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慣例地忙碌起來 街的寬度還是容不下這麼多車
十字路口 有人不小心撞上另一個不小心
硬生生堵住四面八方著急
警車鳴笛 計程車猛按喇叭 還有施工中的破碎機湊熱鬧
女人從這首瘋狂城市交響曲裡醒來
沙發上 紅著微微發燙的臉 陽光停留在臉上許久
和著未退的宿醉
明亮客廳裡 空氣還凝滯昨夜 菸味隱約隱約
旁的茶几 菸灰缸同杯子一樣乾淨 檯燈無濟於事亮著
音樂停了多久 酒不知下落 烙過嘴唇乾裂
側躺女人身上多了件毯子 微睜15度地看著牆上擺鐘
擺槌來回 來回規律像極了目前生活
[卡 卡 卡 卡 ． ． ．] 卡住
卡住！ 女人開始不安在這爲她築起的堡壘
位六樓高的籠 從不匱乏
無憂日子 無須羽翼
漸漸移動的影子 慢慢切割過臉
乾涸雙唇黏在一起 無言
不敢再想 不想再想
女人需要一杯咖啡的醒 才能繼續日子
貓步 往廚房走去
經過酒櫃時 撇見昨晚失控元兇
回到原來的位置 剩三分之一猶仍等待下一個夜 狩獵
快了些蹣跚腳步 走進廚房
廚房裡 所有設備一應俱全且一塵不染 潔白
看似準備就緒 隨時有頓豐盛饗宴
其實只有冰箱與Faema咖啡機時用 實用
女人打開咖啡機頂上櫃子 真空罐裡裝著"Musetti～Rossa"
這是多年來最喜歡的咖啡口味
打開來 發現裡頭只剩下包裝袋 見底
心情像是沙漠旅人見到綠洲 原來海市蜃樓一場般
頭痛中打開冷凍櫃 伸手進製冰盒裡 抓把冰塊
靠在額頭 臉頰 眼 冰鎮宿醉
溶化的水 順著臉 手指流下
像淚水一樣 沾濕睡衣 點點
[我需要出去走走 買杯咖啡]
急燥地換上外出服 從皮包裡隨便抓了幾張鈔票 摔了門
電梯很快的上來 下去
女人素著一張臉低頭 門房認了一會才打了招呼
門推開的瞬間 整座城市噪音迎面撞來
害怕接踵 女人肩膀一縮 往街角常去的Ruta咖啡館走
單孔Faema咖啡機就是這家店老闆推薦的 義大利製
總是能煮出比心裡的苦還苦的滋味
一進門 胖老闆馬上用義大利人的熱情招呼
平時 女人總能優雅地笑 還能聊上幾句
今天 卻只能擠起僵硬嘴角 和一點便難再抬起沉重的頭
老闆支開正要前來的侍者 自己走了過來
一靠近 便聞到濃濃酒味 沒有多說什麼 轉身走回吧台
彎下腰 從吧台底下櫃子裡拿出一小包用麻袋裝的咖啡豆子
微皺眉頭 表情嚴肅地用手掂了掂一把豆子重量
似乎多一顆或少一顆 都是失敗的味道
足量 便把豆子磨了 又熟練地倒出咖啡粉 裝進模子 反覆地壓
推了推鼻樑上快滑下金邊眼鏡 轉身仔細盯著水溫表刻度
"美好的事物 總是需要耐心等待"這是老闆常掛嘴的話
蒸氣聲從噴嘴穿了出來 白色厚實的碟子杯子早已預備
黑色冒著煙的液體 泊泊地流進杯裡 剛好小杯整整
店裡空氣中的咖啡香更加濃郁
老闆端著這杯心意 走到女人桌旁
此刻 女人正無神地看著窗外人來車往 一時未察覺
[妳需要這個...]濃濃義大利腔 直接篤定地說
女人這時回過神 才發覺桌上已經擺著
苦笑地點點頭 是唯一能說的感謝
坐在旁 一些義籍的老人 吃味地嚷嚷沒有受到公平的對待
老闆轉身聳聳肩 抓抓鬍子
[我就是沒有辦法眼看一個美麗女人如此難過]
老人們像孩子一樣 繼續用義大利話抱怨著
其中一個瘦小帶著鴨舌帽的老人突然浪漫了起來
開始唱起歌謠來
陸陸續續地 大夥也跟著唱和
女人聽了窩心的話 和義大利老頑童們逗人表情
還來不及喝一口特製解藥 頭痛就好了一半
[好香的咖啡] 當咖啡入喉的瞬間 女人不禁讚嘆
老闆得意的笑 [等妳喝完 我跟妳說這個咖啡豆的故事]
女人微笑點頭 繼續品嚐
喝完 放下杯子 吸了一口氣又長長地吐
頭果然不痛了
老闆見狀 把眼鏡拿了下來
眼鏡後面 原來藏著一雙藍色深邃眼瞳
[妳記不記得每年秋天 我總會關店休息十多天]
[其實 我是回我的故鄉去]
[回去看看我的孩子還有我妻子...] 若有所思神情
回頭指著吧台後方牆上
掛著許多親子照片和一個精緻像框裡美麗女子
[我的孩子們都長大了 也成家了]
[主要是去看看我的妻子 送一束花在她墓前]
老闆眉頭沉了一些 沉默一會
[她走很久了...]
[我坐在碑前 跟她說說店裡的一些有趣的事情]
[她一直保持微笑著聽...]
[說完 我就把袖子捲了起來 開始採收咖啡豆]
[我在她墓旁種了一棵咖啡豆樹 我不在的時候 我的孩子會幫我照顧]
[然後每當季節一到 我的孩子就會打電話給我 叫我回去採收]
[我都是一個人慢慢採收 是想多陪陪她啦]
老闆開始義大利人宏亮開朗的笑聲
[在十多天的時間裡 把咖啡豆加工烘培好 很累]
[臨走前 會煮一杯她最愛喝的咖啡 一起喝完我才上路]
[提著咖啡豆回來 海關一開始都以為我是黑手黨在運毒]
老闆笑著講他被搜身拷問的趣事 還邊比畫
[後來久了 海關都認識他了 還會來店裡喝咖啡呢]
[我妻子最愛喝的 就是妳這杯]
[我都是在想家想她的時候 煮一杯來喝]
[當然 還有宿醉的時候啦]
老闆呵呵大笑 還做個鬼臉
女人聽故事出了神 笑聲將她從想像的田野拉了回來
也跟著笑了起來
身旁的客人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店裡只剩女人 老闆 和打哈欠圍著黑圍裙侍者
女人有些尷尬 站起來打算買單
老闆嘟著嘴 說什麼也不收
並開玩笑地趕人
女人收下這解藥與感人故事 點頭道謝後離開
城市減緩些壅塞 上午的混亂紛爭早已結束
女人沒打算回去
獨自在街頭走
離開咖啡館 回頭望那紅白藍的招牌
"Ruta 是她妻子的名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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