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已經過了一個多月,但是每天腦中仍不斷浮現你過世當天的情景--發著40度高燒的你喘著氣,一直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我,到現在還是很氣自己為何沒有警覺性,以為你只是單純的睡不著覺,如果我知道那是你最後一天,我不會任性地責怪你怎麼不睡覺,我會多跟你說說話……如果早點轉院,結果是不是就會不同?
那天,在奇美的加護病房,我還跟你說,出院後,我一定帶你回去你魂牽夢縈的故鄉走走,那時由昏迷中剛被急救舒醒、帶著氧氣罩的你,雖無法言語,但仍突然睜大眼睛,示意你聽得懂我說的話,甚至流下淚來,我知道到最後一刻你還是想回故鄉,對不起,我沒有實現這個諾言,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到現在,我仍不知道在你走那天的凌晨,把你轉到奇美醫院是對還是錯?如果沒有轉院,或許你會在當天的凌晨悄悄離世,不用再挨刀,不用再受全身插管的痛苦,也不用讓媽媽在急診室門外,從縫隙中看到你開刀所湧出的大量鮮血,由於流得太多,血甚至不斷滴到地板,這對媽媽來說,是何極殘忍的畫面,但也短暫地讓你在加護病房清醒,讓我們兄弟姊妹都能見到你最後一面。對不起,如果知道最後還是救不活,當初就不會轉院,讓你再受到那麼多痛苦。我知道一向憨厚的你不會怪我,但我還是覺得很抱歉,那一定很痛吧……
你過世後,媽跟我在你房間整理遺物的時候,才在抽屜裡發現一張大姐的照片,還用護貝小心地保存著,自從十多年前大姐過世後,從沒聽你提過她,原來你心裡還一直惦記著,默默地難過。
回家時,我還是會到你的房間看看,打開你平常聽的收音機,假裝你還在,回憶從前點點滴滴。家裡的每一個角落,甚至街上的一隅都有你的影子,有時,我會想,你只是出遠門旅行了,過幾年我們還是會相見的。知道嗎?媽到現在還是常一個人躲在房間裡哭泣,我想,她應該還要一段很長的時間才能走出來吧!
你的骨灰放在故鄉的祖塔,那裡有曾祖父母、祖父母、還有許多你的親朋好友,你有跟他們團員嗎?祖塔離你的老家也只有幾歨路之遙,有回故鄉老家去看看嗎?我猜你應該會喜歡那裡是你的長眠之地。
你現在病痛都好了嗎?過世前你吃不下東西,現在可以吃了嗎?燒給你的庫錢有收到嗎?下個禮拜就是你七七四十九的日子,師公說在這之前你都會「茫茫渺渺」的,天那麼黑,你找得到回家的路嗎?你腳不好,可以回家嗎?你要跟緊地藏王菩薩,千萬別跟丟了!這輩子你從沒吃好穿好,下輩子,一定要投胎到富有人家,不要再受苦了,一輩子都要健健康康的,一定一定不要再生病了!但是茫茫人海中,我該怎麼認出你?
爸,我真的真的好想知道你現在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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