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鬧鐘響起的那一刻,他迅速起身按掉鬧鐘,深怕吵醒熟睡的她,輕輕放開她緊握的手。其實,她一夜無眠,她知道他也沒睡著。她沒有張開眼睛,卻感覺得到他深深凝望她的眼神,他看了她很久,最後,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深深呼吸之後,終於還是轉身出門了。
她悄悄拉開窗簾,輕觸著剛被他吻過的唇,看著他走出公寓的背影,那背影看起來好寂寞,就像第一次坐在他摩托車背後的感覺,即使她用所有的溫度擁抱住他,似乎也到不了他最幽深的心湖,總是對她溫柔微笑的他,心裡卻有個深不見底的黑洞,如果可以,她真想用所有的自己替換長住他心底悲傷,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她難過的流下眼淚,她知道此生將被他孤單的背影永遠牽絆,再也離不開了。
桌上還是留有早餐和牛奶,但這次他沒有煮咖啡,還有一張字條:
記得吃早餐,別喝咖啡了,對妳身體不好
我先去上班了
有些話想跟妳說,一時還理不清
我再寫信給妳吧。
看完紙條,她那哀愁的預感又更強烈了。
她想給他一點時間想想,也給自己一點時間思考這段感情該如何走下去?她唯一確定的是對他的情感與日俱增,因為愛得很深,開始有些患得患失,如果他真的離開她,她不知道往後自己的心該何去何從?她是不可能再回到男友身邊了,當她確定她的心只屬於他時,一切朦朧的感覺豁然開朗,再也沒有任何猶豫了。
愛一個人到谷底,心不會再有半點猶豫,就像此刻的她對他。
一個月之後,她終於等到他的來信。她永遠記得那封信帶給她的痛,就像他的愛一樣深。
如真:
我想了很久很久,還是決定離開妳,還給妳原有的生活,還給妳原有的幸福。我不能給妳更好的生活,跟我在一起妳會吃很多的苦,我不想看妳失去笑容,我所能給妳的只有愛情,而現在我卻意識到愛情在現實生活裡竟顯得如此蒼白,就像我只能送妳一朵花,卻不能天天送妳一束花,我怕有一天妳會變得不快樂。請妳回到妳男友身邊吧!我相信他對妳的愛不會比我少,那麼多年的感情不應該毀在我這個陌生人身上吧!至於,我對妳做過的事,我只能在往後日日夜夜悔恨著對妳的傷害,雖然我的靈魂也因為那一次持續沸騰,但再怎麼愛還是只能放手吧!請妳原諒我的離開,也請妳記得我對妳的心情,從來不曾離去。
祝妳 幸福快樂!
最熟悉的陌生人
看著這封信,她竟一滴眼淚也沒有,等了好久,她是終於明白他了吧!這一
個月以來,她的眼淚已經為他流盡了,她不知道該以什麼樣的角度來看待他的離去?雖然她明白他所背負的生活壓力有多艱難,儘管他從不在她面前說,她就是能理解,明白他不願讓她跟著受苦,但他卻總是不明白,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她就能打從心底快樂起來,心靈上的富足是再多財富也換不來的,他愛她,所以情願將愛情深埋,只要她能得到幸福,他就能微笑祝福;她愛他,無法壓抑沸騰的靈魂,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她什麼都不害怕。
或許,男人的心思和女人總是不同,才會有這麼多深愛卻分飛的愛情宿命吧!
當愛情蒙上了現實的陰影,她想勇敢的心也只能被拒於他的心門之外。
她明白了,默然無語成了她對他最後的寬容。
他們就這樣斷了聯繫,她沒再找過他,他也像消失了一樣,離開了她的世界。她再也沒在msn上遇見他,久而久之她也不上msn了。他們相遇的世界,因為兩顆遠避的心,只剩下一片揮不去的寂寞。
她沒有回到男友身邊,換了工作,換了電話,換了住址,還是繼續在城市生活,現在她的心情,就像「葉子」裡安靜孤單的感覺:
『我一個人吃飯 旅行 到處走走停停
也一個人看書 寫信 自己對話談心
只是心又飄到了哪裡 就連自己看也看不清
我想我不僅僅是失去你』(註2)
兩年過去了,她不知道她還在等待什麼?明明知道愛情還在,卻更知道再愛
也不能怎麼樣,原來愛上一個人只要一瞬間,忘記一個人卻如此艱難,不說不代表不想念,不見面不代表就會淡忘。走過兩人曾牽手漫步過的地方,心還會隱隱作痛,也曾衝動的想撥電話給他,也曾想過上msn找尋他的蹤影,還有寫給他無數的手寫信,卻一封也沒寄出,是不想再打擾他的心了吧!有時她不免討厭起這樣的自己,這麼愛一個人做什麼啊?什麼都為他想,要讓他難過很簡單,但她卻還是萬般捨不得,只能將愛情藏在心底,如果真的這樣藏了一輩子,她大概也沒辦法再愛了吧!
之前,在電視上看見蔡健雅「陌生人」的MV,她看著MV裡傷心的女孩,和自己曾有過的情節巧妙重疊時,她彷彿看見和他離別後的自己,那壓抑在心底對他的想念剎時翻飛而出,一支MV看完,她哭了,怎麼過了這麼久之後,她又開始為他流眼淚?不是已經沒有眼淚了嗎?她忽然很想再看他一眼,想知道現在的他是否過的幸福?
時序又到了春天,一個下著雨的午後,她獨自在唱片行逛著,忽然聽見雷光夏2003年重新詮釋的「逝」,那輕輕流洩出鋼琴聲,溫柔的像他曾在耳畔的低語,以前聽這首歌總想起年少時的回憶,認識他之後,這首歌成了他倆之間相愛的密語,那種共同喜愛產生的力量,就像一同看見天邊一閃而過的流星,並在同時許下相同的願望那般美麗。她一直覺得鋼琴的聲音有些憂傷,不像吉他聲那般輕盈愉悅,但他喜歡鋼琴,就像他看起來溫和開朗卻帶著不為人知的哀愁一樣,只有她懂得他內心深處那深不見底的憂傷,就像重新詮釋的「逝」那般深邃無盡。
她立刻買了這張雷光夏新出版的專輯,戴上耳機,將CD固定在「逝」,反覆聆聽,儘管心裡還是淡淡痛著,她卻想在音樂裡更靠近他一些。
坐上捷運,下意識的想去一個地方,當捷運停在「國父紀念館」站時,她步出了捷運,習慣性的走向光復南路的Star Bucks,雖然已經有兩年多沒來,但想往這兒走的意念此刻卻異常的清晰,似乎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牽引著她。
走出捷運站,雨已經停了,久違的陽光灑在她身上,抬眼望向遠方,她看見天際出現若隱若現的彩虹。上次看見彩虹,是好久以前了,但她清楚的記得那是第一次跟他見面時,兩人一起看見的景象,雨停了,彩虹溫柔的出現在他們眼前,那色彩繽紛卻不奪人的美麗,讓她忽然有種幸福的感覺,就像他在身邊時,那獨特而動人的感覺。
走在Star Bucks的路上,她回想著和他的往事,就在此時,她恍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那個不管過了再久都會刺痛她的背影,剎那間,她屏住呼吸,心裡有著乍喜還悲之感,她竟然在深深思念他的此刻,看見他了。看他也朝Star Bucks的方向走去,她明白他們有一樣的目的地,他一定也看見她所看見的彩虹了。輕輕跟在他身後,不想叫住他,他的背影看起來似乎更寂寥了一些,她相信此刻的他也是一個人,就像她一樣。
她忽然有了一個決定,能在這個時候看見他,她相信停在這裡就是兩人愛情的極致了,她很高興他們的愛情還是以美麗收場。
看著他走進Star Bucks,她沒跟著進去,轉進旁邊的巷子,走進一間花店,她買了一朵黃色玫瑰花,拿出她隨身攜帶的書箋,寫了幾個字。再回到咖啡店門外,他的包包還在位子上,人卻不在,此刻正是最好的時機,她看見他還是習慣喝她喝的焦糖瑪其朵,心忍不住跳了一下,她將黃玫瑰和書信箋放在桌上,再拿出剛聽的雷光夏的「逝」,放在黃玫瑰下面,看一眼他的包包,帶著難捨卻堅定的神情,轉身離開。
她偷偷躲在門外,還是想看他最後的表情,她想知道他對她的情感是否依然?她看見他從洗手間走出來,走回他的位子,訝異的看見桌上的黃玫瑰,拿起她寫的卡片:
『黃玫瑰:代表“笑著離別”
陌生人,我愛你!』
她清楚的看見他臉龐剎時閃過的痛楚神情,那是還有愛,才有的感覺,即使只是一瞬間,她也完全明白了。她確定他和她一樣深愛著對方,這樣就夠了吧!即使不能在一起,她也要他知道她在愛上他的那一刻,就離不開了。
她終於明白己始終離不開台北的緣故,就是為了再見他一面,這一面不需要任何約定,會遇見的終會遇見,她從來沒有恨過他,就是這麼深刻的瞭解,讓她沒有辦法恨他,就像她始終相信“愛”會帶他們到很遠很遠的地方,那裡沒有任何負累,沒有任何憂傷,只有他們深愛彼此的心。
因為深愛,一切再也無須言說。
她知道此刻他正望著她的背影,就像以前她看著他離開一樣,她也知道他不會喚她,卻會明白此刻她出現的意義,她相信他所看見的背影,不再寂寥不已,而有一種他們最初遇見時的暖意,她的心再度因為他而閃亮,他的心一定也跟著微笑了。
她決定離開台北了,台北之於她,是屬於他的回憶,當她明白他們之間的愛情已深植在彼此靈魂深處,她也終於可以安然離開了。她想到他們倆都喜愛的海邊居住,過全新的日子。說不定,很久很久以後的某一天,還能跟他在天寬地闊的世界裡,不期而遇!
想著想著,她忍不住哼唱起:『當頭髮已斑白的時候,你是否還依然能牢記我,有一句話我一定要對你說,我會在遙遠地方等你,知道你已經不再悲傷,I want you freedom like a bird…………』(註4)
因為確定了此生愛他的心,不管流浪到何方,她都會因為這份愛,勇敢而堅強,帶著愛與被愛的心,等待一個深邃美麗的未來。(完)
註1:雷光夏「逝」,詞曲/雷光夏
註2:陳昇「然而」,詞曲/陳昇
註3:阿桑「葉子」,詞曲/陳曉娟
註4:陳昇「然而」,詞曲/陳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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