娘問。

    福親王難過的看了女兒一眼。叫他怎麼雀躍得起來,雖然她不必飄洋過海去,但他還是得將她送給另一個男人,他還是難過啊。

    「有喜事。」

    沙特雷注意到福晉在回答馥薇時,竟以同情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額娘,到底是什麼喜事?」好奇心旺盛的克彥在將沙特雷扔給姊姊後就回來了,那時阿瑪剛回來,但不管他問什麼都沒人理他。

    「皇上要賜婚。」福晉明白丈夫是說不出口的。

    「是我嗎?」克彥眼楮一亮,「噢嗚——」立即慘叫一聲,「額娘,?干麼打我的頭,不是我難道是大哥?噢嗚~?怎麼又打我?!」說錯話的他,一顆小頭已經腫起兩個包了!

    「皇上將固守邊關重鎮的責任交給你大哥幾年了?要真有心賜婚,早也該賜了,你大哥都快二十六、七了!每年只有大過年的才讓他回家兩天……」

    他這額娘一談起遠在他鄉的大哥,總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長長的一大串話,所以克彥連忙插話,打斷她的「老調」,「好嘛,不是我,不是大哥,那就只剩姊了!」

    沒想到額娘竟然真的點頭。

    「是姊?!」他大叫。

    馥薇整個人一震,驚愕的眸子直覺的看向站在一旁的沙特雷。

    他濃眉一蹙,顯然也听懂了,「不可以拒絕嗎?」

    「當然不行,皇上指婚,絕不能有異議,除非,你想被誅九族。」

    克彥見他還是一臉困惑,進一步解釋,「就是把你的祖宗八、九代,還要下下一代,總之,就是全部的親人全都砍頭、砍頭、砍頭,懂嗎?!」

    那他跟馥薇不就沒有機會了?!他怔怔的看著表情復雜的心上人。

    良久,馥薇才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君無戲言,看來你若再多待久一點,也許就能參加我的婚禮了。」

    她要嫁給別人當妻子?讓另一個男人獨享她那張盈亮動人的笑臉,親吻她柔軟的唇,擁抱她縴弱的身子?!

    不行!不可以!早在不知不覺中,她已在他的心里扎了根,那一次次的微妙悸動,都是因為他對她動了心,他是不可能坐視她嫁給別人的!

    「我、我想回房休息了。」馥薇很快的轉身跑回房間,在眼眶的淚水滑落之前。

    雖然在晴心跟蘭軒相繼出嫁後,她也有出閣的準備,可是沒想到會這麼快,也沒想到她會遇見沙特雷,甚至愛上他……

    一進房間後,她便將臉埋在枕頭里,低聲哭泣。

    叩叩叩——

    她連忙起身,擦拭淚痕,走去開門,竟然是沙特雷。

    「?哭了?」

    他的聲音有著不舍,看著她那雙被淚水洗淨過的翦水眸子閃動楚楚動人的淚

    「沒有,剛剛不小心揉到眼楮,有事嗎?」她努力把持自己的情緒,告訴自己不能投入他的懷抱,他們沒有未來了,她沒有理由依賴他了啊。

    「有事,我想告訴?我在法蘭西的家。」

    為什麼突然要告訴她這個?她一臉不解。

    他拉著她走入房間,讓她坐下後,也在她身前坐下,「我的家是座城堡,雄踞在一片綠意中,以粗獷的岩石砌成,右邊還有一座大莊園,左右兩旁都種植了一大片葡萄樹……」

    他深情的凝睇著她,為她描述出他家鄉的美景。

    「城堡前,有一座花團錦簇及三層雕像噴泉的美麗花園,城堡內的牆面有一幅幅精致的彩色掛毯,天花板上是彩色壁畫,還高掛了一盞美麗的水晶吊燈……」

    「听起來就很漂亮。」

    她的語氣中有著渴望,公主幫的人都想渡海去看看另一個不同于中國的世界,可眼前,只有蘭軒隨著海上霸主格雷乘風破浪的圓夢了。

    「是很美,但城堡後方更美。」他仍緊緊鎖著她的美眸,「在蔚藍天空下,除了一片靜謐的綠意外,還有流水潺潺的美麗河谷。」

    她忍不住閉上眼楮,在腦海里勾畫美景。

    「尤其當葡萄樹發出嫩芽、長出新呀、開花結果,一直到八月時,青綠色的葡萄會先變紅再轉成黑紫色,那景致的轉換是相當的壯觀、鮮明而生氣盎然的。」

    「一大片的青綠、紅、黑紫……」她喃喃低語,臉上綻放出一抹夢幻的笑容,「好美哦,好想親眼去看看。」

    「那就跟我去。」

    她一愣,慌亂的睜開眼楮,對上的竟是那深情脈脈的深邃棕眸,心跳頓時亂了節奏。

    「讓我帶?去看,帶?訪遍波爾多的每一鷌岕H 懇桓齔炕杳讕埃 寐穡俊 

    她有些意亂情迷,看到他的靠近,感覺到他灼熱的氣息,當他的唇緩緩要踫觸到她時——

    不行,皇上已賜婚了,她怎麼可以!她急急的推開他,站起身。「不行。」

    他臉色丕變,「為什麼不行?!我愛?,我想帶?回到我的城堡。」

    「不行,不可以,我的終身已經定了,我不可以……不可以……」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在拒絕他,她難過的將他推了出去,把門關上,低聲啜泣。

    「主、主子?你怎麼穿得這麼正式?」

    老喬治不知道主子是怎麼了,俊臉緊繃的回到房間後就開始脫衣、穿衣,這會兒,白襯衫的領口系了一條綴了蕾絲的領巾,身上穿了一件黑色刺繡背心,還套上一件短的黑色外套,胸前還有一排排醒目的徽章,腰間系了一把細細長刀,而除了手上的白手套外,他甚至還戴上那頭卷成一卷卷的白色假發。

    「我要去見大清皇帝。」

    「什麼?」

    他將皇上賜婚的事告訴剛剛不在前廳的老總管,他對他亦師亦友,並不真的把他當僕從看。

    「所以,你是為了馥薇格格,要去求見大清皇上?!」

    「當然,看馥薇的樣子,我知道自己只能找皇上了。」

    「可是主子,我覺得你不要過頭了,就算皇上撤了賜婚一事,就福親王來說,他愛女心切,再怎麼都不可能將女兒嫁到咱們法蘭西去的。」這是老喬治看得最清楚的一件事,也是他最擔心的。

    「真愛可以征服一切難關,我現在就要請求皇上取消賜婚。」他走出房間,到了大廳,只見到克彥。

    克彥一看到「全副武裝」的沙特雷,登時看傻了眼。天啊,簡直是英俊挺拔到不可思議!

    他眨眨眼,在他身邊轉了好幾圈。「你看來好不一樣喔,尤其這頭白白的卷發——」

    「帶我進宮,我要見皇上。」

    克彥倒抽了口涼氣,差點沒嚇呆,「開……開玩笑吧?皇上?!你別害我了。」

    「你也是小貝勒,難道進不了宮?」

    「是進得了,可是見不到皇上啦,你以為皇上吃飽閑著,只等著見客哦。」真是一個天真的洋人!、

    「你帶我進宮,我就能見到。」他有一個貴族身份,克彥並不知道。

    「哎呀,我不想說你算哪根蔥,可是,皇上不是什麼人都見得著的。」

    尤其他只是一個設計家具的小人物耶,不過,在看到他拿出一袋重到不行的番銀時,克彥的眼楮再度亮了。夠了,這鐵定夠給小不點的娘,把她買回來了!

    「好吧,我真的沒有辦法拒絕你,愛情太偉大了!」他邊說邊笑咪咪的收下那袋銀兩,帶著他坐上馬車往皇宮去。

    反正只是到皇宮繞一圈嘛,他是不可能見到皇上的。

       

正文 第六章

    奇怪,人呢?

    福晉在王府里看了看,就是看不到小兒子跟沙特雷,她要請他們幫幫忙、想想法子,怎麼讓女兒從這件婚事中抽身,雖然小兒子不怎麼長進,但至少比那個哭得像個孩子的丈夫還有用些,找了找,總算看到一個人了。「老總管,你家主子呢?」

    「進宮去了。」他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福晉大驚失色,先去女兒房里將她拉去找丈夫後,才一古腦兒的將老總管說的事告訴這對父女。

    天啊,沙特雷在想什麼?克彥又在想什麼?馥薇又急又氣又擔心,簡直不知所措了!

    福親王則是愣住了,沒想到沙特雷那麼有種,不,應該是吃了哪來的熊心豹子膽?!

    福晉見兩人竟杵著不動,撫著發疼的額頭,「你們還愣著干啥?快去阻止啊!」

    這句話才讓父女倆動了起來,不一會兒,馬車便進宮了。

    一進宮,他們急匆匆的下了馬車,就遇到太監總管,只見白發童顏的他眼楮一亮,笑咪咪的走上前行禮。「福親王,馥薇格格。」再對著福親王道︰「王爺來得正好,皇上正派奴才去接您呢!」

    「我知道我知道,我兒子跟那個洋人闖禍了是吧?他們人呢?公公快帶我去!」他快急死了。

    「呃——闖禍?」他一愣,不懂。

    「公公,快點啊!」馥薇因心急也跟著催促。

    太監總管被這對父女催得頭昏昏,忙道︰「好好好,請跟我來。」

    福親王快步的跟著他走,心里卻在哀號,慘了!肯定是龍顏震怒了!

    馥薇也好害怕,幾乎是小跑步才能跟上阿瑪。沙特雷怎麼會那麼放肆?他以為皇宮是什麼?皇帝又是什麼?!

    然而,隨著太監總管踏進金碧輝煌的宮殿後,他們突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太過杞人憂天了。

    皇上見到他們先是一愣,但隨即泰然一笑。「愛卿來得好快啊。」

    福親王父女看著眼前景象簡直傻眼,因為皇上竟設宴款待沙特雷跟克彥,一桌的滿漢大餐及美酒在他們面前排開,而沙特雷是滿嘴油光、目光含笑的看著他們,只是他們不解的是他的頭發,怎麼沒多久他頭發全白了?卷了?!

    「來,愛卿坐下,馥薇,?也過來。」皇上看見他們呆立不動,喚道。

    兩人這才回神,相偕行禮。「皇上萬歲——」

    「不用了,坐。」

    皇上阻止他們行禮,兩人連忙直起身子,而沙特雷也已從座位起身,禮貌的替馥薇拉開椅子,讓她坐下後,見福親王已坐下,他才在心上人的身邊落坐,深情溫柔的凝睇著她困惑的星眸,只是微笑。

    福親王一頭霧水的看著坐在他左手邊的小兒子,正想開口問時——

    「阿瑪,我幫你倒酒!」克彥喜孜孜的替父親倒酒。

    皇上也在此時開口。「愛卿也太客氣了,替朕招呼這麼尊貴的客人,他的家族在朱仙鎮跟漢口的投資都帶起地方的繁榮啊,愛卿竟然沒提及?」

    尊貴?不過是帶了一個老管家的寒酸洋人,為什麼能從萬聖之尊的皇上口中听到「尊貴」兩字的形容?!他愣愣的看向自家女兒。

    馥薇也是一臉錯愕,不過,即便是處在皇城這樣氣勢宏偉的宮殿里,沙特雷看來也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感,依然是氣定神開,自在得很。

    皇上看了一直沒有回答他問題的福親王一眼,也不介意,只是笑說︰「另一件事愛卿鐵定開心了,賜婚一事,在沙特雷侯爵向朕說明後,朕已打消主意了。」

    因為馥薇這一嫁可是遠至法蘭西,他再怎麼安排也沒法子把她丟那麼遠啊!

    馥薇聞言,美眸倏地一亮,又驚又喜的看著沙特雷。

    福親王也愕然,不敢相信皇上就這麼取消了。「敢問皇上,沙特雷——侯爵,說明了什麼?」

    「哈哈哈!他說他傾心于馥薇,朕原本要做個順水人情,替他指婚,不過,」皇上贊賞的目光看向彬彬有禮的高大洋人,「侯爵婉拒了,說要靠自己贏得美人心,以及福親王跟福晉的信任。」皇上點頭,「說真的,以侯爵的家世身份、人品才華,福親王就不必擔心了。」

    侯爵?家世身份?福親王跟馥薇擰眉,不喜反憂,心中惴惴不安。

    夜暮低垂,馬車噠噠行駛著,皇宮已遠。

    沙特雷的假發此時已戴到克彥的頭上,酒足飯飽的他倒在父親的肩膀上睡著了。

    沙特雷依舊一臉笑意,雖然他不是很明白眼前兩人的臉色為何那麼凝重。

    半晌,福親王終于開了口。「你以為耍耍嘴皮子,把皇上唬得一愣一愣的,就代表你安全過關了?!」

    「嘴皮子?」他濃眉一皺。

    「沒錯!待會兒回到王府後,你就帶著你的人離開吧。」

    不解的眸光看向眼眶泛淚的心上人,再看向福親王,「為什麼?」

    「為什麼?萬一皇上發現你是個冒牌貨,我、馥薇、克彥、福晉就犯了欺君之罪,我們還能活嗎?!」他快氣炸心肺了!

    听見這話,沙特雷才發現他們壓根不相信他的話。「馥薇,?也覺得我在皇上面前撒謊??忘了我跟?說的家鄉事?」他嚴肅的蹙眉。

    「我記得,可是我不知道……」她搖搖頭,還是有些懷疑。

    「我的家族在河南朱仙鎮的確有投資釀酒生意,那與我家鄉波爾多的紅酒產業有著相同屬性。」一再被質疑,沙特雷忍不住大聲起來,「至于在漢口的制鐵業,我的家族在多年前就已在當地設廠,帶起當地的繁榮也是事實。」他抿緊唇,「其實我這一次來大清,也不是單純考察中國的園林家具,也是來巡視家族產業的。」

    「真的?!」幅親王依舊不怎麼相信,雖然這小子的確貴氣十足。

    「在來到京城前,我已先後到朱仙鎮及漢口的家業巡視過,待回國後便可對長輩報告,大清其它地點的產業投資都可以進行了!」

    他的眼神認真,口氣認真,還有一股像被激怒的狂傲貴氣,馥薇凝睇著他,回想這段日子以來的相處,她安心了,美眸浮現笑意。「我相信你。」

    他深吸口氣,如釋重負地笑了。「謝謝,?不知道?的信任對我有多重要。」

    福親王擰眉。他剛剛的氣勢逼人,的確不像假的,所以,他真的是一名擁有世襲爵位,有尊貴家世的「貴客」了?!

    「馥薇,我相信?也看到我的認真與真誠,我想請?接受我的愛。」

    這番大膽表白讓馥薇立即羞紅了臉,但福親王可不太高興了。「現在是怎樣?你把我當隱形人了?!」竟然當他的面表白?!

    「福親王,我以為——」

    「不用以為!」他長他多少歲,他的腦袋在想什麼他會不知道?「你是貴族,那很好,但你是洋人,這是永遠都改變不了的事實,所以,我堅決反對馥薇接受你的……愛。」說到這個關鍵詞,他還有點兒尷尬,中國人在情愛上是保守內斂的,哪像這個洋人輕易就把愛說出口。

    沙特雷的神情轉為嚴肅,「被王爺拒絕我很難過,可是我想听听馥薇的意見。」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佳人身上。

    她咬著下唇,「我——」

    「我的意見就是她的意見,因為我是她的阿瑪!」福親王沒給女兒說話的機會,正巧馬車停了,他立即拉了女兒下車,也不管那個直接倒在座位上的兒子,就要女兒跟著他進王府,而且回房去。

    沙特雷看著克彥下車後,自己才下馬車。

    「不是我不看好你,你還是放棄吧。」在後半段的路程中,克彥早被他阿瑪的吼聲給震醒了,只是裝睡。

    「為什麼?」他很不服氣。

    「我姊是我阿瑪手中的珍寶耶,更何況,就算你突破重重障礙擺平了阿瑪,後面還有更艱困的一關在等著呢!」他不是開玩笑的,大哥那一關才叫銅牆鐵壁,沙特雷絕對過不了關的。

    沙特雷不解,「還有哪一關?」

    「說了也是白說啦,等你先闖關成功,我指的是我阿瑪那一關,再告訴你也不遲!」他邊走向前邊向落後的他揮揮手。

    聞言,沙特雷眼眸透著堅定,他不會就此放棄的。

    從這一天開始,福親王府里的氣氛就變得詭異。

    沙特雷既是皇上口中的貴客,貴客要賴著不走,主人也不好趕,不過,福親王為了保護寶貝女兒,除了小香外又加派一名小廝跟著,而且要「寸步不離」,嚴格執行不得讓「外敵」接近寶貝女兒的命令。

    因此,沙特雷跟馥薇的騎馬課被迫暫停,就連相偕看園林建築的約定也停了。

    好在他還有福晉的支持,不準福親王改變用餐的地點與時間,所以,用餐時間他總是準時到位,甚至改變飲食習慣,吃馥薇煮的每一道飯菜,然後說了許多贊美的甜言蜜語。

    但這些言行舉止看在福親王的眼里,不知有多討厭,因為他很清楚這男人這麼做,不過是要把他的心肝寶貝奪走而已!

    「不老實!」冷冷的輕哼聲在餐桌上響起。

    福晉不悅的看了丈地一眼,「吃飯時間,你怎麼又來了!」老是選在這種時間說些冷嘲熱諷的話。

    「我有說錯嗎?他以前不吃這些玩意兒的,他像野獸吃生肉、像牛吃青草!」他就是要他難看!

    「愛一個人就是要把她煮的東西吃光光,再說了,王爺也曾教晚輩要『入境隨俗』,在一再嘗試過後,我現在已能明白什麼叫中國美食,而馥薇的手藝又是如何的讓人食指大動、垂涎三尺了。」

    這一席話的後半段沙特雷說得有些心虛,因為他一開始的確不敢嘗試,但愛情讓他有了勇氣,就算在他口中吃來屬于硬邦邦等級的咕肉,他也是照吞不誤。

    「哼!你是對我女兒垂涎三尺吧!」福親王對他為時已晚的贊美完全不領情。其心可議嘛!

    「阿瑪,話怎麼說得那麼難听。」馥薇忍不住開口,雖然額娘已再三叮嚀,為免有人在餐桌上大打出手,她最好維持中立少說話,而她這回顯然多話了!

    就見她的阿瑪一副大受打擊的模樣,雙肩一垮,眼眶立時浮出兩泡淚。「?在維護他?這個只吃生肉,喝什麼鬼下午茶的番王?!」

    她急忙搖頭,偷偷投給拉下臉的心上人一個歉意的眼神。「不是不是!呃,阿瑪,你不是好久沒吃驢打滾了嗎?我剛好吃飽了,我去幫你做,讓你下午吃。」她趕忙轉移父親的注意力。

    福親王馬上笑了起來。「好好好,那是我最愛的點心,」隨即又看向沙特雷,得意揚揚的炫耀。「馥薇有沒有把我這阿瑪放在心上,從這件事就可以看得出來了。」

    沙特雷抿緊了唇,看著一直以眼神向他示意別再響應的小女人,但男人就是禁不起激!「我突然好想吃一種糕點,那是家鄉味兒,味道其實就跟前幾天中午吃的紅豆拉糕很像。」他看著她的眼眸突地放柔,口氣也柔。

    家鄉味?也是,他離家一定好久了。馥薇回以一笑。「好,我也一起做。」

    看女兒起身要離席,福親王連忙喊,「等等!」先是惡狠狠的看著一臉無辜,但難掩得意笑容的臭洋人,再看著女兒說︰「我還想吃鴨黃香  卷。」

    「下午嗎?」

    「現在,呃,我是說?做好了我就想吃,連鴨黃香糯卷都想現在吃。」這樣她就沒有時間替洋鬼子做拉糕了!

    馥薇頓了一下,笑著點頭,「好,那我馬上去做!」轉身要走,又有人喊住她。

    「等等。」沙特雷一看到福親王挑釁的向他露出一整排牙齒的刺眼笑容,便整個人開始不受控的幼稚起來。「我也想吃芝麻薄脆片。」

    她一愣,福親王火冒三丈的聲音又起。「乖女兒,阿瑪更想吃五香羊糕、四絲銀卷、酒釀圓子……」

    「我的東方美人,我還想吃玫瑰糕、杏仁糕、松花糕、雪片糕……」沙特雷也劈哩啪啦說了一串。

    見狀,福晉受不了的撫額搖頭,克彥吹了一聲口哨,馥薇則忍住隱隱被挑起的火氣問︰「你們吃得下嗎?」

    「當然!」兩個男人不服輸的大聲回應。

    「好吧,小香,來。」

    沒多久,一道道指定的點心送出來了,兩個男人就像在比賽似的,迅速囫圇吞下,但隨著時間滴滴答答過去,一道道誘人糕點把桌面擺得愈滿,兩人也吃得愈慢,到後來索性不動口也不動手了。

    當馥薇端了最後一道糕點出來時,還沒說話,她阿瑪就說了。「不是有人說愛一個人就是要把她煮的東西吃光光?」

    福親王笑得很得意。看你怎麼把大半桌的東西塞進肚子去!

    沙特雷俊臉微微一變,看著那一盤盤糕點,再吃下去,不是撐壞肚子就是吐了。

    馥薇也看出他臉上的為難,但是,她還是忍不住要說︰「其實,我非常討厭浪費食物的人。」

    聞言,他臉色更是微微發白,福親王卻是笑到連眼楮都彎了。「听到沒有?」似乎忘了自己也是即將被討厭的人之一。

    但沙特雷可沒忘。「幅親王,這桌上有一半是你點的。」咽下看見對方突然一僵而涌起的笑意,他一臉慎重的看著馥薇。「我不想被?討厭。」然後又開始吃了。

    福親王一看,輸人不輸陣,也拿起糕點拚命往嘴巴塞,一時之問,好像又成了吃食比賽,眾人莫不傻眼,來回看著分別將嘴巴塞得鼓鼓的兩人,什麼沉穩、帥氣,完全看不見!

    「原來男人也可以這麼幼稚!」最後,福晉生氣了,要小兒子跟她回房,別被兩個因愛而退化的愚蠢大男人影響。

    馥薇也跟著離開,臉上的表情也不好看,因為她的用心被兩人給糟蹋了。

    剩下來的沙特雷愧疚,福親王生氣,但都有志一同的認為這一回合不分勝負,兩人的分數皆被倒扣不少,必須等待來日再戰。

    寧靜的夜,西廂的房間響起一陣極輕的敲門聲。「馥薇格格,可以麻煩?去看看我家主子嗎?」門外響起老喬治的聲音。

    房里的馥薇才剛讓小香回僕人房休息,正準備上床,一听到老總管的話,她連忙開門。「他怎麼了?」

    「肚子疼,但只要是男人,都有傲氣跟自尊,他不想叫大夫,不願驚動任何人,更不願讓福親王笑他。」

    真是的,肯定是吃太多了!「我跟你去看看。」

    「謝謝格格。」

    他們很快來到沙特雷的房間門口,老喬治說︰「請格格進去就好,主子有交代要我守在門外,免得被人發現格格在他這里,壞了格格的清譽。」

    連這一點他都想到了!她搖搖頭,明明對他下午的事感到生氣,但此時卻又氣不起來了。

    她一進門,老喬治便將房門帶上。

    「?來了。」

    沙特雷躺在床上想起身,她連忙走過去,示意他躺下。「還好嗎?吃藥了嗎?」

    「在桌上,還沒吃。」

    「我來。」她回身拿了藥,看到那個小小的皮制盒子,再想到寺廟里發生的事,只覺緣份真的很奇妙。

    她笑著倒了杯水,轉身走到床邊,原本要將藥跟水交給他,卻見他雙手抱著肚子,表情有些不舒服,她只好坐上床沿,喂他喝了口水後,臉紅紅的將藥丸放在手心,送到他唇邊,沒想到竟踫到他柔軟的唇瓣,在他就著她的手吞下藥後,她仍呆呆的看著自己的手,讓沙特雷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握住她。

    她臉驀地一紅,想抽回手,他卻不放。

    「?知道嗎?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就連睡著了,夢中也是?。」

    「沙特雷……」

    「?像一張無邊無際的網,把我網住了,我沉溺在?的眼、?的眉——」

    「等等,」她知道再听他說下去,她可能會虛軟無力,臉紅心跳,于是慢慢抽回自己的手。洋人的熱情,她是听聞的,可是……「中國人發乎情,止乎禮,更何況你跟阿瑪——」

    「我會盡力改善的,我知道?為難。」他吐了一口長氣,也很懊惱自己下午的孩子氣行為。「而一個紳士是該尊重淑女的意願,這是禮貌,也是對所愛的人的尊重,可是——」他深情的凝望著她,不著痕跡的將她帶入自己懷中,吻著她的發。「再一下就好,再讓我感覺一下就好。」

    馥薇眨了眨眼,貼靠在他的胸膛上,听著他的心跳,一股滿足與幸福感居然就這麼打從心底升起。

    沙特雷感覺著軟玉溫香在他懷中的美好,他的朋友一定不相信他同一個漂亮的女人相處好長一段日子,竟然沒發生親密的事。

    可就是因為太在乎,所以得強忍著踫她的欲望,她是如此甜美可人,他好想、好想品嘗她身上的每一煄n簟暉耆  惱加興   墑恰  

    吐了一口長氣,緩緩的放開懷中佳人,他辛苦的壓抑著輕易就沸騰的欲火。「回房休息吧,好好的睡,但夢里要有我,好嗎?」

    盡管對男女之事不甚明白,但馥薇也看得出他正極力克制自己不  矩,被重視與認真對待的喜悅讓她愈來愈明了自己的心意,就算她現在還做不到對他吐露愛語,但相信那一天也已經不遠了。

    「恩。」她回以羞澀的笑容。

       

正文 第七章

    愛得愈深就愈濃烈,可惜,沙特雷只能靠一張嘴傾訴他對馥薇的深濃愛意,也因此,在他人听來惡心肉麻的話,他卻能一再重復宣告。

    「只要見到?的笑容,我這一天就是晴天。」

    亭台旁,福親王沒好氣的學著沙特雷說話,但眉宇間可是滿滿的不屑。「這種男人只會哄女人,油里油氣,不見半點誠意!」他愈說愈氣,尤其是那死洋人愈來愈得寸進尺,贊美女兒就罷了,還撈過界,對他的妻子也說盡甜言蜜語。「到底要住多久?偏偏又趕不得!」

    看著池塘里的倒影,福晉笑得甜美。「沙特雷說了,這里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站,他在為他的最愛在奮斗——」

    「夠了,我听他說還不夠,還要?傳送?!」

    「女人就喜歡听啊。」

    「听?听他說?不像三個孩子的娘,說?的姿色要是到法蘭西,肯定會風靡社交界?拜托,那是在哄?的,?老都老了,孩子也生了,臉上沒涂東西能看嗎?還想——」他突地住口,因為娘子的臉色變得好難看啊。

    「那還真是委屈你了啊!」福晉氣呼呼的瞪了丈夫一眼,頭上珠翠隨著甩頭離去的力道之大,還掉了一朵。

    「福晉,福晉,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我好像被鬼迷了心竅,完全沒有記憶了,福晉,等等我嘛——」福親王顧不得一旁待命的奴才們都在掩嘴偷笑,很可恥的編了一個爛謊言,慌張追妻去,卻被走得飛快的妻子關在門外,並勒令不得進入。

    于是堂堂一個王爺,就這麼垂著耳朵窩進書房,順便在心里再度替沙特雷記上一筆,這個人不在場,卻依然可以惹事的禍端!

    申時,被小廝跟得受不了的馥薇索性坐在大廳里,哪兒也不去,可是盡管這樣,小廝仍舊還有話要說——

    「格格,您這不是在為難奴才嗎?」

    就見馥薇的視線直直黏在園中的某個男人臉上,而那人也深情的回視著她,糾纏濃烈的視線讓樹上小鳥也識相的自動讓出空間。

    「我怎麼了?不是沒跟他踫面了嗎?坐在大廳歇息賞花也不成?」

    「可是您明明就在賞男……」單純正直的小廝心直口快的說出心里話,卻被主子一眼瞪掉最後一個字。

    沙特雷早就趁此機會在園中擺開下午茶陣仗,只是久久也沒見他端起由熱轉涼的茶喝上一口,因為他正忙著藉由這難得的極短距離,與佳人眼神傳情。

    正當一切無聲勝有聲時,突見福晉拉著兒子及一個小女孩走進大廳。

    「娘,這位是……」暫時中斷痴纏的視線,馥薇起身問。

    福晉還未回話,就見丈夫自內廳走出,臉馬上拉下。

    「額娘,?和阿瑪吵嘴啦?」

    「你來做什麼,別以為——」福晉看著瑟縮一下的小小美人兒,口氣不由得放柔了。「我不是凶?,以後,?就在這兒安心住下。」

    「這娃兒是誰?怎麼身子跟四季豆一樣干扁,不過五官挺美的,跟我的寶貝——」福親王說著,眼眶紅紅的看向女兒。

    「阿瑪,我沒在生氣了。」馥薇知道父親有多麼愛她,不過,一看阿瑪又要向才踏入門的沙特雷得意嗆聲,她趕緊先對來人搖搖頭。

    見兩人視線又黏在一起,福親王真的很受不了,但不想再惹女兒和妻子生氣,他走到小女娃兒面前,發現這娃兒長得標致,才這麼小就有一股惹人憐愛的氣質,愈看愈有他的緣。「?打哪兒來的?」

    「阿瑪,小不點是我買來的!」克彥看到阿瑪臉上的笑意,馬上邀功。

    可沒想到福親王一听,臉上大變,馬上瞪向他。「你買小孩?!你——」他臉色突然變得蒼白,「這不會是你在外面的私生女吧?你這死小孩,你才多大——」

    「阿瑪,弟弟不會做那種事的。」馥薇連忙跑過去,替弟弟擋住阿瑪的拳頭,但有人的動作比她更快,一把抓住福親王的手。

    「你應該相信自己的孩子。」

    福親王瞪著沙特雷。

    「是啊!」福晉受不了的走過來。「這孩子做了件好事,雖然我也罵了他,但是我也感到驕傲,你不要怕女兒被搶走,原有的理性與沉穩都不見了!」

    于是,她將兒子如何四處拐錢……也不算拐錢,就是交一大堆外國友人,帶他們到哪兒嘗鮮或買東西時賺些地陪費,店家也給一些感謝酬金,當然,還有最大的金主沙特雷——

    說到這事時,福晉停頓一下,若有所思的看著驚愕的女兒及有些困窘的沙特雷後,還是隱瞞了小兩口騎馬一事,僅說了小兒子制造機會讓兩人感情加溫好賺取銀兩,替身陷妓院的小不點贖身的。

    听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福親王還是惡狠狠的瞪著兒子,雖然他是做了好事,可是替洋人牽紅線,還是可惡!

    克彥苦著臉,哀怨的看著額娘,不知道她到底是替他解套,還是替他把原本就套在脖子的繩子拉得更緊?!

    「好了,好了。」福晉見幾個人神情各異,目光來了又去。「晚點就要用膳了,大家先去沐浴吧,有什麼話晚點再說。」

    馥薇看著沙特雷,心情復雜。

    「請?不要生氣,表面上,我用錢賄賂克彥,那是我希望能跟?有更多的相處時間。」沙特雷不希望她想太多、太復雜,他的愛其實很簡單。

    「是啊,姊——」

    「你不要說話!」她生氣的打斷弟弟,雖然額娘沒說,但她從她的眼神看出來,娘已經知道她跟著沙特雷學騎馬的事。所以,換個角度看,她的親弟弟出賣了自己,讓她每天不得不去跟沙特雷踫面,弟弟有錯,但沙特雷以錢相誘,在她看來更是不應該!

    「漂亮的姊姊,請?……請?不要生大哥哥的氣,他是為了我……」小不點怯怯的聲音突地在這令人凝滯的氣氛中響起。「我請我娘把錢還給大哥哥,我再回妓院去,大哥哥再還給那位大哥哥好嗎?」

    馥薇看向淚如雨下的小女孩,不禁眼眶泛紅,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心疼的揉揉女孩的發絲。「不要說傻話,?會這麼說,可見是聰穎的好孩子,安心的留在這里,大姊姊不生氣了,?也別亂想,好不好?」

    「真的不生大哥哥的氣?」小女孩還是不安心。

    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回頭看向弟弟,露出一個笑容。「既然買下她,就是你的責任,她是朵美麗的花,你要好好呵護。」

    「嗯,」克彥反而很不好意思。「對不起,姊。」

    她搖搖頭,「我回房去了。」站起身就往房間走去,沙特雷隨即跟上,福親王原本也想跟去監視兩人,但被終于願意跟他說話的福晉攔住。「讓他們談談,你回房去沐浴。」

    沙特雷靜靜的跟在馥薇身後,一直到她房門前,見到她轉身過來,他才歉疚地開口。「還在生氣嗎?」

    「不氣了。」

    雖然這麼說,但他注意到她的視線避開了自己,說明了她在撒謊。

    「馥薇——」

    此時,房門突地打開,小香欠了欠身後說︰「格格,水已經準備好了。」

    她點點頭,看向沙特雷,眼中有著排拒。

    「?先去洗,我晚一點兒再來找?。」

    「我累了,想休息。」

    他仍抱著希望。「那明天?」

    「再說。」

    沙特雷只好點頭,抬頭看著夜空,烏雲遮月,壞預兆。

    他們的關系的確要生變了。

    第二天,在福親王上朝後,沙特雷、馥薇及克彥都被福晉叫到房里,扎扎實實的訓了一頓。

    盡管算命師所說的「馬劫」福晉是耿耿于懷,但沙特雷顯然有不同的想法——

    「福晉,如果馬劫一事是真的,那馥薇更應該要了解馬兒、駕馭馬兒,在危險來臨時,她才有足夠的應變能力,而不是慌張無措。」

    「你說服不了我,那名算命師是高人,我不會拿自己女兒的生命來開玩笑。」

    「不能因為害怕——」

    「好了!」福晉難得大聲,「這件事不許再說,也不許再去那個練馬場,王府里的馬廄在這幾日會送進來幾匹馬,那都是塞外的野馬,我不管?學到什麼程度——」她嚴肅的看著女兒,「不準接近  們。」

    「放心吧,額娘,我也不想騎。」馥薇想了一夜,決定暫時跟沙特雷保持距離,好好厘清自己對他的感情,在跳脫那雙深情的眼眸與動人的言語後。

    不管沙特雷投來的錯愕的眼光,她繼續道︰「今天跟公王幫有約,我先出門了。」

    「等等——」他追了上去,但卻迎上她疏離的眼神,心中不禁一窒。「我真的很抱歉,雖然知道?並不想听,但請?記得,我做的一切,都只是因為愛?,也請?在做任何決定前,想想我愛?的心情。」

    看著他心慌意亂的姿態,加上真摯的情感,說不感動是假的,但眼下她的心也亂成一片,實在無暇他顧,只是淡淡點頭,就坐了馬車到議政王府,努力的掩飾心中落寞,堆起笑臉,跟公主幫成員打成一片。

    但靜瑜的眼神不時瞥向她,似乎看穿了她的強顏歡笑。

    而且盡管她想暫時逃開有沙特雷的世界,卻事與願違,小格格們嘰嘰喳喳的說著他們的相遇就叫「千里姻緣一線牽」,聊著他為了愛她直接去見皇上,為愛勇敢,簡直叫人羨慕極了!

    「不過,」一個小格格說了,「馥薇姊姊要跟著沙特雷先生到法蘭西吧?如果是我,一想到要離開阿瑪、額娘到那個陌生的地方就很害怕。」

    「嗯,而且,萬一他的父母不喜歡馥薇姊姊怎麼辦?還有,我記得馥薇姊姊說過,洋人吃生菜、生肉,那到那里要不要入境隨俗?」

    「?想太遠了啦,也許沙特雷先生沒有打算帶馥薇姊姊回去呢!」

    「不可能!他一定向她許下共度一生的承諾了……」

    靜瑜看到好友的表情因為這幾個小格格的對話而變得凝重後,立即結束話題,「好了,今天公主幫的聚會就到這兒,?們先回去吧。」

    「好。」幾個嘰嘰喳喳的小美人兒這會兒才發現馥薇的表情怪怪的,又不敢多問,只好先離開了。

    「馥薇,她們想太多了,?別放在心上。」

    「不,是我想得太少了,糊里胡涂就陷了下去。」

    那幾個沒有心機的小格格在無意間反而挑出了這段異國戀的關鍵問題,而她自己竟然都沒想到。

    靜瑜難以置信的看她。「?的意思是要放棄?」

    她眼眶微紅,「靜瑜,?不知道……」她將昨天發生的事向好友娓娓道來。

    「原來——雖然他的方式不對,可我相信他對?是真心的,想想他為?做了什麼吧。」

    「我知道,」她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不想回想方才沙特雷講相同的話時那種真切的模樣。「可是,剛剛她們說的話,讓我的決定更清楚,也更堅定了。」

    這段感情不可以再繼續下去了,一旦他離開大清,她的深情該何去何從?

    若是要她跟著他離鄉背井,舍棄她的家人、朋友,到一個全然陌生的國度生活,她辦得到嗎?

    不!航行只是一段時間的冒險,但要離她摯愛的家人如此遙遠,她舍不得!所以,她必須學會割舍。

    靜瑜從她的眼神看到哀傷,也看到堅強,只能嘆息一聲。「不管?做什麼決定,我都支持?。」

       

正文 第八章

    沙特雷很快的就發覺有人在逃避他。

    「馥薇又出去了,她最近怎麼這麼忙?」他不解的問著正在教小不點寫字的克彥。

    他聳聳肩,「我怎麼知道,女人心,海底針,」一看小不點仰頭看他,他笑道︰「這句話太深了,?長大點我再教?。」

    沙特雷抿緊了唇,離開書房,走出王府,這幾天他老是見不到馥薇,去問福晉,她只是搖頭,「她還沒想通吧,多給她一點時間。」

    至于福親王則是笑容滿面,女兒與他這洋人保持距離,小不點又與福親王投緣,當然笑都來不及。

    最後,連老喬治都勸他緣起緣滅,別強求了,但他不能放棄,也不願意放棄,除非她明明白白的拒絕他!

    盡管已吃了幾次閉門羹,他還是再次來到議政王府,這一次,靜瑜直接出來見他。

    「她在後花園,你從那邊過去——」她指了九曲橋後的長廊。

    「我以為她不想見我。」他松了一口氣。

    「她是不想見你,是我多事。」

    沙特雷詫異的看著這雙沉靜到幾乎不見波動的美眸,微微一笑。「?也是個很好的女孩。」

    「謝謝,快去吧。」她學醫,知道心病難醫,現下有個解藥就在眼前,她怎能不替好友送藥呢!

    看著天上的白雲,馥薇輕輕的嘆息一聲,不解自己處在如此美麗的花園中,為何會如此意興闌珊,什麼事都不不想做。

    突然她感覺到兩道灼熱的眸光正看著自己,她蹙眉轉身一看,見到朝她走來的人時,不知怎麼的,竟害怕面對他,所以轉身就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見狀,沙特雷俊臉繃緊,有股怒火在胸臆間隱隱燃燒起來。

    她怕他嗎?她以為他會做出傷害她的事嗎?!

    他追了上去,馥薇邊回頭邊往前跑,沒想到卻直往隱密的假山後奔去,待發覺前方已無路,想要轉身再跑時,已來不及了。

    沙特雷就站在她的面前,英挺高大的身材擋住了唯一的去路。

    馥薇屏住氣息,一顆心忐忑不安,認識他那麼久,撇開寺廟那次不談,這是第一次在他的俊臉上看到怒火!

    她直覺的往後退一步,但他立刻上前一步,棕眸中的怒火更熾烈了,她忍不住又倒退一步,他咬牙再上前,但這次馥薇已經無路可退,她的背已貼到牆面,而他跟她的距離更是零,她清楚感覺到他的陽剛氣息,與噴著怒火的鼻息——她暗自咽了口口水。

    他眸子半  ,兩手分置在她左右牆面,將她困在他的懷中。

    「你、你一定要靠這麼近嗎?」心因不安而亂了節奏,更糟糕的是,心髒跳動的聲音之大,讓她都忍不住懷疑他也听到了!

    「?為什麼要逃避我?!」他很心痛。

    「我……」她忍不住又吞咽了口口水,「我有理由這麼做。」

    簡直是廢話!他必須忍住,他要解決問題,不是制造更多的問題!

    但他還是忍不住朝她低吼。「是因為我賄賂?弟弟的事嗎?我可以道歉。」

    「不是的,那件事……不重要了。」

    「那是什麼事?」她咬著下唇,「我——」

    「把理由告斥我!」

    「?就這麼看不起我?!」他咬牙忍住滿腔怒火。他的好脾氣在他朋友圈里是赫赫有名的,可瞧瞧這個可人兒竟能掀起他胸口的滔天巨浪,足見她對自己的影響力有多大!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問題,絕不是你不好。」馥薇楚楚可憐的說︰「我是為你著想,沙特雷——」

    「該死的!馥薇,我要?把問題交給我,讓我來解決!我是男人!一個絕對可以替?的人生遮風避雨的男人!」他簡直快氣炸了。他的眼眸沉澱著即將揚起的風暴,心因她而懸在半空中,她卻不將問題清清楚楚的說出來!「這一趟來到大清,我等于是橫渡了愛情的海洋,航行了幾千幾萬里,在上帝的引導下才來到?身邊,?怎麼忍心辜負我的愛?怎麼忍心就這麼放棄了?!」

    她淚水盈眶,「我怕,我好怕,我無法舍棄我的家人……雖然決定了不要愛你,可是我對做什麼事都沒有興致了!」晶瑩淚水滾落臉頰,她思緒亂得語無倫次,「我又想到阿瑪,他不喜歡你,就算要鼓起勇氣去愛,一想到會傷害阿瑪,我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夠了!我听懂了,明白了!」他將她緊緊擁在懷里。「我在?身邊,?要相信我可以保護?,可以給?滿滿的幸福。」

    「我相信你,但我們之間有阻礙也是事實——」

    他放開她,「是不是排除萬難後,?就會義無反顧的跟著我走,伴我一生一世?!」

    「呃——我——」

    他不待她說完,拉著她的手就往外跑,一看到靜瑜,馬上喊,「馬車——」

    「準備好了。」她笑。

    他驚訝的看著她,隨即笑著點頭,「謝謝。」

    馥薇也看著好友,瞧她無聲的說著「加油」,她忍不住搖頭。

    但沙待雷已經把她拉上馬車,一听到他向車夫說要回福親王府,她不由得擔心起來。「你想做什麼?」

    「找?阿瑪談談。」

    又來了!「你遇到問題都是這麼直接嗎?」上回是直接進宮找皇上呢。

    「我是面對問題、解決問題,因為我要讓?沒煩惱、沒困惑、沒有罪惡感的跟我在一起。」他深情的看著她,「最重要的是,我要?快樂。」

    聞言,馥薇感動的看著他。這個男人,要她如何不愛?!

    「王爺、福晉,我的人生需要馥薇的加入才能完美,請你們成全。」沙特雷拉著心上人站在福親王夫婦面前,一臉真誠的說。

    福親王听得頭皮發麻,雞皮疙瘩差點沒有掉滿地。「這麼惡心的話也只有你這個臭洋人才說得出來。」

    「好感動啊,這才是女人想要的愛情。」福晉倒是很賞臉。

    「男人的甜言蜜語都是口蜜腹劍,馥薇,?別被他的話給騙了!」王爺一听妻子贊美別的男人,當下新仇加舊恨的火氣全冒出來了。

    「王爺,我是真的深愛馥薇,那些都是我的真心話!」沙特雷不平的反駁。

    福晉從女兒的眼神里看到她對身旁男子的深情,雖然隱約有擔心,但她很清楚,那是來自她頑固的丈夫,「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王爺,女兒有女兒的人生旅程,我們有我們的,別忘了,女大不中留。」

    「我沒有要將她留在身邊到老,可是就是不要他!」

    「王爺,請你把最心愛的女兒交給我,我一定會讓她成為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我以我的生命起誓。」

    福親王看著他眸中的堅定,有一點點,只有一點點的被感動。

    福晉不理頑固的丈夫了,直接把女兒的手鄭重的交到沙特雷手上。「別理他了,女兒是我生的,丈夫是我認識大半輩子的人,你要他心甘情願的說好,恐怕要等到下半輩子,所以,就由我作主把馥薇交給你了。」

    沙特雷很感激,但還是看著氣得臉色鐵青的福親王。「我還是很想得到王爺的祝福。」

    「沒听到福晉說的?下輩子吧!」福親王生氣的大手一揮。

    福晉忍著怒火對丈夫說︰「王爺,女兒的幸福比較重要吧?我知道你疼她,為了她,就算要你這條命也不會吝惜,可是我們老了,你能陪她多久?」

    他一怔,無言的看著妻子。

    「錯過了沙特雷,你有把握女兒可以遇到一個比他更愛她的男人,抑或你有把握女兒還願意接受另一個男人?」她輕嘆一聲,「他們相愛啊,不要讓沙特雷在絕望下離開,不要讓馥薇在思念中度過一生,否則當我們兩個闔上了眼楮,女兒怎麼辦?」

    福親王不得不承認妻子的話都對,她的話像把槌子一句句的敲向他的心坎。

    他眼眶微紅,咽下喉間的哽咽,態度終于軟化了。「好,我把女兒交給你,可是你要答應我,不,你要向我保證,至少能給她五十年的幸福,而且,絕對不可以比她早死。」

    「你在胡說什麼啊!」福晉朝他搖搖頭,但心兒微酸。這個丈夫啊……

    「好!我承諾一定給她五十年的幸福,絕不會比她早死,但是——」

    沙特雷還沒說完,正在偷偷拭淚的福親王便氣得咆哮。「你還敢跟我討價還價?!」是唱反調唱習慣了嗎?!

    「不是。」沙特雷凝睇著心愛的人,「我只是要說,我會晚她一步死去,我怕天堂太大,我會找不到她。」

    這句深情的話讓馥薇淚如雨下,就連福親王都不得不被感動,他淚光閃閃的看著女兒,笑中帶淚的她看來好幸福,能讓她遇上這麼一個深情的男人,他真的也該放心了……

    沙特雷用他的誠心「闖關成功」,篤定可以抱得美人歸,盡管知道中國人是發乎情、止乎禮,但既然大家長答應了,適時的表達熱情也是洋人世界的一種禮儀,為了日後將隨著他回國的馥薇好,他得讓她早點習慣,日後也較能適應法蘭西的人事物。

    所以,一開始當然就從吻手禮開始。

    他執起她的手,輕輕吻了下她粉嫩的手背,再喃喃低語。「接下來就是擁抱——」

    馥薇臉紅的任他輕輕將她拉入臂彎中。

    「?做得很好,是個聰明的學生,我們的課程可以上快一點。」沙特雷的聲音有些   ,因為渴望太久了。

    她困惑地抬頭,「什麼叫上快——」聲音消失在他俯下的唇中,因為他的激狂熱烈,她恍若被電殛般地驚喘一聲。

    沙特雷以高超吻技探入她粉嫩的唇中,與她的丁香糾纏。

    天啊,她的味道跟他的記憶中一樣甜美!

    馥薇被吻得忘我,被動的與他火熱的舌纏綿,腦袋漸漸不能思考。

    沙特雷則渴望更多,主動加課,讓她的手抱住他的脖子,好讓她更貼近他,但這一堂課有難度,兩人的高度有若天龍跟地虎,她努力的踮起腳尖,圈住他的脖子,卻像在吊掛什麼似的。

    還好,老師就是老師,沙特雷干脆將她打橫抱起,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後,纏綿的吻著她,大手緩緩來到她的脖頸間,解開她的衣扣,火熱的舌緩緩下移,當他的大手觸踫到她胸前的柔軟時,馥薇突地驚醒,急急的推開了他,抓著衣裳,喘著氣。

    「不……不行,不可以的。」

    她顫抖著,天啊,她怎麼可以像個蕩婦,而且,他們是在王府的書房里,萬一要是讓小香還是其它丫鬟,甚至是近日常帶著小不點來的克彥看到了,她怎麼有臉見人?!

    沙特雷知道她嚇壞了,「對不起。」但他真的忍太久了,自從遇上她後,他也「守身如玉」,許久不識情欲滋味了!

    「沒關系的……」她慌得不知所措,想穿好衣服,但雙手顫抖得厲害,怎麼也扣不上扣子。

    「我來。」

    「不要……」她急急搖頭。

    「相信我,我不會做?尚未準備好的事,雖然我是那麼的渴望?。」他溫柔地微笑。

    她咬著下唇,終于點點頭,讓他替她將衣服穿好。

    此時,小不點跟克彥突然推門進來。「吃飯——」

    克彥看著姊姊酡紅的雙頰、略腫的紅唇,再感覺這一室高溫,驀地也臉紅起來,「呃——我建議姊,用冰水敷一下嘴巴再去吃飯。小不點,我們走了。」

    「好。」小人兒似懂非懂,臉也紅紅的走了。

    兩人一定,馥薇的臉更紅了。「克彥知道了……」

    「他也是男人,他會懂的。」

    沙特雷接受未來小舅子的建議,替她的唇暫且冰敷一下,才手牽手的到庭園用餐。

    兩人到時,老喬治已經在那里等著了,他意有所指的看了福親王一眼,沙特雷隨即明白,他是在提醒昨天他們討論的事。

    「王爺、福晉,我留在大清的時間不會太久了,所以我想在這有限的時間里,請你們通知馥薇的大哥回家一趟,我想見見他。至少,在我帶馥薇離開時,大家能見上一面。」

    此話一出,空氣突然變得凝滯,就連在座的小不點都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圍。

    馥薇一顆心也沉甸甸的,看到阿瑪鼻頭突然泛紅,她知道他是在忍著落淚。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福親王才開口,「在中國,兒女的婚事由父母作主即可,何況嫁出去的女兒就像潑出去的水,不必那麼麻煩。」

    福晉聞言,伸手拍拍他的手。說來,丈夫還是疼愛這個女兒,不然,若是讓克朗回來,他就有一位所向無敵的最佳戰友了,屆時甭說她,就連馥薇恐怕也不敢堅持再愛沙特雷!

    「沙特雷,你還是別見我大哥比較好,我上回跟你說過,最難過的一關就是他那一關。」克彥直視著頭垂得低低的姊姊,同情的說。

    福晉看準女婿一臉困惑,嘆息一聲,才娓娓道來她最驕傲,但在某部份也最讓她感到無奈的大兒子。

    克朗是個文武全才,早熟內斂,對唯一妹妹更是放在手心里呵護有加,投注在她身上的愛絕不輸于他的阿瑪,不過,真要認真說來,他比他阿瑪更像個父親。

    要不是愛才的皇上先是將他留在身邊當御前侍衛,接著又派他到邊關駐防的話,此時,沙特雷所見到的馥薇絕對不會是現在的馥薇。

    她應該不懂廚藝,應該是一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她也不可能加入公主幫,而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也因此,別人過年吃團圓飯時,是吉祥話不斷,氣氛熱絡,不過在他們家,會有一個時辰先讓奴才們回家吃年夜飯,這一段時問,是他們一家四口听克朗訓話用的……

    「福晉的意思是,克朗大哥絕不可能接受我?」沙特雷看了在座的每個人,除了小不點,竟然連頭低低的馥薇都點頭了。

    他執起她的下顎,讓她面對自己,「可是他還沒見過我——」

    她咬著下唇,看向阿瑪。「你是洋人,光這一點,我大哥就不可能接受了。」

    福親王點點頭。「畢竟太遠了呀,我連法蘭西在哪里都無法想象,不過,」他直視著沙特雷,「我知道你會讓我女兒幸福,這點就夠了。至于克朗,他知道後一定會罵、會生氣,但屆時生米煮成熟飯,也阻止不了了。」

    「是啊,男人疼在手里的寶貝要送出去,都是不舍的,那需要時間,這件事就別再說了,倒是——」幅晉終于鼓起勇氣問︰「你們打算什麼時候離開?」

    「最多一個月吧。」

    那麼快?!馥薇的心兒愈來愈難受。

    「那得把婚事辦一辦,還是要風風光光的啊……」

    福親王不知道說了什麼,馥薇已听不清楚、看不清楚,滿腦子只想著她要離開父母了嗎?她好舍不得啊……

    也許是因為舍不得,即使嫁衣在趕著做,一些嫁妝也在準備中,但馥薇就是感受不到嫁人的喜悅,窩在廚房里的時間反而變多了。

    她做了好多點心,尤其是阿瑪愛吃的驢打滾,還有一些可以放的干糧餅干,三餐也盡可能做額娘、弟弟愛吃的美食。到公主幫的時間也少了,大半時間都在家里陪家人。

    沙特雷明白她在想什麼,雖然不舍她的離愁,但也盡量找事做,一個人去外面看東西,讓她可以多些時間陪伴她愛的家人。

    是夜,馥薇親自做了夜宵端去父母的房間,正要敲門時——

    「王爺,下午的驢打滾你又不吃了?又包起來?拜托,你還包不夠?!」

    包不夠?門外的馥薇柳眉一擰。

    「?少管我。」福親王的聲音有著不滿。

    「我不管你?你看這些。」

    房內的福晉氣得去打開一個櫃子。「你以為我不知道,從沙特雷說最多只留一個月後,女兒只要做驢打滾,你就用油紙包起來,你看,有的都發霉了!」

    听見這話,馥薇的心狠狠一揪。

    「?不要管我行不行?」

    「我也不想管,但這些糕點再放下去會有味道的。」

    「我會去買些消除臭味的東西——」

    「不行,我要你把那些丟掉,這盤驢打滾吃下去!」

    「不準丟,我、我是——」

    阿瑪的聲音哽咽了,阿瑪在哭嗎?!馥薇眼眶紅了。

    「我是舍不得啊,一旦女兒去了法蘭西,我就吃不到她做的東西,留這些也許不能吃,可至少……至少我可以看啊,這是我女兒做給我吃的……」

    馥薇側身走到半開的窗子旁,看到父親像抱著什麼寶貝似的保護她做的那盤驢打滾,而一旁的額娘早已淚如雨下。

    「傻……傻瓜,我也可以……我也可以……做嘛!」福晉也哭得好傷心。

    「你……跟我……都是一對傻父母,我最近都不敢多吃女兒煮的東西,因為要做好心理準備,因為怕以後吃不到……怕會想念……」

    灼燙的淚水嗆得馥薇的眼楮都痛了,她一手搗住嘴巴,掩住低泣,快步轉身離開。

       

正文 第九章

    「怎麼了,想了我一整夜嗎?怎麼有一對黑眼圈?」

    沙特雷笑看著一早就來找他的馥薇,老喬治看出格格的表情不對,自動離開房間,讓小兩口去談。

    馥薇沉沉的吸了一口長氣,臉色蒼白的說出她想了一夜的決定,「我——我不想再見到你,想請你離開。」

    他濃眉一皺,「?在說什麼?!」一見她那雙閃動著盈盈淚光的眼眸,眼神由驚愕逐漸轉為難以置信。「?是認真的?」

    「……是。」這句話像是用盡她全身的力氣才從喉間說出來的,可是听來仍是那麼虛弱。

    「?到底在想什麼?不過是過了一夜?就……」

    她一陣搶白。「對,不過是一夜,可是你知道嗎?其它愛我的人不知道已有多少個夜,不曾好好的睡過一覺了!」

    「?到底在說什麼?」那將失去她的恐懼讓沙特雷緊緊將她擁入懷中。

    馥薇的淚水決堤了。「我不要那麼自私,我要生活在這個土地上,至少阿瑪、額娘想我時,可以來看看我,至少,我可以做些他們喜歡吃的東西,任何時間我都可以派人送來王府,讓他們嘗鮮——」

    這算婚前恐慌嗎?沙特雷搖頭,「馥薇,?長大了,總有一天要離開他們,過?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我都加道!」她退後一步,離開了令她眷戀的懷抱。「可是我不要離他們那麼遠,我要跟他們的距離近一點——」

    「馥薇,我們可以回來大清。」他試著跟她講道理。

    「多久回來一次?法蘭西跟大清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呢?來回要多久?半年?一年?還是兩年?」她淚光閃動。

    「?的意思是除非我留在大清,?才願意嫁給我?這是無理取鬧!」

    「我知道,這一樣不公平,你的家鄉也有你的家人在等著你。」

    「所以?要我們各自回到最初的原點,假裝?我之間不曾相愛?!?做得到嗎?」他氣急敗壞的反問,簡直快被她逼瘋了。

    她做不到,但如果他可以,那是最好不過了。

    沙特雷那雙深邃的棕眼洞悉了她的思緒,想也不想的大聲咆哮,「不可能,我做不到!」

    馥薇淚眼汪汪的拉住他的衣袖。「你可以的,放下我,去找一個更好的女人來愛你,你是那麼的好,家世外貌才華皆有——」

    「這算什麼?贊美我再甩掉我?」他沉痛的諷刺。

    要她舍棄他的愛,她也很痛苦,可是——「我不是存心的,只是……」

    「愛情是死心眼的東西,不是?想換人就可以換人,說不愛就可以不愛的。」

    沙特雷不懂,二十六歲的他不是第一次跟愛情相遇,但卻是第一次愛得刻骨銘心,結果卻是傷心?!不,他不甘心!

    「我知道?的心思,知道?的為難與不舍,我們一起去面對,一起解決,甚至一起去跟王爺和福晉談。」

    「我不能,我知道他們深愛著我,會努力的說服我他們痛過就沒事了,然後呢?我到法蘭西過幸福快樂的日子,他們卻可能日日思念、夜夜垂淚……」

    她說不下去了,整夜難眠,眼前這張俊臉與父母流淚的臉不停在她腦海里轉來轉去,父母為了成全她的幸福,不讓她在親情與愛情中選擇,這是他們對她的愛,那她呢?她回報了他們什麼?!不能承歡膝下已是不孝,豈能再讓他們如此傷心掛念?

    即便,她會因此而傷害了她深愛的男人。

    「馥薇,在我歷盡千辛萬苦,披荊斬棘的贏得?的愛後,?怎麼可以如此輕易的放棄我們的愛情?」

    「對不起。」她淚水洶涌。

    凝睇著那充滿歉然的淚眼,一絲怒火從他的眼底冒出。「對不起?!早該在?接受我的感情之前,就該先給我這三個字!」

    「我說過、拒絕過、逃避過——」

    「對,我忘了是我死纏爛打。」他哈哈冷笑。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不想傷害你——」

    「?已經傷害我了。」

    英俊的臉龐泛著嚇人的鐵青,沙特雷轉身就開始整理衣物。

    馥薇愣了一下,「你要做什麼?」

    他冷冷的回答。「如?所願,?不想再見到我,我馬上就離開。」心中盡是被放棄的怨懟和憤怒,他暫時無法平心靜氣的面對這教他又愛又恨的小女人。

    「可是——」

    「?不會期望我再去跟?父母辭別後再走吧?」

    「我——」她知道自己的反悔一定會讓深愛她的男人生氣,可是卻錯估自己滅火的能力。

    「一個男人應該要有接受女人拒絕的風度,這也是我該有的涵養,但是——」他冷冷的看著她,「這次,我拒絕當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因為?拒絕我不是不愛我,而是親情的包袱遠重于?我之間珍貴的情感,如果我跟?一樣,不,應該說如果中國的女人都跟?一樣,那她們都不該愛上男人!」

    「你不要這樣!」

    怒氣讓沙特雷吐出傷人的話。「我很心痛、很生氣,在?我的關系里,我毫無保留。完完全全的付出,而?呢?得到我的愛情,卻又緊握著父母的親情不放,貪心的想擁有全部!」

    「不對,不對!」馥薇傷心的駁斥,「在愛情里,我也給了你全部的愛——」

    他失望的眸子緊鎖著她,讓她倏地噤聲。「錯,?正在收回!不對,?是丟棄不要了!」

    「這輩子我不會再愛上別的男人。」最後她只能做出承諾。

    「?知道嗎?」看著她梨花帶淚的嬌美臉龐,緩緩勾起一抹苦笑。「我甚至開始懷疑,?是否曾愛過我。」

    我甚至開始懷疑,?是否曾愛過我……

    從沙特雷處奔回房的馥薇,盡管已過了幾個時辰,一想到他以頹喪心灰的語氣說出這話時,心仍如當下那般緊揪痛苦,淚也不曾停止過。

    「格格!格格!」

    听見喚聲,她連忙以袖子拭淚,確定臉上不再有淚珠後才開門,看見負責照顧王府馬房的老馬夫急匆匆的跑過來。

    「森伯,什麼事?」

    「您快去阻止沙特雷先生,他突然說要騎馬,可現在馬房里只剩下幾只前陣子才從漠北送來的未馴服野馬,其中一匹額前有道白光紋路的黑馬更是正值發情期,脾氣凶悍,一個馴馬師昨天才硬被  拋下來,去了半條命,不知能不能活下來呢!」森伯急得不得了,「可沙特雷先生直說沒關系,說什麼要去跑一跑,讓腦袋清醒清醒——」

    馥薇臉色一變,一出房門就施展輕功火速離去。

    身形一凌,她很快來到王府後方,一眼就看到心愛的男人在馬廄中挑選馬匹。「沙特雷。」

    聞聲,他停了一下腳步,但沒回頭又繼續往前走,當馥薇看到他就是朝著那匹額前有道白光紋路的黑色高大駒馬走去時,立刻出言制止。「你不可以騎那匹馬!」

    沙特雷原本不打算騎那匹馬,他懂馬,雖然  是這里面最漂亮的,但從  充滿敵意的攻擊眼神,鼻孔不時噴著氣,腳不停跺著的姿勢看來,他可能一上馬,就會被  摔下來了。

    可是——她不是已經選擇放棄他了嗎?為什麼又要來關心他,是想讓他陷得更深,更無可自拔嗎?!

    看到他還是往前走,馥薇忍不住大叫。「那匹馬不能騎,  正值發情期,還是匹未馴服的——」

    「我比?懂馬!」他轉過身來,直接打斷她的話。「只是,就算被這匹馬甩出去,都沒有?給我的傷害來得重。」

    「我是無心的。」她淚光閃閃。

    「一句無心,就要抹煞我所有的感情,一句無心,就要我們共有的回憶歸零,一句無心,就要?忘了我,我忘了?,既然?都這麼無心的表達?的堅決了,又何必再管我呢?」沙特雷看著愛人,笑得很悲傷,然後深吸一口氣,轉身。

    馥薇的喉頭被酸楚哽住,說不出任何話來。她把他傷得好重啊,所以他才會說出這麼絕望的話來,可是,她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傷,她一定要阻止他……

    看到他轉身打開柵門,她沒有半點遲疑,施展輕功早他一步坐上馬背,馬兒前腳一仰,嘶鳴一聲後,立即沖出柵門奔馳而去,沙特雷好在閃得快,不然鐵定被  撞個正著。

    回頭看他沒事,馥薇才松了口氣,隨即卻臉色發白的發現座下的馬兒完全不听使喚,她控制不了  ,在馬背上搖搖欲墜的,只能緊緊拉著韁繩,好幾次都被甩得東倒西歪,差點墜馬。

    沙特雷早已跳上另一匹白色駿馬,盡管仍是未馴服的馬,但他了解馬性,在  幾次甩身還甩不下他後,他用力踢馬腹,讓  知道誰才是主人,幾次人馬對戰後,他成功的駕馭了  ,緊追著馥薇而去。

    「快點,沙特雷先生,格格出王府了!」

    王府里的奴才都嚇呆了,偏偏王爺、福晉及小貝勒爺這會兒都不在!

    森伯直指著門外,沙特雷急忙追了出去,不久,就看到在馬背上搖搖晃晃的小女人,那匹黑馬已經停下,只是不時昂首長鳴,煩躁的想甩掉背上的人,街道上的攤販跟行人早就嚇得躲在兩邊。

    沙特雷看得心驚膽戰,立即奔馳向前,沒想到那匹馬兒見到他,竟然像瘋了似的再度向前狂奔。

    「抓好!馥薇!」他急得大吼,拚命催馬向前,恨不得馬兒長了翅膀。「抱著馬脖子,伏在馬背上!」

    擔心害怕的吼聲不停隨風灌入馥薇的耳膜,她也努力的照著他的指示做,但馬兒像箭一般奔馳,她的手沒力了,艱難的回過頭,她淚眼朦朧的看著身後拚命追趕的身影。「救……救……我……」

    突然,馬兒一個嘶鳴,她再也抓不住韁繩,整個人被拋高,然後重重落地,她感到一陣劇痛襲來,整個人隨即陷入黑暗之中。

    沙特雷很快來到馥薇身邊,迅速翻身下馬後,臉色慘白的抱起倒臥在地的蒼白人兒。「醒——」他倏地住了口,感覺到抱著她的手臂有一股熱流緩緩流下,低頭一看,臉色刷地一白。

    血!好多好多的血!

    當沙特雷抱著面無血色,渾身是血的馥薇奔回福親王府時,鮮紅的血還從她被血浸濕的衣服一滴滴的滴落地上。

    「快來人,快叫大夫,大夫!」听著她細微的呻吟,他整個人方寸大亂,而那片沭目驚心的鮮紅則令他渾身發寒。

    王府的僕佣們看到這情景也是嚇得面無血色,小香更是哭了出來。

    接著,有人回過神來,急忙去稟報剛回府中的王爺跟福晉,兩人急急的跑出來,一看到女兒時,臉色同時一變,福晉更是立即哭了出來。「怎麼會這樣?」

    「大夫呢!快點!」福親王連站都站不穩。「還有,去請靜瑜格格,對,幫我去請涂老太醫。」

    雖然心跳紊亂,但他力圖鎮定,將腦海中只要曾學過醫、甚至是重量級的涂老太醫,都要家中奴才去請過來。

    一時之間,王府是一陣忙亂,很多大夫來了又走,但每個人都搖搖頭。

    在馥薇的房間里,沙特雷干澀的雙眸只盯著那張沒有血色的臉,像個沒有魂魄的人,別人叫他他也不理,手只是緊緊的握著床上小女人的手,即使沾染到的血已經干涸了也渾然未覺。

    沒多久,靜瑜來了,看到好友的傷,忍不住淚水直流,面對那一雙雙期盼的看著她的眼眸,也只能難過的搖頭。

    最後白發蒼蒼的涂老太醫也趕來了,在看了馥薇的情形後,竟也搖頭。

    「流血太多,傷口太深,你們要有心理準備。」更多的哭聲響起,他輕嘆一聲,「我會試著延續她的生命,派我的人去請有神醫之稱的一位晚輩,他的醫術連我都自嘆不如,看看——」

    「對,我知道他,請老太醫快去將他請來。」靜瑜急著說,因為公主幫的另一個成員,晴心格格的夫婿承曄貝勒的眼楮也是他治好的,而她身為公主幫里的「醫痴」,一直仰慕其醫術,卻無緣見到他。

    「可是他日前才來拜會我,昨日已離開前往太行山,不知道能不能來得及將他追回來。」

    「我去!我去追!」克彥轉身就跑,小不點也急著跟出去。

    「等等,你又不識得他!」

    望著早就不見人影的大門搖了搖頭,老太醫交代跟來的隨侍快點趕上小貝勒後,才回身過來,憂心忡忡的看著床上的人兒。「再來,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福親王跟福晉的心幾乎跌到了谷底,但沙特雷像是沒听見他的話似的,表情沒半點變化,動也不動。

    時間就在等待中又過了兩天,眾人望眼欲穿,仍沒有看到年輕神醫的身影,而房內的馥薇,生命正在一點一滴的消逝,她身旁的男人仿佛僵化成雕像,就連皇上來探望,他也不言不語,不吃不喝不睡,英俊的臉憔悴得嚇人。

    這兩天靜瑜一直陪著好友,再次把了好友微弱的脈搏後,她輕輕的拍拍沙特雷的手,強忍著淚水說︰「讓我換掉她身上的血衣吧,讓馥薇漂漂亮亮的離開,好嗎?」

    沙特雷沒有表情的臉突地一沉,冷冷的瞪著她。「離開?她要去哪里?」

    靜瑜看到他的眼神,心也一陣痛,因為她看到他赤裸的痛苦與心碎。

    「有我守著她,她哪兒也不會去,她知道,也舍不得走的!」他哽咽,「因為我是如此、如此的深愛著她……」大手小手緊緊交握,眼眶已泛起淚光,「馥薇,?不是個殘忍的女孩,?的心太善良,不會丟下我的……對不對?」他的聲音啞得幾乎可以听到哭聲。

    「沙特雷,求你讓我為她淨身吧,她後腦勺的傷口太大了,血一直無法完全止注,現在已陷入昏迷,她不行了……嗚嗚嗚……」靜瑜忍不住哭了出來。

    陷入悲傷的兩人都沒有看到站在門口的福晉,自然也沒看見她听見這話後的瘋狂表情。

    「我說了不可以騎馬,她有馬劫的,為什麼?!為什麼?!我拚命拚命的告誡……嗚嗚嗚……」她跑了進來,氣憤的槌打沙特雷。事情的經過他們都听森伯說了,早知道她就不要這個洋女婿,女兒也不會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對不起,對不起……」沙特雷只能這麼說,是他害了馥薇。

    「我要打死你!」淚流滿面的她拚命朝他怒打,「該死的你!我恨你,我恨你!你還我一個女兒來……快還來!」

    他沒有還手,也沒有動,這是他應承受的,一切都是他的錯!

    「好了!」福親王一進房門,看到這情形立即大喝,但淚水也不停的掉。他最疼、最疼的女兒啊!

    沙特雷凝睇著床上的小人兒,所有的心魂都在她身上,對其他人又听不見、看不見了,此時此刻,他正用心與她對話。

    請為我活下來,給我機會彌補,求?,我是如此的在乎?,請為我醒來。

    第三天,馥薇真的醒了。

    福親王夫婦、克彥、靜瑜、小不點、小香,還有沙特雷,全圍繞在她的床邊,看著她蒼白臉上飄忽的微笑,心里都有了最不祥的預感。

    「阿瑪,額娘,很抱歉,我可能……不能孝順你們了。」馥薇眼神迷蒙,聲音哽咽。

    「胡說什麼??快好了。」幅晉哭著喊。

    福親王也忍著淚水,「是啊,再過不了多久,?又可以做阿瑪最愛吃的驢打滾,阿瑪已經嘴饞好久,但是其它人做的阿瑪不要吃,只要吃?做的。」

    「我也想……也好想再做最後一次的……驢打滾給阿瑪吃……可是,」她的眼眶紅了,「對不起。」

    「不要對不起,?快好起來做給阿瑪吃就好!」福親王生氣的喊,卻再也忍不住的走到旁邊,背對著女兒低聲哭了起來。

    馥薇淚眼婆娑的看著弟弟。「要好好孝順阿瑪和額娘,連我的份一起,知道嗎?」

    「我知道,嗚嗚……」克彥哭得滿臉淚花,「姊,我已經飛鴿傳書給大哥了,他一定在趕回來的路上,?要挺住,見大哥最後一面……」

    「大哥?」她的淚水跌落得更凶了,從小疼她、視她為寶貝的大哥,她好想、好想再看到他,更何況——「對,我要……我要努力挺住……替……你……說情……不然,他會……殺了你……」是他將沙特雷帶入她的人生,大哥一定會因此震怒的。

    克彥邊哭邊拭淚。「就是、就是,?知道我有多怕他的,阿瑪和額娘也怕他,為了我們三個人,?一定不可以走……」

    「是啊,不可以走!想想晴心跟蘭軒會有多傷心呢!」靜瑜也哭成了淚人兒。

    馥薇傷心得說不出話來,如果可以,她也不要走,這里有她愛的人,還有愛她的人,尤其是——她的目光移到另一個緊盯著她的男人,話卻是對其他人說的。「我可以單獨跟他說說話嗎?拜……拜……托。」

    她覺得好疼,全身都疼,連呼吸、說話都疼,但看著圍繞著她的家人,她的眼里,有好多好多的不舍。

    淚流滿面的福晉才不願意走,她要把握跟女兒相處的最後時間,但丈夫跟兒子還是將她給拉走了,而靜瑜則走在最後,順手將門輕輕關上。

    沙特雷看著憔悴的她,在他眼里,她仍然是那麼的美,就像第一次在寺廟里看到的她。

    「馥薇。」

    輕聲一喚,她哽咽了,原想給他一個美麗笑容,但淚水卻先流了下來,「對不起……」

    沙特雷喉嚨像梗了個硬塊,差點說不出話來,但眼中也已泛出淚水,「不,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但是,我一定要?知道,我愛?,好愛好愛?。」

    「我知道,所以,更覺得抱歉……」淚水不停的落下,「我走後,你要承擔的責任太大,我真的……真的……很想……撐住……」

    「那就撐住!」他的淚滴落在她同樣布滿淚水的蒼白臉頰。「?走了,可以自由的飛了,可我會被?的家人痛毆,?愛的這張臉就會腫得像豬頭。」

    聞言,她露出一抹令他心痛的俏皮微笑,雖然是那麼的虛弱。「我……我……還……挺……想……看到……的。」

    聞言,沙特雷突然出拳用力的打自己的臉,一拳又一拳,卻沒哼上半聲。

    「不……不要……」她不舍的哭了起來,看見他嘴角流血,和那張腫脹瘀青的臉,卻連抬手阻止的力氣都沒有,「笨……笨……蛋,我……希望……你……笑……才……那麼……說的。」

    他勉強的笑了,但這個笑卻比哭還難看。「而我希望?想看什麼,我都可以讓?看到。」

    她哭得更傷心了。「要讓我沒有遺憾嗎?」

    「不可能沒有遺憾的。」他的手緊緊的握著她的,恨不得能把自己的生命力送到她身上,「還有好多事等著?做,我要帶?去航行,去圓夢,去看我的家鄉,跟我成親、生子——」他輕聲細數著,最後無助地吻著她的發、她的眼、在她耳旁懇求。「我請?、我求?,為我留下來,不要走……」

    馥薇的臉色慘白,像難以呼吸似的,突然急遽的喘起氣,眼皮也變得沉重,但她不肯閉上眼楮,怕這一閉就再也睜不開了,她想看著他,把這張臉牢牢記在腦海里,那麼,下一輩子,她才能再找到他……

    雖然沒有說話,但沙特雷從她的眼里也看出她的不舍與眷戀,他顫抖著,俯身輕輕的以唇貼住她同樣顫抖的唇,感受她最後的溫度。

    感到自己的生命就要消逝,馥薇的眼漸漸闔上……

       

正文 第十章

    砰地一聲,房門突地被用力打開。

    靜瑜快步跑進來,「快走開!快點!」身後還跟著一名高挺俊秀的男子。

    沙特雷連忙退開,不明所以的看著該名男子飛快從一個白玉瓷瓶里倒出三顆充滿著濃濃異香的白色藥丸,放入馥薇的口中,再將她的頭往後微壓,見她咽下去後,滿意的笑了。

    「還好,最後一口氣還在呢。」那男人說。

    沙特雷看著這名男人,再看向笑中帶淚的靜瑜,她哽咽的直朝他點頭,「有救了……馥薇有救了……嗚嗚嗚……」

    「真的?!」他幾乎要因這份狂喜而昏厥過去。

    「當然是真的。」人稱神醫的靖宇看著這名高大的番邦男人,長這麼大,他還是頭一回看到一個男人哭得這麼淒慘、涕淚縱橫,真丑。「麻煩你讓一讓,讓我好好看看她的傷。」

    沙特雷馬上退開,這時才看到門外站著福親王、老太醫等一群人,瞧他們朝他笑了笑便離開,看來這個年輕的大夫醫術一定很厲害。

    靖宇像其它大夫一樣,先把了馥薇的脈搏後,一派輕松的開口,口吻也像在聊天氣一樣淡然。「那三顆藥丸是續命丹,是我到陰山跟一群蝙蝠斗了好久才摘到的天仙草,這草傳言是天上神仙種的救命草——」

    「她到底怎麼樣了?」沙特雷對他吊兒郎當的態度感到不滿,躺在床上的可是他最深愛的女人!

    「她死了!」每個天才都有怪癖,靖宇這輩子最討厭的就是被打斷話,所以不客氣的直接送上這三個字。

    「什麼?!」沙特雷臉色丕變,連靜瑜也立時面無血色。

    「但被我救回來了。」

    「你——」沙特雷第一次這麼想揍人。

    靜瑜忙拉住他已經要付諸行動的手。「別沖動,等他救活了馥薇,我再陪你打他!」她也很生氣,一個大夫面對病人怎麼可以如此嘻皮笑臉的?!虧他還是神醫!

    「也是!」他放下手,臉色還是很難看。

    靖宇看著氣得粉臉漲紅的靜瑜,微笑問︰「?是公主幫的醫痴?」

    「又怎樣?」雖然他救了她最好的朋友,但她就是不喜歡他!

    「我要處理她的傷口,?有膽子留下來就留下來吧。」

    「我當然會留!」

    但她後悔了,強忍著看他拿針線縫傷口,並漂亮的縫合完成後,她跑出去嘔吐了。

    不過,在靖宇的眼里,她已經算有膽識,因為那個洋人,在他縫第一針時,就跑出去吐了……

    接下來,馥薇的脈象轉趨平穩,但仍沉睡了好幾天未醒,眾人雖擔心,但靖宇仍是一派泰然的固定喂她喝藥,說是調理休養。

    時間一天天的過去,眾人果真看到她的臉色慢慢恢復紅潤,但沙特雷卻因為寸步不離的守著心愛的人,反而是一天比一天消瘦。

    靖宇對這一點倒沒說什麼,反正愛情這玩意兒,他的好友承曄貝勒跟晴心格格已經玩得夠轟轟烈烈了,他早是見怪不怪。于是,某一天清晨,在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形下,他便離開了。

    靜瑜當天到了王府,得知他離去的消息,表情竟變得復雜。

    不知是第幾次月光溜進房內,沙特雷仍守候在馥薇的房里,雙眼緊盯著床上的人兒,可是隨著時間滴滴答答的過去,他的眼皮也愈來愈重,終于還是不敵幾日未眠的濃濃睡意,迷糊睡去。

    涼風輕輕拂入,揚起了樹葉的沙沙聲。

    馥薇的睫毛動了一下,再動了一下,接著,幽幽轉醒,睜開眼楮。

    她緩緩轉過頭,看到了正趴睡在她床邊的男人,他一只手還緊緊的握著她,似乎擔心她隨時會消失不見。

    她柳眉一蹙,再看了看熟悉的房間,視線又回到她愛的男人身上,她再次眨眨眼,這才意識到一件事。她撐過來了?她沒死?!

    老天爺沒有帶走她!她眼眶泛起了淚光。

    此時,像是感覺到什麼,沙特雷突然驚醒過來,一抬頭,眼眸正好對上一瞬也不瞬看著他的女人。「?醒了?終于醒了?!」他難掩狂喜的哽咽,手顫抖的輕撫她的臉頰,感覺她的溫度,確定她是真實的。

    馥薇拚命點頭,目不轉楮的直瞅著眼前的男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沙特雷激動的將她擁入懷中,卻不敢緊緊擁抱,怕她太虛弱,怕弄傷了她!老天爺,他未曾想到有一天他會為了一個女人掉這麼多眼淚。

    「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別這麼說,是我害了?,」他沉沉的吸了一口氣,「可是不要不愛我,在?搶坐那匹馬時,我就知道?深愛著我,在?幾乎咽下最後一口氣時,我覺得自己也跟著?死去了……」

    「對不起。」他顫抖的聲音讓她深刻體會到他當時的惶恐。

    「不要說對不起,不要把我推開,讓我們一起克服問題,好嗎?」

    「我明白了,我知道了。」她怎麼會以為舍棄愛情就能讓所有人幸福呢?「在閉上眼楮的那一那,我才知道自己有多愛你、多舍不得你,我不要跟你分開,我不要……」

    沙特雷欣喜的放開了她,為她擦拭臉上的熱淚。「以後不準再騎馬了,除非是我與?共騎,听到沒有?!」他的口氣霸道,但更摻雜了濃濃的深情與不舍,讓馥薇的淚水再次滾落眼眶。

    她哽咽的點點頭,吸吸鼻子。「知道了,以後不再騎馬,除非是與你共騎。」

    「我說,?以後都別想騎馬了,不管是跟誰共騎,都不許!」

    一個冷颼颼的低沉嗓音突地從門口響起。這個聲音——馥薇立即看向門口,一臉驚喜。「大哥?!」

    沙特雷看到一名像天神般英挺的男人走了進來,他穿戴著頭盔鎧甲,下顎冒出胡須,再看這一身沾了塵灰的衣裳,可以看得出是風塵僕僕趕來的。

    他就是克朗!站起身,他禮貌的伸出手。

    但克朗卻看也不看他一眼,徑自來到床邊坐下,揉揉妹妹的發絲。「好在?沒事,大哥一看到克彥的家書,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了,就怕……沒事就好。」

    「對不起,讓大哥擔心了。」她好歉疚,但在看向他身後的沙特雷時,眼中露出笑意。「大哥,我先幫你介紹——」

    「我知道他是誰!」克朗冷硬的語氣中絲毫沒有掩藏他的不滿,「我已經罵過克彥了,下次帶任何友人到家里暫住時,都得先經過我的同意。」

    「大哥……」她突然覺得不妙。大哥的語氣——

    克朗陰鷙的眸光射向沙特雷,逐客之意相當明顯。「我想跟我妹妹好好聊聊,『閑雜人等』請出去,這里畢竟是我妹妹的閨房。」

    閑雜人等?!沙特雷眼楮微  。屋里只有三個人,那不就是在說他了?眼楮陡地看向門外,這才注意到福親王夫婦和克彥都站在門口拚命的向他使眼色,要他先出來。

    可是馥薇才剛醒來,他還沒有好好抱抱她、親親她——

    見他還站著不動,福親王等人個個更加賣力的擠眉弄眼,像是顏面神經出了問題。

    沙特雷看向他深愛的女人,沒想到連她都在跟他使眼色,不停的看向門口,也就是她也看到她阿瑪跟額娘了,那他們為什麼不進房?他們一定很高興她醒過來了,怎變……

    「馥薇,這位爵爺听不懂我的話嗎?」

    大哥冷颼颼的聲音把馥薇嚇個半死。「他听得懂,大哥。」她連忙跟沙特雷點點頭,幾乎是以哀求的眼神要他先出去。

    沙特雷不悅的撇撇嘴角,猝然轉身,迎向那群看來就是松了一口氣的人。

    「到底怎麼回事?馥薇的大哥對我相當不滿,但他根本還不算認識我!他目中無人,太沒禮貌了!」

    靜寂的大廳里,沙特雷氣呼呼的念了一大串,卻沒人跟他同仇敵愾,連個相挺的聲音都沒有。

    他憤怒轉身,這才看到福親王和福晉與克彥,甚至是老跟著克彥的小不點,四人的表情都很沉重,而老喬治的表情也不太好。

    「沙特雷,在我們家,真正的老大是我大哥,這一次大哥回來,我看你跟我姊的喜事是辦不下去了!」克彥苦著臉看著他,早知道就不寫什麼家書了。

    沙特雷再看向福親王跟福晉,他們也點點頭,表情無奈。

    老喬治覺得自己應該向主子說明他在不久前看到的事情,加以佐證,于是他給主子一個眼神,沙特雷立即明白的走出大廳。

    「稟告主子,我看到那位大哥是怎麼罵克彥貝勒的,他吼聲如雷、眼光如冷箭,簡直把他說成了引狼入室的低能兒,還有——」再瞥了一眼大廳里的福親王夫婦,他面有難色的繼續說下去。「克朗貝勒說他們一個是縱容女兒到無法無天的阿瑪,一個是把女兒賣了還會幫忙數錢的額娘。」

    「什麼?」

    「真的,他還罵了他們好多,後來他往格格房間走去時,大家都不放心,怕他跟你打起來,連忙跟過去,看到格格醒過來,大家都高興的流淚,可是沒人敢哭出聲,也沒人敢進房,直到听見你被趕出來——」

    「我明白了。」

    「呃——」明白了,怎麼主子還往格格的房間走去?!

    「我為什麼不能進去?房里面的那個女人是我深愛的女人!」一聲低沉的怒吼聲陡起。

    「因為里面是我妹妹!」另一個不分上下的咆哮也跟著響起。

    「你只是哥哥!」

    「長兄如父。」

    「以後我是她的丈夫!」

    「下輩子吧!」

    沙特雷和克朗的雷霆吼聲來了又去,去了又來,唇槍舌劍不分上下,突然間。一連串嘰哩咕嚕的話自沙特雷口中逸出。

    事情發生的場景就在馥薇房門外,兩名同樣高大英挺的中西俊男臉上的神情差不到哪里去,都是額頭青筋暴突,眼內冒火。

    不遠處,就在半人高的樹叢間,躲著四個人,當沙特雷以那濃濃的口音說著洋文時,福親王等人直覺的看向窩在他們最右邊的老喬治。

    他搖搖頭,老臉兒有些紅。「你們不會想知道的,那是髒話中的極致。」

    「呃——格格要我出來跟大貝勒說她想見沙特雷,請大貝勒——」小香莫可奈何又帶著害怕的聲音出現。

    克朗連頭也沒回,直接打回票。「?去跟格格說,我剛剛已經把話跟她說得很清楚,不會再讓她見到他了。」

    「是。」小香連忙走進房里。

    沙特雷額上青筋隱隱跳動,「你不可以替她決定——」

    「我是她哥哥!」

    「格格,不行啊,?不要起來啦……」突然,小香慌張的聲音傳了出來。

    克朗立即推門進房,沙特雷趁機也走了進去,樹叢間的四人連忙起身跟上。

    只見馥薇坐在床邊喘著氣,臉色有些蒼白,焦急地看著大哥。

    大哥說了,他不可能讓她跟著沙特雷到番邦去,萬一她出了事,受了什麼委屈,娘家如此遙遠,誰給她當靠山?再說她這次差點香消玉殞,證明了沙特雷沒有能力照顧她,保護她,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的啊!

    「哥,這次的事不是沙特雷的錯,一切都是因我而起的。」

    她看著大哥身後的雙親還有弟弟,簡單的說出那天發生的一切。

    福晉听了,忍不住熱淚盈眶。「傻孩子!女大不中留,我們有我們的不舍,但是沙特雷是可以給?幸福的人,我們不想也不願讓?錯過他,?懂嗎?」

    福親王也哽咽,「?昏迷時,他像個沒魂沒魄的人,死守在?身邊,那模樣連我也動容,?這一生跟著他,阿瑪是放心的。」

    「是啊,姊,他真的對?用情很深,我們每個人,包括靜瑜格格,也都感受得到。」克彥跟著附和。

    「阿瑪,額娘,我不認為他值得信賴」

    克朗仍持不同意見,當他的聲音一起,福親王及福晉的表情就不太自在。

    沙特雷先是看了馥薇一眼,才看向克朗。「為什麼我不值得信賴?」

    他余怒未消的瞪了這收買全家人的洋人一眼。「再怎麼說,馥薇是受傷了。」

    「大哥——」

    沙特雷朝馥薇搖搖頭,自己回答。「我承認,可是老天爺終究把她還給了我,在我一再向上帝祈禱後,  給了我一個補償的機會,我心甘情願、欣喜若狂要給她一個幸福人生!」他深情的目光看向床上心愛的女人,然後對克朗說︰「我請求你給我時間,贏得你的信任。」

    馥薇感動的看著今生最愛的男人,心漲得滿滿的,他愛她愛得如此堅定,她怎麼能不跟他站在同一陣線?!

    「大哥,請你成全我們。」在小香的幫忙下,她跪了下來。

    沙特雷驚愕的看著她,但隨即露出笑意,看向克朗。「請你成全我們。」跟著走到她身邊跪了下來,但一手環住她,讓虛弱的她能靠在自己身上。

    克朗一臉震懾的看著兩人。

    「不要跪了,克朗,答應他們。」福晉實在不忍心,尤其女兒才從閻王那兒搶回來,身體還虛弱得緊。

    「克朗,我跟你一樣疼愛馥薇,你現在有多舍不得,阿瑪就有多舍不得,但是這個洋小子用行動、用他的愛說服了我,你就別阻止了。」福親王雖然不舍,但女兒的幸福是他更在意的。

    「是啊,大哥,他們真的是彼此相愛,你要覺得他們跪還不夠,那、那、那——我陪他們跪好了!」克彥撲通一聲跪下,也不知道小不點是什麼時候跟進門的,竟然也跟著跪下了。

    福晉看著仍不為所動的大兒子,有些不滿的質問︰「還不夠嗎?還是我也一起跪下?!」

    「額娘,?別胡鬧了!」

    「克朗,皇上曾想替沙特雷和馥薇指婚,但他拒絕了,說要靠自己來贏得馥薇的心及我跟你額娘的信任,他現在都做到了。」福親王一臉認真的看著大兒子,「這樣的男人,怎麼會不值得馥薇托付終身?」

    克朗有神的利眼看向妹妹,似乎有些猶豫,半晌後才問︰「?真的願意跟他走?到遙遠的海外生活?」

    馥薇抬頭,瞥見一旁的雙親,仍是不舍,但這次,她不會再退縮了。「是。」

    沒有錯看妹妹依戀的眼神,克朗心中立即有了決定。

    「馥薇她跟我差了十歲,是我捧在掌心里呵護長大的,我在心里想過,日後這個妹妹若出嫁,我的妹婿一定要給她一個最隆重、最風光的成親儀式——」

    「我做得到。」沙特雷立刻說。

    克朗挑眉看他。「若是這也做不到,我根本不可能和你再多說半句。」

    「大哥還有其它要求?」克彥反應很快,知道哥哥還有後話。

    「沒錯,我要你送馥薇一個禮物。」他說︰「一個能讓她加倍幸福的禮物。」

    馥薇有些虛弱的出聲。「大哥,現在我就已經很幸福了。」

    「?錯了。」克朗轉向沙特雷,語帶挑釁,還是不甘心妹妹就這麼和番去。「還是你讓她幸福的能力就只有這樣?」

    沙特雷看向身旁的小女人,就見她表情也很困惑,但他仍是點頭。「不,我答應你。」

    要讓她加倍幸福的東西會是什麼?這個答案,他得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小香,還不扶?家格格上床休息。」條件既已說清楚,就沒必要讓妹妹繼續受罪。

    「我來。」自萬千思緒中抽身的沙特雷直接將病美人抱到床上,此舉讓馥薇立時羞紅了臉,畢竟這兒站了一室的人啊!

    「你不要得寸進尺!」克朗可不習慣看到妹妹被另一個男人抱。

    「抱歉。」沙特雷沒啥誠意的道歉,又胸有成竹的看著克朗。「總之,我會回到法蘭西,率領上百艘船,帶著我的家人,風風光光的來迎娶她,也會奉上讓她更幸福的禮物。」

    克朗面無表情的點頭。「好,我等你,記得,若是你的禮物得不到我的認可,馥薇一樣不可能嫁給你。」

    「你要回去?那要多久?」馥薇錯愕的看著他。

    「不管多久,?都要等我,也要養好自己的身體。」沙特雷深情的交代。

    「多陪她幾天再走吧。」福晉忍不住開口。

    「嗯。」

    于是,他多留了幾天,期間克朗仍維持一貫的淡漠,即使皇上也替沙特雷說了好話,但他對他仍不見熱絡。

    轉眼間,到了離別的日子。

    當天際劃出第一道曙光時,港口邊,一雙強抑哀傷、忍著淚水的翦水秋瞳,跟一雙閃動著熱切深情的眸子緊緊凝視。

    「馥薇,這幾天我特別學了一首中文情詩,那是在表明對愛情的忠貞。」沙特雷緊緊的擁抱她,「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取次花叢懶回顧,半緣修道半緣君」

    這是元稹的「離思」啊,她眸中盈盈的閃動著淚光。

    「一定要等我。」

    「一定會等你。」

    最後,他的唇吻上她的,代替道別。

       

正文 尾聲

    等待的日子是漫長的。

    馥薇終于明白了什麼叫做望眼欲穿,她天天到港口數著情人抵達的日子,只是法蘭西離大清實在太遙遠了,她向船家詢問過,一趟航行走個大半年是正常的,晚一、兩個月也正常,因為天象氣候都會影響船的行進速度,只是時間一個月又一個月的過去,不也遲了好幾個月了,怎麼還不見人?!

    這日,她如往常一般坐在港岸邊的草地上,對著海的盡頭發呆。

    盡管和風送暖,吹拂得人昏昏欲睡,但她卻渾然不覺倦意,只是痴痴地耐心等待。

    突然,一件斗篷罩上她的肩,她欣喜的回頭——

    「大哥……」語氣中有著難掩的失落。

    克朗在妹妹身邊坐了下來,有些埋怨的挖苦。「怎麼,是大哥?不開心嗎?」

    馥薇落寞的扯了下唇,搖頭。

    看她這副沮喪的模樣,克朗也沒再和她開玩笑的興致,只是輕聲勸慰。「他會來的,我妹妹這麼好,他怎麼可能舍得放棄?」

    「我不是怕他不來,而是過這麼久了,不曉得他會不會在途中出了什麼事?」說完又搗住檀口,輕斥自己的烏鴉嘴。

    「?忘了,他可是答應過阿瑪不能比?早死的?怎麼可能出……奇怪,那是什麼?」克朗邊說邊注意著海面上的動靜,一雙利眼忽地看見海洋的盡頭處依稀可見一片黑壓壓的不知名物。

    馥薇不解的跟著望去,卻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沒有啊,大哥,你是不是眼花了?」

    擁有過人眼力的克朗相當確信海平面那端有些異常,連忙要人拿來從弟弟那兒搜刮來的洋人望遠鏡,他本來是要拿來給妹妹開心的。

    待他拿過一看後,嘴角高高揚起。「看來,我有事好忙了。」將望遠鏡遞給心情低落的妹妹,他只丟下一句。「我先回去帶人。」

    馥薇看著哥哥騎馬離去的背影,一頭霧水的拿起望遠鏡看了下海上,這一看卻叫她睜大了眼,因為她終于看見哥哥說的「東西」了!

    一艘大船正往港口緩緩駛來,其後跟著的是數也數不清的中型船只,因為距離岸邊還有很大一段距離,她連忙拿起望遠鏡細看。

    「綠色植物、紅紫色果實,還有……」著迷的看著每艘船船身及風帆上彩繪的圖樣,手中的望遠鏡不停探索著這令人驚艷的繽紛色彩,最後在視線轉移到那艘大船上時,她驀地紅了眼眶。

    一個英俊挺拔的身影氣宇軒昂的站在船頭,風吹得他的領巾不斷飄揚,陽光映得他的黑色背心更加烏亮,頎長的身軀在剪裁合宜的洋服包裹下顯得益發精實,那是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是她的沙特雷啊!

    急急忙忙跑到港口邊,盡管喘著氣,紅著臉,但她卻笑得很開心,她要讓他第一眼就看到她,她要自己是他第一個上岸就見到的人!

    直到視線清楚地闖進一個小女人,她雙頰緋紅,不停地朝他用力揮手時,沙持雷才敢相信這一切是真的,他終于回到陸地上,回到心愛的女人身邊了。

    船才停妥,他還來不及告知家人,便迫不及待的沖到馥薇身邊,給她一個結結實實的擁抱,幾乎要喜極而泣了。

    「我回來了。」

    「嗯。」被抱個滿懷的馥薇又哭又笑的在他胸前猛點頭,激動得無法言語。

    「我愛?。」他拚命深呼吸,汲取她身上淡淡的香氣,天知道他有多想念她的一切。

    「嗯。」

    「我想?。」

    「嗯。」

    「除了這句?不能換點別的嗎?」沙特雷滿心的喜悅稍稍被澆熄,有些不滿的抬起身前小女人的頭。

    「歡迎回來!」馥薇笑著勾住他的頸項,難得主動的踮起腳尖,嘟起粉唇——

    「你們是當我死了嗎?」克朗沒好氣的大喝陡地響起,嚇得馥薇立即退離情人的懷抱好幾步。

    「哎唷,大哥,人家說小別勝新婚,姊姊他們可是大別耶,當然要熱……熱,好熱啊,我大概是被曬昏了,大哥你別理我,繼續罵……」硬是要跟著來湊熱鬧的克彥先是勇猛的跳出來為姊說情,但接收到大哥的冷眼一瞥後,馬上很沒骨氣的低頭,小不點也很配合的在一旁以手替他?風。

    「風光是夠風光了,但你的禮物呢?」大庭廣眾之下,要不是他來得快,妹妹早就被輕薄去了,所以他現在愈來愈看這個洋人不順眼!心中完全拒絕接受方才主動獻吻的其實是自家妹妹這個事實。

    沙特雷先是把跳離的小女人重新拉回懷里,這才滿足的回答。「自然是帶來了。」

    克朗眉頭一挑。「那還不拿出來?」

    「拿不出來的,禮物就是我的誠意。」沙特雷深情低頭對馥薇一笑。

    克朗立即不屑的一嗤,神情更冷。「你就想拿這種爛東西來說服我?未免太可笑了吧?」

    「當然不是。」沙特雷徑自對著懷中人解釋。「回法蘭西的航程上,我不停的在想,怎樣才能讓?更幸福,想了好久好久,望著無邊無際的海面,我想通了,如果要?遠渡重洋和我回法蘭西,?對家人的思念就會有這麼長的距離,這樣太難過了,而我不想?難過,所以決定不走了。」

    馥薇一呆。「你的意思是……」

    他笑得好溫柔好溫柔。「我決定留下來,和?一起。」

    這不是在作夢吧?她下意識的伸手掐了下身前人的臉。

    「好痛,?不是在作夢。」就算臉被掐得變形,沙特雷還是笑得很開心。

    「可是你的家人……」回過神的馥薇雖然狂喜,但也沒忘記他也會有同樣的問題。

    「放心好了,大家都很認同我為愛奉獻的浪漫精神,家族長老已授權讓我管理在大清的投資事業,只是?每兩年得跟我回法蘭西一次,大家也偶爾會到這里來探望我們,這樣?還願意嫁給我嗎?」他說得有些不確定,就怕佳人連兩年一次的短暫與家人分離都會不舍。

    「願意,願意,怎麼會不願意呢?你對我真是太好太好了!」她又開心又心疼這個傻男人為她的付出。

    「那麼,克朗大哥,我通過你這一關了嗎?」沙特雷轉向克朗。

    「雖然很不甘心,但這確實是我想要你承諾馥薇的。」扶著額娘和阿瑪,克朗首次對他露出微笑。他比誰都要了解妹妹的孝順,自然不可能讓她抱著極端不舍遠嫁重洋。

    「太好了,女兒不用走,我們還多了一個洋兒子呢!」福晉笑得很樂。

    「那我也不必再收著那些發霉的驢打滾了,以後想吃仍舊是天天有啊!」福親王開心得連淚都掉出來了。

    幾日後,福親王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室內室外莫不紅成一片,但穿梭其中的不少是黑發棕眼或異色瞳眸的洋人,雖然與王府上下溝通小有困難,但比手畫腳後加上一個微笑也就足以互相了解了。

    是夜,沙特雷深情款款的看著一臉嬌羞的小妻子。「我都還沒問?,現在的?幸福嗎?」

    馥薇經過精心妝點的小臉更顯艷麗,听見他的話,她笑了,絕美的笑容讓深愛她的男人無法自持的在她唇上印上他的吻,而後輕吻成了熱吻,而後輕喘變成嬌吟,在汗水與粗重的鼻息充斥整個房間後,依稀可以听見一聲細小,但滿足的回應。

    「再幸福不過了。」

  

 【全書完】

   

台長: 花夢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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