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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7愛的鼓勵 13訂閱站台

你是我的海島，我是你的海島子民。作家廖鴻基說出這句話時，我的心頓時波瀾壯闊起來，因為想起太平洋的廣遼。對人類來說，較之陸地，海洋通常更接近我們對於「無限」的定義。在陸地與海洋之間，作家又說，海洋的無限可以彌補海島的有限。

我揣想，若我坐在船上，航行於太平洋，恐懼必然先於愉悅，因為「無限」往往與「未知」連綁在一起。泱泱大洋，船隻孤獨前航，如果出了事，也得放下生死的愁煩，一個人來到世上，最終也一個人悄悄離開。這不是件浪漫之事，而是盡頭之必然，沒有徹悟的人，到了那一刻也只得鼓足勇氣，不與人說再見便輕然道別。

我沒有出過海，也沒有賞過鯨，我對海的想像僅僅來自閱讀與想像。譬如昔時讀蘭嶼達悟族作家夏曼‧藍波安寫就的《黑色的翅膀》，使我深深為向來陌生的海洋世界而撼動。這是一本經由四位達悟青年的成長歷程，表徵「部落」與「文明」之間的辯合，以現代文學手法再現達悟族海洋文化的希望之書。記得該書開首便是魚類世界的強勢掠奪者，狠狠追逐飛魚的連串情節，海洋世界的殘酷與幽暗，飛魚臨危的掙扎與奮振，在作家筆下顯得驚心動魄，「而這種災難，每一年在不同的海域不斷地上映」。

這是屬於海的酷厲。

我沒有出過海，也沒有賞過鯨，我對海的想像僅僅來自閱讀與想像。那一晚，聽著35歲才成為討海人的廖鴻基，講述「走進一片海」。以文學語言取代專業修辭，語氣沉緩，時而閃現幽默，那些話語毋寧更像一封封情書如紙飛機擲出，沿空飛行，循著無可預估的行進動線，然後如一顆顆種子般降落，帶著有愛繁殖的使命。

我不曾離開過陸地，只能繼續聽作家說。他說，陸地是一個世界，海洋是另一個世界。他又在《飛魚‧百合》裡說，「最沒把握的，竟然是熟悉的平地……人們在這裡聚集、張結和營造；這片空間最平坦也最複雜……..不如山嶺，歡迎所有願意泊停的漂雲來靠；不如溪河，從不拒絕大川小溪的匯聚或合流；當然不如大海，收容天地間所有的流浪」。

當然不如大海，收容天地間所有的流浪。「你是我的海島，我是你的海島子民。」這句話，於是長出了寬闊的形貌。

※刊於澳門《劇場‧閱讀》季刊NO.13（2013.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