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學生的姓名,清一色是三個字。
以我來說,小學、初中、高中、大學、研究所,沒碰過兩個字的同學。
但北京學生的姓名,竟然多數是兩個字。
男的名字還算好辨認,有些女孩的名字就很中性甚至偏陽性了。
有位台灣女孩發現同寢的室友竟然叫岳峰和王克,吃了一驚才引起騷動。
「你能想像一個溫柔端莊的姑娘叫岳峰嗎?」
叫岳峰的女孩帶著悲憤的語氣說。
至於王克,則是個身材嬌小的清秀女孩。
岳峰和王克,都是令人猜不透的深奧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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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你要說你叫涼涼?」
『一聽到暖暖,我的第一反應就是涼涼。』
「嗯?」
『因為冬暖夏涼。』
「同志。」暖暖的眼神很疑惑,「你的想法挺深奧的。」
『如果妳問我AB的弟弟是誰?』我試著解釋我的深奧想法,
『我會回答CD。』
「啥?」暖暖的眼神更疑惑了。
『就像我一聽到陳水扁這名字,直覺想到他家一定有五個兄弟。』
「五兄弟?」
『金木水火土。陳金扁、陳木扁、陳水扁、陳火扁、陳土扁。』我說,
『他們家照五行排行,陳水扁排行老三。』
「照你這麼說,達芬奇排行老大而且還有個弟弟叫達芬怪囉。」暖暖說。
『達芬奇是誰?』
「你不知道?」暖暖眼睛睜得好大,「就畫蒙娜麗莎那個。」
『喔。』我恍然大悟,『台灣的翻譯叫達文西,他並不是老大而是老二,
因為達文東、達文西、達文南、達文北。』
「所以翻譯名字不同,兄弟就少了好幾個?」
『看來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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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車上擠滿了人,有個靚女不留神踩了個漢子一腳,靚女轉頭慢慢地
說:先生,我Sorry你。結果你猜那漢子咋說?」
『他說什麼?』
「那漢子眼睛瞪得老大說:啥?你Sorry我?我還Sorry你全家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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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暖暖在御花園的花木、樓閣、假山間悠遊,還看到連理樹。
這是由兩棵柏樹主幹連結在一起,彷彿一對戀人含情脈脈緊緊擁抱。
一堆人在連理樹下照相,而且通常是一男一女。
暖暖說這連理樹有四百多歲了,是純真愛情的象徵。
「挺美的。」凝視連理樹一會後,暖暖說:「不是嗎?」
『美是美,但應該很寂寞。』
「寂寞?」
『因為在宮廷內見證不到純真愛情,所以只好一直活著。』
「呀?」
『如果有天,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純真的心對待彼此,又何需連理樹來提醒
我們愛情的純真?到那時連理樹就可以含笑而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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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啥時候帶我去暖暖瞧瞧?」暖暖說。
原來我剛說天冷時,又讓暖暖想起了暖暖。我想了一下,說:
『大約在冬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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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後要去逛北海,北海是皇家御苑,就在紫禁城西北方,很近。
前門西側有座圓形團城,團城上承光殿內北面的木刻雕龍佛龕內,
供奉一尊高約一米五,由整塊白玉雕刻而成的釋迦牟尼佛坐像。
玉佛潔白無暇,散發清潤光澤,可惜左臂有一道刀痕,是八國聯軍所為。
我猜是因為八國都想要,於是想把玉佛切成八塊,但是沒有成功。
可見玉佛是絕美的藝術品,讓人在殺人放火之餘還可冷靜考慮公平分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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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隆年間對這玉甕又修飾了四次,由於元、清的琢玉技法、風格不同,
因此可以區分出修飾過的差異。」李老師說,「同學們看得出來嗎?」
大夥仔細打量這玉甕,議論紛紛。暖暖問我:「你看得出來嗎?」
『當然。』我點點頭,『元代雕刻的線條較圓,清代的線條則較輕。』
「是嗎?」暖暖身子微彎,聚精會神看著玉甕。
『元代圓,清代輕。』我說,『這是朝代名稱背後的深意。』
暖暖先是一楞,隨即直起身,轉頭指著我說:「明明不懂還充內行。」
我當然不懂,如果這麼細微的差異都看得出來,我早就改行當米雕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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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這地名一直安詳地躺在我小學、中學甚至是大學的課本裡。
我常常聽見他的聲音,卻從未看過他的長相。
我無法想像一旦碰觸後,觸感是什麼?
這有點像聽了某人的歌一輩子,有天突然要跑去跟他握手。
握完了手,你問我感想是什麼?
我只能說請你等等,我要問一下我的右手。
如今我站在台上,說完自己的名字後,我得說出握完手的感想。
我能張開右手告訴他們 talk to this hand 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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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第一道菜就讓我聯想到以色列的紅海。
湯上頭滿滿浮了一層紅色的油,我不會天真到以為那是蕃茄汁。
「嘿嘿。」暖暖笑了。
『笑什麼?』我問。
「據說挺能吃辣的人,看到辣臉會泛紅;不能吃辣的人嘛,臉會發青。」
『妳想說什麼?』
「沒事。」暖暖說,「我瞧你臉色挺紅潤的,由衷為你高興而已。」
說完後,暖暖又嘿嘿兩聲。
「請容許小妹跟您解說這道菜。」暖暖笑了笑說:「將生魚肉片成薄片,
用滾燙辣油一勺一勺地澆熟,這道菜就成了。」
『……』
「一勺一勺的唷。」暖暖還加上手勢。
我試著拿起碗,但左手有些抖,碗像地震時的搖晃。
「請容許小妹替您服務。」暖暖舀起幾片魚肉放進我的碗,再淋上湯汁,
「嚐嚐。」
我夾起一片魚肉,在暖暖充滿笑意的眼神中吃下肚。
辣到頭皮發麻,感覺突然變成岳飛,已經怒髮衝冠了。
「感想呢?」暖暖問。
『這……在……辣……』我舌頭腫脹,開始口齒不清。
「請容許小妹幫您下個結論。」暖暖說,「魚肉辣、湯汁更辣,總之就是
一個辣字。」
『這實在太辣了。』我終於說:『我不太能吃辣。』
「您行的,別太謙卑。多吃這渺小的辣,您就會謙回來,不會太卑了。」
第二道菜又是一大盤火紅,看起來像是盤子著了火。
紅辣椒佔多數,雞丁只佔少數,正懷疑是否現在辣椒便宜雞肉昂貴時,
暖暖已經盛了小半碗放我面前。只有兩小塊雞丁,其餘全部是辣椒。
「這是辣子雞,聽說辣椒才是主角,雞丁只是配菜。」暖暖笑著說。
我不敢只吃辣椒,便同時夾塊雞丁和辣椒,辣椒上面還有一些小點。
才咬一口,我已經忘了椅子的存在,因為屁股都發麻了。
「別小看這小點,那是花椒。」暖暖用筷子挑起紅辣椒上的小點,
「會讓你麻到群魔亂舞。」
回到寢室後,覺得空腹難受,便溜到街上找了家麵館,叫了碗麵。
麵端來了,好大一碗。看看桌上,只有筷子。
我起身向前,走到櫃台邊,問:『有沒有湯匙?』
「啥?」煮麵的大嬸似乎聽不懂。
我想她大概聽不懂台灣腔,試著捲起舌頭,再說一次:『湯匙?』
「啥?」大嬸還是不懂。
我只好用手語比出舀湯然後送入口中的動作。
「勺是唄?」大嬸拿根勺給我,嘴裡還大聲說:
「勺就勺唄,說啥湯匙?湯裡有屎嗎?」
店內的客人哇哈哈大笑,大嬸也跟著笑,好像在比誰大聲。
大嬸,我台灣來的不懂事,您應該小點聲,這樣我很尷尬耶。
我匆匆吃了大半碗麵便趕緊走人。
回寢室途中,剛好碰見學弟走出廁所,「拉肚子了。」他說。
『還好嗎?』我問。
「不好。」他搖搖頭,「我的菊花已經變成向日葵了。」
『混蛋!』我趕緊摀住他的嘴,『不要在這裡說白爛話。』
這晚我們四人的精神都很好,砍大山砍到很晚。
學弟偶爾砍到一半便跑出去上廁所,高亮問:「沒事吧?」
「我的屁股變成梵谷的模特兒了。」學弟說。
徐馳和高亮弄了半天才搞清楚梵谷就是梵高,只是翻譯名稱的差別而已。
我思考了很久才想起梵谷最愛畫的花是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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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暖。』我提高語調。
「嗯?」
『暖暖。』我降低語調。
「說唄。」
『這是聲音高亢的暖暖和聲音低沉的暖暖。』
「說啥呀。」
『嘿嘿,暖暖。』
「你到底想說啥?」
『這是加了嘿嘿的暖暖。』
暖暖並不知道,只要能單純地開口叫著暖暖,就是一件幸福的事。我隨處亂走,到處都充滿和暖暖曾駐足的回憶。
連理樹因積雪而白了頭,但始終緊緊擁抱在一起。連理樹依然是純真愛情的象徵,無論夏冬、無論青絲或白頭,
努力提醒人們純真的愛情是多麼可貴,值得人們歌頌。
如果有天,世上的男女都能以純真的心對待彼此,
又何需連理樹來提醒我們愛情的純真?
到那時連理樹就可以含笑而枯了。
所以連理樹現在還活著,因為人們還需要被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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