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錶壞了,每次檢查時總會發現慢了幾時幾分,檢查的間隔時間越長,慢的越多,好似跟不上時光流逝的正常速度,失去功能性之後,手錶已經成為純粹的飾品,暫且稱之為手錶君吧。
這是事實而非隱喻(metaphor),像是楊柳暗指離別(farewell)或是樽酒亦名忘憂(forget sadness),這兩三周來已經養成了檢查手錶的習慣,檢查自己是不是還活在從前。
在Vannes的couchsurfing時遇到的host是個環遊世界的老人,去過五十多個國家/地區,家中擺設著橫跨國際換日線的證書,在挪威峽谷的kuso瀑布照,一些奇異圖案的非洲卷軸(布幔) ,多如鴻毛的旅遊書,以及一個銅製香盤,上面寫著:
御製景堂春詞
映日穠花旖旎,榮風細柳輕盈。遊絲千尺重門靜,金鴨午烟清。戲蝶渾如有意,啼鶯還似多情。遊人來往知多少,歌鼓散春聲。
宣德七年正月十五日
很難向他們解釋所有詞中提及的事物的寓意,也很難解釋文言文和白話文的差異(同時我也不確定他們是否感興趣),說應景或許有些自艾自憐,然而確實,在Vannes,我必須和Y和M, A, S, K告別,在書寫的同時,手錶君還留在10點59分,落後48分鐘,我已經到了Redon。
結束了Blois的旅程後,我們展開另一趟更不可思議的旅程,從Redon到Malestroit再到Belle-Ile-en-Mer,音樂節的那個晚上,儘管得知一大憾事,卻也感受到隔閡瓦解的溫暖,同時,什麼也說不出口,卻覺得我們彼此理解,喜悅和憂傷並存的矛盾情感。
緊接在後的是瘋狂的6人minicar清晨公路之旅,奇蹟似的趕上駛離Vannes的快船,也揮別了Y。
在Belle Ile的旅行,與其說是旅行,不如說是訓練,訓練如何扛重物騎十公里的腳踏車,如何在雨中camping,如何在二人帳篷中睡下五個人,如何在雨中再騎10公里折返,如何睡在淋浴間又不被打擾。
在途中由於疊加的苦難讓M一度崩潰,試著想告訴她潮起潮落的道理,試著告訴他痛苦會過去,最後留下的會是無人海灘和Citadelle的美景,以及一切努力的樂趣。
夜遊Vannes時,我們彼此開了許多空頭支票,許諾將來要去哪裡找誰,要開車、騎車展開遠征,我明白在這個當下,大家都是真心的,就在我們經歷一場恣意妄為、隨遇而安的旅程,或許一切都不無可能。
我想起了那首詞,遊人來往知多少,歌鼓散春聲。
我想起了始終被時間拋下的手錶君,它還在往Redon的路上,我已經快到Nantes了。
我想起了和M一起看的國慶煙火,初嚐snus的奇幻歷險,一起抽的Marlbro和喝的vodka/wine/beer,一起在河邊散步並抱怨workcamp的種種。
我想起了和A一起去的教堂地窖和庭園,睡在草地的愜意午後,每次搞笑錄的fun video,在超市數著她最喜歡及最討厭的食物排名,討論學校及生活的插曲。
我想起了在La Fabrique的每場party,在Le Mans郊區的共同露營,去Chambord的公路旅行,在Mirabeau的木工生活,在農場的Hay。
我明白可能只需幾周的調整,我又會覺得這份情意很愚蠢,就如同短暫的陣雨般,才剛被淋濕馬上就快乾了。
但我必須記得,必須反覆回憶,等我到了Orleans,我會告訴手錶君,其實已經到站了,是時候該下車了。
2015/7/27 15:15 (15:04)
移動的火車車廂中,從Vannes回Orlean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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