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哈就是一次笑八個哈 好好權衡自己特有的性格特徵，對它們加以適當的調整，以及不要設法使自己也具有其他人的性格特徵，乃是每一個人的責任。因為一個人的性格越是獨特，它就越適合於他。 ---《Gold Sayings of Cicero》,Marcus Tullius Cice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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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回扭傷頗為嚴重，遲遲不消腫，直到上星期二，在周圍鄰居背書下，到家附近的中醫診所看診。

診所很「家常」，分為內外兩部分。內部用夾板隔了三個可以躺的小房間，小房間外又兩個小病床，空間不大、有沒有甚麼光；角落的書桌上擺了台收音機，裡面的廣播節目傳送出西洋老歌。診所外部扣除櫃檯和候診區域外，擺放了熱敷、電療的儀器，多數病人經過醫師診斷後，就散落在此區域內部進行機器的療治。第一次去，頗為此簡陋的陳設而新生猶疑，我心想這就是多家鄰居共同推薦的診所？而且其中還包括最最挑剔的洗衣店老闆娘。

沒多久我便發覺中醫師是女的。第一眼看到她，我還以為她是護士(看！性別刻板印象多嚴重)，直到她傳喚我進診間，才知道原來此女是醫生。她決定幫我針灸，手法比上回那醫生精準熟練許多(武俠小說裡說女性善用暗器，果然沒錯！)，多扎幾針又燒了艾草，正港的針灸。針完以後熱敷、電療、和草藥，阿里不達來一堆，豐盛而且很細心。之後每天療程都一樣：先去熱敷、電療後，然後扎針。

第一天去便看到婷婷。婷婷是個智障的女孩，我頭一回去便遇見她了。她坐在輪椅上，穿著一套沾滿油墨的運動服，身材肥胖，頭上、臉上扎了好多針，身上插滿電療的管線；沒多久她便睡著了，睡得很沉。過一會兒，計時器響起，婷婷被護士搖醒，睡眼惺忪。一睡醒，她急著上廁所，等不急護士幫她推輪椅，婷婷卯起來往廁所去，可是她噸位太大又行動不便，廁所門口空間狹窄，若沒人幫她喬個對的角度和方位，她坐不上馬桶！還好護士趕到，幫她調整輪椅方向，讓她得以側身進入廁所、順利解手。

沒想到，從馬桶坐回輪椅考驗更大。婷婷勉力起身把身體弄乾淨，爬坐回輪椅，卻把護士卡在廁所裡面，這下護士沒辦法將輪椅喬到出去的角度，兩個人卡在廁所門口、進出不得。此時醫師在診間聽到兩人聲音，快步走到廁所，協助婷婷喬輪椅，再把她推出來，兩人才脫身。老實說我沒見過這麼主動協助護士，而且對待智障病患如此和善、甚至願意協助他們如廁的醫師，護士也很有耐心，慢慢懂得鄰居為什麼推薦了。

今天在電療的時候，等著等著聽見護士叫我旁邊的女孩來協助母親起身。這位太太才走出診間，猛一看總覺這位太太有點不對勁，仔細看才發覺不對勁的是她的眼睛---她是位盲人；不知為何，她沒有帶手杖。她跟旁人一樣出來熱敷、電療，最大的不同便是她異常沉默，女兒也不說話地坐在她旁邊玩著哀鳳或者讀雜誌。我心想「你這女兒怎麼不跟媽媽說說話呢？她看不見，身體又不舒服，心情一定很差，怎麼都自顧自地在手機上網還是讀雜誌？母親要起身也不快過去幫忙，還要等人家喊！」不想還好，越想火氣越大，真想賞這女兒兩巴掌。也就更同情這位太太了。

那天在針灸的時候，一位先生坐在我旁邊電療他的手。他說我的腳好腫啊，說我一定痛得不得了，問我怎麼搞的；我跟他說扭傷好多天了，現在已經沒那麼腫啦，謝謝他關心。我也反問他手怎麼了？他說他騎摩托車摔倒，就要摔到地上的時候拿手去撐地，卻沒撐住，不但手整個打滑擦傷，手指、手掌也嚴重扭傷帶骨折，已經兩個多月都沒辦法用力，還在繼續努力中。此男比我更嚴重，卻還反過來關心我，真是好受鼓勵。

經過這幾天的診治，瘀血逐漸消解，腫脹也舒緩許多，心情逐漸輕鬆。記得上上星期五，一個人扭傷後，坦白說下山時邊走邊哭了十分鐘，因為好不容易要回台中、家人都為我準備好一切，竟然扭傷腳踝、動也不能動，更別提回家，頗有種「我招誰惹誰、竟然回不了家」的冤屈之感。當天晚上睡到一半要起身上廁所都要耗費十分鐘做「準備動作」---包括要先讓血液循環通暢、扶好旁邊的椅子站起身，然後拿好無塵拖把當拐杖，才到得了馬桶邊；上完廁所要從馬桶站起來又要做準備動作，等到躺回床上時，腳踝實在很痛，我又忍不住面壁啜泣十五分鐘，並非覺得自己一個人可憐，而是腫得跟豬腳沒兩樣，太痛了~~~~~~

不過這幾天真正令我釋懷的，是發現原來在這個病痛的世界裡，我真的是初級班----畢竟眼淚還可以度量、抒發我的痛苦，但更多人的苦痛已超出眼淚可度量的範圍，比淚更苦。

走出診所，經過巷口一個賣蚵仔麵線的老攤，在此十幾年，是本地計程車司機最愛。麵線老闆剛忙完，一拐一拐地從攤子後面走出來喘口氣，剛好與我打個照面。

剛治療完，心情大好，我朝他點個頭，關心地問說：「腳怎麼了？扭傷了嗎？」
老闆直直看了我三秒，說：「不是，是義肢。」
「...............................」冏rz~~~~~

除了感謝自己的幸運，我還能說甚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