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陣子校長轉來一篇好文分享 〈大學人文教育面臨的七個問題〉,讀後頗有同感。
上週開了一場「經典課程」會議,又提到這篇。會中馬老師、大夏老師、小夏老師、羅老師、張老師、邱老師、、溫老師、葉老師....和校長都是 YV 景仰的一時之雄。(對呀!只有葉老師和 YV 是女老師...)。會議討論熱烈,大家對於「經典」變成全校必修都很期待。
當時的熱心化成波瀾湧盪至今。
剛剛特別去找那篇文章來和會員分享。(畢竟,我們所有會員都修過 YV 的通識課!還有人「專門收集紫色講義」,還比賽誰收集最多!目前我知道有人收到五本!)
意外發現更多資料。
一個學校要辦好,天天講預算是不夠的!我很高興能夠和這麼多有理想的同事合作。現在只求多一點的學生能夠有遠一點的眼光,看待老師們的努力。
芝加哥大學的模式
來源:中國文化論壇 作者:甘陽
06/20/05
如果哥倫比亞大學代表美國大學現代通識教育的起點,那麽哈欽斯的芝加哥大學四年通識教育方案,無疑代表最雄心勃勃的美國大學通識教育努力。儘管哈欽斯的這套方案在芝大後來也從四年改爲兩年,四年制方案轉移到聖約翰學院(Saint John’s College)推行,但我們仍有必要看一下這個曾在芝大實行的四年通識教育方案。
整個四年本科的課程看上去非常簡單,即前三年的課是人文科學三門,社會科學三門,自然科學三門,數學一門,最後的第四年稱爲“整合”課,分兩門課,一是“西方文明史”,另一門是哲學(課名爲“觀察、解釋、整合”)。芝大說明這樣安排的理由是,前三年上過的所有課最後在第四年通過“西方文明史”課和哲學思考課加以融會貫通。但芝大所有這些課都是連續三學期的系列課(芝大是每學年爲三學期),因此一門課實際等於三門課,所以人文科學三門其實等於九門課,社會科學亦然。
人文和社會科學的所有課程都明確規定不能是“概論”課,而必須精心選擇經典或重要文獻作爲閱讀材料,例如“西方文明史”課並不是用一本西方文明史教材,而是主要閱讀歷代西方經典選讀材料(芝大有九卷本《西方文明史原著選讀》,至今仍常被各校選用),哲學課更沒有概論,課程內容主要是閱讀柏拉圖、亞裏士多德、笛卡兒、休謨和康得等的著作。這種強調原著的必然結果是,西方重要思想家往往反復出現在不同課程,例如柏拉圖,人文科學必讀,社會科學必讀,西方文明史課必讀,哲學課必讀。我們現在先舉人文科學的三門課來看其具體安排:
人文科學1即第一學年連續三學期,內容爲“文學、藝術、音樂”。其中“文學”的閱讀材料爲:西方歷代詩歌、荷馬史詩、聖經、莎士比亞、屠格涅夫、喬伊斯和美國作家選讀;藝術則分爲歷代西方繪畫作品、歷代西方雕塑作品、歷代西方建築三部分;音樂部分則是古典音樂作品。
人文科學2即第二學年連續三學期,內容爲“史學、修辭學、戲劇、小說、哲學”。史學閱讀材料是希羅多德、修昔底德、吉本;戲劇是希臘悲劇和莎士比亞;小說是奧斯丁、康拉德、陀思妥耶夫斯基;哲學是柏拉圖和亞裏士多德。
人文科學3即第三學年連續三學期,則學生可以向幾個不同專業方向選修:一是“文學”,二是“批評理論”,三是“藝術與音樂”,四是“外國語言與文學”(當時共五種:希臘文、拉丁文、法文、德文和西班牙文)。
我們再從社會科學三門課來看其具體安排:
社會科學1即第一年連續三學期,是完整的美國史(所以第四年的西方文明史課不再包括美國史),從17世紀殖民地時期開始一直講到當時的美蘇爭霸,內容從內政到外交無所不包。同樣,這課不是概論課,而主要是按歷史順序閱讀美國各種重要歷史文獻,包括對美國歷史有影響的經典著作,例如亞當?斯密、霍布斯、洛克、托克維爾等,以及美國史家選讀,歷代美國總統的重要論述、最高法院的重要判決、外交政策文獻和各歷史時期社會重大辯論的文獻等等,三個學期的閱讀量非常密集。
社會科學2即第二學年連續三個學期的課名爲“自我、文化與社會”。這課內容主要是社會學和人類學內容,閱讀材料因此集中在西方現代經典,特別是弗洛伊德、韋伯、塗爾幹、馬克思以及美國社會學家和人類學家如帕森斯和本尼迪克特等。
社會科學3即第三學年連續三學期的課名爲“自由與秩序”。閱讀材料包括柏拉圖、霍布斯、洛克、伯克、密爾、韋伯、熊彼特等,分別討論社會秩序、經濟秩序、政治秩序、國際秩序與自由的關係,以及社會科學與社會政策的關係等等。
芝大當時方案的最特別之處是把“西方文明史”放到最後的第四學年作爲“整合課”,這也是當時芝大最有名的課,從古希臘羅馬一直講到現代,課程的閱讀材料力求綜合前三年人文和社會科學的內容。
芝加哥大學現在的通識教育課程雖然已經改爲兩年,但內容更精幹,而且其分量仍然比其他美國大學要重很多。90年代我在芝加哥的時候,芝大本科生四年要求完成一共42門課程,其中21門爲通識教育核心課程(core course),是所有本科生在四年期間都必須完成的。通識教育核心課程分爲6領域,每個本科生必須至少修滿以下21門核心課程:人文學3門,社會科學3門,文明研究3門,外國語文4門,數理科學2門,自然科學6門。以其中的“社會科學共同核心課程”爲例,就數量而言一共只有3門社會科學核心課程,這3門課分別名爲“財富、權力、美德”,“自我、文化、社會”以及“社會政治理論經典”。但這3門課程都是連續三個學期的,因此相當於9門課。學生可以在其中任選3門,亦即你可以選修其中一門課程的連續三個學期,也可以每門課都只選其中一個學期,但每個本科生都必須修足三個學期即3門社會科學核心課。
這些課程的具體內容,無一例外是經典著作的閱讀和討論。以上述“財富、權力、美德”課爲例,其連續三個學期的課程安排是每個學期集中閱讀4—5本經典著作討論,通常第一個學期以柏拉圖、亞裏士多德的著作爲主;第二個學期四本書是霍布斯的《利維坦》,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和《道德情感論》,以及塗爾幹的《社會分工論》;第三個學期則一定有馬克思的《共產黨宣言》,韋伯的《新教倫理與資本主義精神》,尼采的《道德譜系》和《善惡之外》。芝加哥的通識核心課程尤其以強度大出名,沒有一個課是可以隨便混學分的,因爲這些課程都是主課而且必修,不像我們的通選課是興趣性的隨便選修。
這些核心課程的具體教學方式和要求,通常都是小班教學。也有上千人的大課,但大課在討論時就必須分成很多小班,這當然就需要很多博士生做助教。例如90年代時的“財富、權力、美德”課,是由當時芝大的本科生院院長(Dean of the College)親自上,選修學生多達千人(芝大一共3000名本科生),需要二十多名博士生做助教,每個助教帶兩個小班,每個班二十人左右。這課每周兩課,每課80分鐘,學生每2周要交一個作業,助教每周要帶領兩個班分班討論一次,亦即每個助教每周要主持兩次討論,同時要批改兩個班40個學生每兩周一次的作業,工作量可以說相當大,而且所有助教每周要和主講教授再碰頭開一次會,匯總各小班問題情況並討論下周課程安排。這樣的教學方式對學生的負責是不待言的,但對學生的要求之嚴同樣也是不待言的。在這樣的強度訓練下培養出的本科生,怎麽還會不是精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