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時間是下午五點三十二分,二月十一日星期六,我在Mallorca的飯店裡。
其實今天沒有甚麼事,到Mallorca的海邊走了一下。Mallorca的海邊....喔....真的是太美了,只是呢...風實在太大了。
西班牙這邊,其實歐洲都是,因為今年西伯利亞冷氣團的影響,其實他們都遭逢二十年來從沒有過的冬天,包括度假勝地Mallorca,從來沒有這麼冷過。西班牙人在歐洲人裡面算不耐冷的,越北邊真的越耐冷,他們(西班牙人)就覺得十度以下、零度以上的溫度,已經受不了,可是挪威來的,他就很老神在在,一點也不怎樣。不過Mallorca特別冷,因為風實在太大了,我們今天在海邊每個人都快受不了,可是這裡的海岸真的好美、美到不行,那種地中海的建築,矮矮小小的,周圍都是高高的樹叢,中間就一個小小的房子,很難想像出現在眼前。海非常非常的藍,因為天氣很不錯,海的顏色很棒,風很大,浪也很大,可是海岸上面很完美的沙灘,沒有一點污染的痕跡,雖然風很大、氣溫低,仍然是很棒的一個景致。
除了這個之外,有件事情我一直很想寫,可是一直沒有寫。這件事情不是一件大事,是一件很小的事情,那就是排隊。
排隊這件事,印象最深刻是來自於英國人。我非常非常欣賞英國人排隊的文化。按照我倫敦房東的說法,英國人是排隊的民族。因為他們....很.....很愛....不能說很愛排隊,應該說很習慣排隊,只要有一群人出現,就自然開始排隊,只要有一群人出現,就會聽到有人在問,
'are you in queue?'
在音樂廳等候補的票,有人排隊;買東西的時候,大家也很自然的開始排隊。我們這種休閒的時候(指音樂廳排隊)算不上甚麼,我房東告訴我,他很喜歡讀歷史,他說,在二次大戰的時候,英國人連進防空洞都排隊,而且排隊有順序,老弱婦孺先進入,德國飛機都在上面等著轟炸了,他們還是要不疾不徐地排隊進防空洞。
我在英國排隊,很能enjoy排隊,因為他們不但習慣排隊,最不可思議的是,他們會把排隊變成一件不無聊的事。所謂「不無聊」也不是甚麼特別的事情,不過是前後左右開始聊天,非常喜歡聊天,從最簡單的聊起:你從哪裡來?你有沒有聽過這個音樂家之前的演出?你喜歡這個作曲家嗎?天氣怎麼樣?吃了甚麼?一年來倫敦幾次?聊聊聊,完全看你們排了多久,到最後你家怎麼樣?我家怎麼樣?你做甚麼?我做甚麼?天南地北的聊。一開始只跟前面的聊,沒多久就把後面的扯進來,最後就是三兩成群的在聊天,如果不聊天,他們大概都在看書,或是看報,很少有人在玩手機。
印象最深刻是我排馬勒第八這一次。
馬勒第八這個曲目在...我想不管在哪裡演馬勒第八,這個曲目我想都會很多人去聽,那個陣仗實在太大了,一輩子也不曉得會看到幾次這種陣仗。
那次馬勒第八我沒有買票,臨時去買當然沒有位子,而且我沒有很早去。那天是一個禮拜天的下午,按理說我該早上做完禮拜就去排隊,可是我偷懶回去睡了午覺,然後才來排隊,晚上七點半的演出,我五點才到。到的時候,前面已經排了三、四十個人,我應該是第四十個近五十個,(人龍)已經轉了好幾圈才轉到我,到六點都沒有動靜。
我前面是個音樂老師,她搭了五十分鐘火車來排隊,是個美國人,叫Isabel。她原本在美國紐約當私人銀行的理專,專門面對有錢人,可是因為金融海嘯的關係,對銀行業很失望。她對音樂很有興趣,在大學裡拿了個音樂學位,所以再去拿一個音樂學位之後,就跟某個基金會申請了獎助,來倫敦近郊的中學教書。她閒來沒事就來聽音樂會,可是覺得很無聊,因為都沒有朋友,她來的時間才幾個月,合約到今年年中到期,到時候再考慮是否要回紐約銀行業上班。你看,我們聊了這麼多。
她問我從哪裡來,我說台灣;她說她知道台灣,因為他曾經投資台灣股市,我們就這樣聊起來了。不多久,我後面那對夫妻從南非來的,也加入我們的談話,沒有甚麼特別的事,就聊聊聊。南非人說他們每年大概來倫敦度假一次,如果有音樂會就聽聽音樂會,就這樣聊。
六點半開始,我們那一隊開始有了希望,往前移動,然後Isabel興奮得不得了,只要一個位子動,她就開始加油,很hi;之後,退票的人慢慢多了--因為按照退票的習性,都是越靠近演出前,退票的人就越多;到後來真的退的很快,一下三個、一下五個,當我們進到前十名的時候,Isabel簡直像在看NBA為球隊加油那樣,一直come on! come on!希望我們趕快進入前五名,趕快拿到票。過程中我很無聊地問她,如果票很貴(Southbank Center最貴的票大約50磅),你會不會買?她說會,因為馬勒值得。講很多這種閒聊的事情。最後很幸運地大家都買到票,我的是八磅,聽了一場馬勒第八、位置很後面,不過很OK。
從那以後,我就覺得在倫敦排隊是件很有趣的事。
Brendel大師課排隊那次也是很妙。其實我沒有非常想去上大師課,因為我覺得--大師課應該上到最後都是很無聊的收場,所以很不積極。可是....ok,我跟Mark(就那位Brendel的頭號粉絲)約了,所以決定還是去排大師課,但是沒有非常刻意去排,如果沒有就算了。當我到皇家音樂院(Royal College of Music)的時候,只剩五分鐘就開始,其實心裡還滿爽的,前面還有幾個人在排隊,我想鐵定輪不到我了。結果就在最後一分鐘,嘿,那票還真的排到我了,就進去上了大師課,還算有趣。
當然也有出乎預期。好比Paul Lewis的票,我以為要排很久,結果到了就有票,根本不用排,很多人都提早退票。我想可能是因為那些人提前在英國其他城市聽過的緣故。我很喜歡,也滿習慣這種英國的排隊文化。
後來隔沒多久,因為班機延誤,我在阿姆斯待了一個晚上,隔天白天沒事,我去了梵谷博物館。那時候我覺得有點吃驚的是,大家在寄包包和衣服的時候,完全沒有人排隊的,大家都是看服務生當下在哪裡,就把東西堆在他前面,服務生看到誰就收誰的東西,然後給牌子。我很吃驚,心想這裡的人都不排隊嗎?其實這只是一個粗淺的印象,不足以講甚麼。但這回在阿姆斯呆比較久之後,我發現他們就是這樣,不排隊的,所謂「不排隊」,是說他們還是有個羅列的順序,有個規則,只是那個規則,沒有像英國人那麼明顯,ok,我們就是要排一列,很零星的排隊散布,稍微顧忌一下誰先來、誰後來這樣。
到了西班牙,排隊就換了完全不同的規則。
西班牙的Isabel講完西班牙人搭地鐵不願意買票的事情,她的結論是西班牙人沒有規則,只要有便宜可佔,他們一定會佔。我那時便想,不曉得他們怎麼排隊?但呆在馬德里時間很短,沒機會排隊。
直到我們在機場登機要飛去Mallorca那天,要飛去Mallorca的飛機有好幾班,人很多,沒多久,開始登機了,就開始排隊。隊伍有點長,我想等隊伍排到我面前後再排好了,坐著不動。坐著不動,我靜靜地看,沒多久,原來的隊伍旁邊竟然又生出了一條隊伍!生出來的那條隊伍,剛開始只是一群人在那裡聚集,後來那條隊伍就慢慢地、慢慢地變成另外一排,可是我看登機門前收登機牌的人只有一個人哪,就看著後來的人龍走到服務人員面前,把票伸出去,如果服務人員看到就收,或者後面的人願意讓他就收一下,所以後來那排人龍也就莫名其妙地排進去了。這不就是我們說的「插隊」嗎?這條後來的人龍越排越長,就成了一條插隊的人龍,而原來的那條隊伍,也沒有人說甚麼耶。
我看了一陣子,決定去加入那條插隊人龍,我想感受一下大辣辣插隊的感覺。
老實講,還滿爽的。那「爽」的感覺是.....插隊(笑),你插隊了,而且沒有人覺得你不對,感覺很特別。真的很奇怪,你明明插隊了,沒有人瞪你,也沒有人怪你,就一副「喔~~~好,你插隊了」而已。我就這樣插完隊走進去(機艙)了。我不曉得看在其他同事眼裡他們覺得怎樣,他們都乖乖的原來那列隊伍,排得很長、很後面。我不曉得他們怎麼看我插隊這件事情,也沒有人問我,我只能說,我是刻意要體會西班牙排隊的感覺。
這件事情真的很小,可是....就是讓我覺得很有趣。可能排隊的機會太多了吧.....
我覺得最有創意的,還是台灣人為錢排隊,為了要幫人家買一碗芋圓,為了要幫人家買一碗甚麼東西,為了要幫人家搶一個包啊甚麼的,不是都有人願意花錢找槍手去排隊嗎?我們是有創意,可是好像並不能夠真的enjoy這件事情耶?真的很有趣。你只是想要賺錢,但是你不能enjoy,或者是說,你也可以enjoy,但是沒有實質的收穫。
就這樣。因為排隊這件事情實在想很久了,還是把它整理一下,不然可能我每次看到排隊,還是會想寫排隊,這樣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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