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物:店員、女子、男子。三人左手均纏著繃帶猶如殘障。
◎ 場景:一間只有一位店員的咖啡廳,門口進來架著一只麥克風,而歌者失去蹤影?抑或尚未到來?
△ 序曲
△ 女子似乎已在咖啡廳待了很久,店員安靜地整理吧台。女子右手執著牙刷,刷拭假身。
△ 女人的表情看來忿恨,不知遭遇了甚麼極不愉快的事,但又有某種刻意的自我抑制,臉上的表情於是變得難以形容,教人不敢靠近。
△ 有一名男子走進,店員依然做著自己的事,彷彿那客人不存在似的。
○男子:(指向觀眾)不許動,不許笑,你們看我像三十歲嗎?
△男子隨意挑選觀眾席的位置坐下。
○男子:水,水。
△店員抵著托盤,托盤上置著一壺水,和一支漏斗。店員將水與漏斗放下,走回。
△男子用漏斗喝著水,少數的水滲滴出,自身體由上向下滑落。
△男子走到女人身旁的位置坐下,搶走女人正刷拭著的那具假身,雙手開始在假身上打起節奏,上半身不動。女人忽而狂笑,像是一下子要把剛剛憋著的氣全吐出來,像是腦內的某條控制「笑」的神經忽然斷了。
○男人:不許動,不許笑,我沒有三十歲,但他們(環指所有觀眾)認為沒有差別。
○女人:不要吵,讓我安靜一下。
○男人:我正在構思一個劇本…….關於妳。
○女人:等你寫完我會把它全部改編,變成你的故事。
○男人:但我寫不出來,他們說我識字不多。
○女人:你該用畫的。
○男人:我不會畫。
○女人:那……你該花錢請別人畫。
○男人:我的存款快用完了。
△男人又開始在假身上打起節奏。
△女人隨節奏肆意大笑。
△店員走向音響處,放起音樂。男人與女人肩倚肩,沉睡。
△彷彿進入夢境,男人、女人、店員,讀起詩。讀完詩後倒轉回原來姿勢。醒。
○店員:這裡離城市很遠,兩千萬張身分證連起來那麼遠。
○店員:這是我唯一的數學遊戲。
○男人:我離妳好近,但他離我好遠
△男人起身向架好的麥克風走去
○男人:(摸著麥克風)有人會來嗎?
○女人:(指向麥克風)那是蛇,它會吞下你(臉轉向男人)!
△女人步出門外。
△店員抵著托盤至無人的每一桌放置空杯然後倒水。走回。
○店員:麥克風在那好久了,也不知道誰放的。你說的人好像來過走了,還是沒來…這重要嗎?
△男人回到座位。喝水。
○男人:我從來沒在這裡付過一毛錢。
○店員:房東從二十年前就失蹤了,只留下一張名片。
○男人:剛剛走過來的時候有人塞給我一張名片,奇怪的陌生人。
○店員:沒有電話沒有地址,上頭只有一張素描的模糊的臉。
○男人:我一轉身,名片忽然燃燒起來,我拿在手上等待魔術停止。然後….忽然浮現了一張地圖。
○店員:我想請他帶我去找那個陌生人。
○男人:陌生人就是你一輩子也別想遇見第二次的人。
△男人起身環走,凝視或者輕觸牆上的相片。回到座位,坐下。
△男人回到座位。喝水。
○男人:我從來沒在這裡付過一毛錢。
○店員:房東從二十年前就失蹤了,只留下一張名片。
○男人:剛剛走過來的時候有人塞給我一張名片,奇怪的陌生人。
○店員:沒有電話沒有地址,上頭只有一張素描的模糊的臉。
○男人:我一轉身,名片忽然燃燒起來,我拿在手上等待魔術停止。然後….忽然浮現了一張地圖。
○店員:我想請他帶我去找那個陌生人。
○男人:陌生人就是你一輩子也別想遇見第二次的人。
○男人:我餓了。
○店員:廚房還有幾個饅頭,前兩天從早餐店揀來的。
△女人從廚房裡走出,手上拿著一粒饅頭。
△女人剝下一小片垂放入口中,走向放置水杯的每一桌。每逢一桌即跪下剝一片饅頭屑放入杯中,並以手指沿杯攪拌。
○女人:我是那個曾經離開過的人。
○男人:我是那個回來的人。
○男人:外面,無風,無雨,容易讓人遺忘。
○女人:快樂、悲傷、恐懼、或者平靜。什麼也不記得。
○女人:無風,無雨,容易讓人遺忘。
○店員:(回望牆上那無刻度的時鐘)也許該打烊了。
○男人:會再離開嗎?
○女人:我想,因為我不小心想起了一些事,雖然不很清楚。
○男人:別太久,否則妳將會遺忘回來的路,遺忘我們…我。
○女人:我才剛認識你。
○男人:他們讓妳離開了太久。
○店員:在妳離開之前,先填飽肚子。也許等妳吃飽了,也不想離開了。
○男人:佈局的人。
○店員:我不是,也不能。
○女人:我想離開,因為我不小心想起了一些事,而且逐漸清楚。
○男人:逐漸不清楚是可能的,逐漸清楚,卻是一種妄想。
△燈全暗。
△三人於幽暗中緩發出近似啜泣之聲。燈忽然亮,三人舉刀向左手切去。解開繃帶。
△燈全暗。三人走下。
△燈亮。三人各執一歩走出,各自擦拭著什麼。
△忽而輕快音樂響起,三人立即跑或跳。
△男子衝向門,反彈回。
△三人身體糾結成一。
【關於「Clean」】
對於閱讀者來說,這可能會是一部讓人「不知其二亦不知其一」的作品。說起來,在撰寫這個劇本的真正時間不過短得如一場夢的量度而已。在彩排的後期,我想起義大利小說家巴瑞科於其作「絹」裡的序這麼說了:「我想寫一部甚麼也不講的故事」。就這樣,「絹」成了一部獨具魅力的小說。
是的,甚麼也不講。因此意象,意象與意象之間的銜接轉換成了最須費心構建的部分;對閱讀者而言,也可能是最美好的閱讀部分(如果我做的夠好的話)。
而正因為「意象」可以被視為這部作品最具可觀之處,「演員」的重要性也便不言可喻。因為「意象」不單單是物件的硬生生嵌入,它必須和當下的氛圍契合,而且要透過演員的身體去「握」。物件和「握」著物件的身體才能成就一個意象,否則意象只是徒具形式但缺乏內涵。怎麼區辨,閱讀者是很伶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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