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戀餘味 在喧囂的世界裡，靜靜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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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睡到一半醒來，先是一陣突如其來的劇咳，咳到整個肺疼痛不已，彷彿就要脫離我的身體。起身喝一杯熱水，稍事平復後，打算躺下繼續睡。沒想到，躺下的瞬間，又開始狂咳，咳著咳著，我竟感到嚴重的呼吸困難，一時不知所措，而後下意識拿起之前擺在床頭，卻從沒使用過的「氣管擴張劑」，吸了幾口以後，終於能夠重新順暢呼吸了。

　　接近半分鐘的時間，我初次體會到難以呼吸的痛苦，腦海中閃過的念頭並非害怕，而是走著走著忽然發現再踩一步就是斷崖的錯愕，此時，我的腳已舉在半空中，半步的距離，成為生死的距離，也成為我重新審視自己的關鍵。

 
　　以前咳得再厲害也不曾有過難以呼吸的狀況。兩年前某次感冒，咳嗽咳了半年仍未痊癒，後來看了現在的醫生，吃了兩星期的藥終於好了。當時醫生說我已經有氣喘的徵兆，如果不徹底根治，以後每年只要季節變換，就會持續發病。那時我還不太相信，我想不過就是咳嗽比較難好，哪有那麼嚴重。

　　不久之後，夏天來了，氣候溫暖了，我也不咳了，完全把醫生的話拋至腦後。

　　去年秋天，接近九月底才開學，記得開學那一陣子，剛好遇上第一波寒流，氣溫驟降。清早起來，迎面而來的冷空氣導致我咳嗽復發，當時我沒感冒，卻開始咳得厲害，喝再多熱水都無效。

　　期末，我問學生這學期上課有沒有問題？竟然有學生同情地問道：『老師，你生病了嗎？你咳了快一學期了！』雖然當時我臉上頓時三條線，但也才突然意識到我好像真的挺嚴重的。

 
　　我雖然生性膽小，可忍耐功力倒也是一絕！除非不舒服的情況已嚴重影響我的生活，否則我好像都能睜隻眼閉隻眼，忍一忍讓它過去。我明明很怕痛，但每次抽血打針的瞬間總能鎮定自若，自我催眠其實一點都不痛，就真的不感到痛了。　

　　被學生大大同情以後，我又去看醫生了，醫生建議我打為期半年的“抗過敏針”，從夏天開始，打到冬天，氣喘就會好了。結果，死性不改的我，一到夏天就完全忘了這回事，沒感冒，也不會去看醫生，沒看醫生，我也忘了我的氣喘。

 

        今年秋天，天氣並不冷，頂多早晚溫差大些，除非前一晚沒睡好，咳嗽情況才會變嚴重，因此我也不以為意。直到這幾天，睡前開始夜咳，變得難以入睡，或者才睡著不久，又會醒來繼續咳，低落的睡眠品質讓我真有病入膏肓之感。

　　然後就是昨晚突然難以呼吸的崖邊處境，還淪落到與氣管擴張劑為伍，我看病情再繼續擴張下去，以前只想活到四十歲的心願，日後說不定就能成真了。

 
　　仔細想想“身體”和“心”明明都是我的一部分，我卻總偏心至極，經常為了讓心裡舒服，而做讓身體不舒服的事。明明說要愛自己，卻老往慢性自殺的路上走；明明說要徹底改變，繞了一圈以後，卻又回到原點。

　　所謂“惡性循環”從來不是別人造成的問題，而是鬼迷心竅的自我重複，就像我兩眼的巨大視差，右眼350度，左眼500度，明明是兩隻眼睛，我卻總不自覺以右眼看世界，長期被忽略的左眼，慢慢就黯然退化了。

　　又好比失戀，明明是不同的情感對象，問題卻幾乎如出一轍，總是非關愛與不愛，而是感性與理性忽然斷裂失衡，原本的極端感性全部向理智靠攏，過與不及，就像煞車不急，往崖邊一站，即便不想跳下去，也會在情緒的左右下，一躍而下。

　　以前我總自我中心的認為這是別人的問題，現在才知道惡性循環皆因自己的劣根性使然，自我堅持和死性不改，其實只是一線之差，關鍵在於認知與覺悟，以及對“愛自己”的重新詮釋。

 
　　往後的人生仍會有許多難以呼吸的片刻，我不知道能否安然度過每一次？但我卻開始領悟到過度偏執帶來的傷害：心很重要，可是如果沒有身體，心還會存在嗎？愛的感覺很重要，可是如果沒有生活細節，愛情會完整嗎？

　　這些都是簡單的事，然而簡單的事往往最不簡單。

　　難以呼吸的片刻，也許是當下的提醒，提醒我不要太偏心，要愛護自己的身體，在即將墜崖的瞬間，懸崖勒馬，也許，一切都還來得及。

 

photo:可苦可樂CD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