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 see you』(我感受到你)。
這是電影『阿凡達』的經典台詞,也是看完電影之後深植於心的真切感受。而這樣的感受如同潘朵拉星球的繽紛世界:如夢似幻,深邃幽靜。那是一種渾然天成的美麗,只有把欲望之心放輕,把傲慢之心收回,才能有所領會。
大多數時候,我們總是感覺到自己,鮮少感覺到別人,如同電影中貪婪的人類,為了滿足一己私欲,強取豪奪原本不屬於人類的世界。
因為“我想要”,所以一定“要得到”,這種如鐵般的剛強之心有過盛的自我意識,卻毫無體諒他人之意,就像一開始納美人奈蒂莉對化身「阿凡達」的傑克所言:『你有一顆強壯之心,無畏無懼。』一個眼中只有自己的人,的確什麼都不必怕,也什麼都不會怕,不必考慮任何人的感受,也無須在乎世界崩塌傾斜,就算把原始森林摧殘殆盡,即便身後已成一片廢墟,依然能頭也不回的向著目標往前走。
仔細想想,這的確需要鋼鐵般的心,才能無視於自然的美好,才能以唯我獨尊的姿態掌控一切。
而這就是自私的人類,在萬物共生的世界裡,仗著聰明的頭腦,先進的科學,強大的武力,為所欲為。想要潘朵拉星球的珍貴資源,就以人類和納美人的DNA混種,創造出「阿凡達」的身軀,假借「和平使者」之名,行侵略之實。
貪婪的人類從未用心感受過原生自然之美,當然也難以體會自然能量的可貴,只想佔據的傲慢之心,隱喻真實世界從來不曾停止的殘酷掠奪。
所謂「掠奪者」,永遠有高高在上的心態與姿態,任意破壞自然生態的平衡,糟蹋原本美好的生活環境,等資源消耗殆盡,就將觸角伸往其他地方。
電影中,人類開始需要潘朵拉星球的資源以備不時之需;真實生活中,各種因能源缺乏引發的戰爭亦層出不窮,重點在於“把你的變我的”,為了達到目的,開始不擇手段:只要戰爭不是發生在自己家,死多少人都無所謂,從來只在乎自己的需要,當然無法感受其他人的悲苦。
把和自己不同的人與生物變成敵人,不是和平共生,而是操控主宰,利用強者的優勢蠻橫欺壓他者,種種惡行皆來自於唯我獨尊的驕傲心態,就像那句我從沒喜歡過的成語「人定勝天」,小時覺得疑惑,人究竟要怎麼勝天?人和天不是應該和平相處嗎?這句話在我看來並非豪情壯語,而是毫無謙卑之心的意謂。
長大以後看到很多災難的發生,更確定人定未必勝天,許多災難更是因人類惡意傷害環境,而造成大自然的凶猛反撲。
凡事有因才有果,如果人類不能發自心底敬畏自然,尊重生命,『阿凡達』中,納美人與其他人種的反抗就不會有停止的一天。
唯有本著謙卑之心,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態,才能與他人和萬物產生真正的連結。
一開始進入納美人世界的傑克十分莽撞,宛如現實世界中對待其他生物的人類。太過急迫的想探索一切,因而不顧一切直衝向前,絲毫無法放慢腳步感受周遭生態的律動,當然也聽不見大自然欲傳遞的訊息。
太執著獲取結果,反而忽略沿途風景蘊含的深意。
所以,他差點毀滅輕輕黏在他身上(如水母般)的螢光生物,直到他停下來,不再躁動,才開始感受到生物的友善,它們緩慢的移動,身上散發著不強烈,卻足以照亮眼前世界的光。
人類以為渺小的存在,也可能蘊藏著我們所不知道的巨大能量,關鍵在於對待的心態:真心感受與粗暴征服,得到的結果定然不同。
我相信這世上有一種微小卻深切的美好,需要屏住呼吸,放輕自己,才能感受到。
我喜歡電影中傑克與伊卡蘭(大鳥)由敵對到結盟的過程:一開始傑克以馴服者的姿態與伊卡蘭展開一場激烈的打鬥,然而最後讓他與牠產生連結的卻是眼神交會與手心互觸,彼此確認相屬,沒有誰馴服誰,只有互相依存,因而締結的情感關係。
放下傲慢之心的傑克,漸漸變成與萬物同在的納美人,也慢慢脫離傲慢人類的行列。
電影中一再重覆『I see you』(我感受到你)這句話。感受,並非想像,而是真實觸碰。不是只有“我感受到你”,同樣地,“你也感受到我”,這才是牢不可破的情感關係。
傑克和奈蒂莉互相示愛,因為他們同樣感受到對方的愛意,坦誠相待,兩心互許,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愛情。
所有持久的情感連結,一定是平衡的關係,沒有誰駕馭誰,沒有誰非得強過誰,而是彼此感受,用心凝視,進而相依共存的最好境界。
可惜這世上總有太多人以“為對方好”為名,合理化個人的自私行徑。
所謂“為你好”,不應該是“我覺得這樣對你比較好”,應該是“你覺得這樣是對你好”是以對方的感受為前提,而非自我中心的以為。
感情上不自覺的“粗暴”和人類征服納美人的心態其實如出一轍,都是自以為了解對方,或是想得比對方更深遠,不在乎對方真正的感受,只在乎自己想像中的對方感受。
這是一種潛意識的傲慢與自大,說到底,最在乎的仍是自己。
有人自覺,有人不自覺,我不討厭打從心底的自私,卻討厭以“愛”為名的自私。在我看來,後者更多了不願揹負情感包袱的怯懦,連結果都要對方承擔,這真的有愛嗎?我深感懷疑。
看了『阿凡達』,我突然發現愛情其實沒有那麼困難,只是習慣猜心的人類,忘了坦誠才是愛情永恆的歸屬;愛情其實一點都不複雜,只要有純潔的心靈,情感自然簡單純淨。
不必想太多,用心感受就好。
電影還有個奇妙之處:一開始看長相和人類有些差異的納美人,感覺有些不慣,沒想到看久了,越來越喜歡女主角奈蒂莉,覺得她的神態和氣質皆美,心性單純直接,時而有巾幗不讓鬚眉的氣勢,時而又充滿善解人意的溫柔。
原來當我以人類眼光看待“美麗”這件事時,和人類不同的納美人就變得長相怪異,毫無美感;然而,當我深入「阿凡達」情境,隨著傑克和奈蒂莉對抗可惡的人類時,我真正感受到的是奈蒂莉純潔的心靈,她相信傑克,相信愛,不離不棄的情感帶著無與倫比的能量,彷彿黑暗中一道無邪堅毅的光,在你爭我奪的世界裡熠熠生輝。
當我感受到發自靈魂深處的美麗,瞬間明白了:美,原來可以如此深邃細緻。
所以,我好喜歡最後奈蒂莉俯身親吻傑克的畫面:她不是親吻他的嘴唇,而是親吻他的雙眼,眼睛是靈魂之窗,也是最難口是心非的地方,愛與不愛,愛得深或淺,雙眼為證。我一直覺得親吻愛人的雙眼比嘴唇更具愛意,那是一種直視靈魂的深度溫柔,那種震撼心靈的力道足以逼退欲望,而以更長久的守護之心持續相伴。
而當傑克睜開雙眼的那一刻,「阿凡達」帶著納美人的靈魂與愛情,再次堅強重生。
我感受到『阿凡達』的超強能量,不只在傑出的動畫特效,故事的深意更在於提醒身為人類的我們,要常保謙虛之心,要以平視的眼光看待世間萬物,尊重差異,並愛惜所擁有的一切。
唯有除去傲慢之心,才能真正融入我們存在的世界。
『I see You』(我感受到你)
愛,於是無所不在,且成為生命中最珍貴的能量。
【阿凡達】(Avatar)
導演:詹姆斯卡麥隆(James Cameron)
編劇:詹姆斯卡麥隆(James Cameron)
演員:薩姆‧沃辛頓(Sam Worthington)
佐伊‧桑塔納(Zoe Saldana)
西格妮‧韋弗(Sigourney Weaver)
米歇爾‧羅德裡格茲(Michelle Rodriguez)
美國 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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