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多,一口氣讀完平伯伯的《逆流而上》,全心沉浸在悠長歲月築起的繽紛世界,竟然了無睡意,還有些意猶未盡之感。平伯伯將珍貴的人生經驗化為文字,我在閱讀的瞬間亦有著極豐沛的感受:從貧窮開始,經歷無數的挫折,承受不願的離散,逆流而上雖較順流而上辛苦許多,但每一步的阻礙,反倒讓平伯伯有機會稍作停駐,用眼也用心觀察當下的風景變化,順流而上只會看見分明的四季,卻看不見季節交替時微妙的轉變:春暖花開仍有寒意,炎夏炙熱時有陣雨,秋風蕭瑟留有暖意,嚴冬冰冷偶有豔陽,就像人生,沒有絕對的好與壞,總是好中有壞,壞中有好,最可貴的莫過於在好壞之間,逐漸成長,也更懂自己。
挑出書裡我很喜歡的幾篇文章,在閱讀的過程中,有些感同深受,有些大感佩服,所謂:『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就是這個意思,而這些可貴的經驗,也將成為我往後面對生命風暴時的最佳導師。
【〈學習,從畢業開始〉─學到老,不怕學不了】
大學畢業後,獨自從上海飄洋過海到台灣的平伯伯,憑著一股毅力與傻勁,在同學的幫助之下,順利找到第一份工作。一旦工作,方知學校所學幾乎派不上用場,一切得從頭學起,花比別人多幾倍的時間也無妨,只要能學到更多,瞭解更透徹,就很值得。
英文不好,被人嘲笑並不可恥,從頭學起,按部就班下苦功,就會慢慢進步,後來,平伯伯陸續翻譯了長篇小說《原野奇俠》,介紹美國歌曲的《皇冠歌選》,甚至後來和阿姨攜手「環遊世界八十天」,逐漸流利的英語派上了用場,這證明了只要想學,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也在逐漸累積的學習中,獲得更多寶貴的人生經驗。
文章中還有一段話令我印象深刻:
『說「不」,有時候是很難啟口的,但你的一生中,有無數的「不」要說,所以「說不」,也許是一生中很重要的一個課題。』
很多時候我們因為不擅於拒絕,而將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處境,不想違背本心,卻總在違背本心,人情世故雖然重要,但自我原則更是為人處事不可放棄的堅持,學著「說不」,試著勇敢說不,或許反而會贏得別人發自心底的敬重,在這個詭譎多變的世界,保留自己的原則,學到老,不要怕學不了,像平伯伯所說:『學多少,算多少』,相信每一次的學習,都是累積生命的厚度,也會讓我們看見許多意外之中的美麗。
【沒有「失去」,哪能「得到」─有捨才有得】
從小熱愛畫畫的平伯伯,卻因為家計貧困,無法得嘗所願,硬生生失去習畫的機會,一心成為畫家的志願,也就此成為夢想。人生中第一次的「失去」,雖帶著捨不得的遺憾,但也讓成長之後的平伯伯更加關注年輕畫家,欣賞他們的才華,分享他們的成功,也在皇冠舉辦過無數精采的畫展,捨了成為畫家的機會,得到許多珍貴情誼,我想,這樣的平伯伯從未遠離畫畫,反倒以另一種飛揚的姿態更靠近最初的夢想。
初戀,是每個人心底最難忘的記憶,不管驚心動魄或雲淡風輕,因為最初,所以最美。平伯伯大學時的初戀,原本應該有著心動時的美麗,卻因為彼此懸殊的家世背景,形成一道無形的牆,橫在彼此之間,在強烈的自卑與自尊之下,心動只能變成心靜,淡淡的留在心間。然而,命運似乎是一種註定,捨去初戀,毅然絕然飄洋過海,開始另一段人生,最終,也在這裡尋得此生的最愛,看似充滿遺憾,卻又在這樣的遺憾裡,得到真正的圓滿。
離家,總是難捨。大學畢業,平伯伯隻身一人飄洋過海到台灣,沒想到和父母這一別,竟成永別。終於有機會接年邁的雙親來台灣定居時,卻敵不過命運的捉弄,母親因病情加重,驟然離世,那天正是二月二十二日,皇冠週年慶,喜氣洋洋中有著些許感傷,失去母親,是人生的大痛,但如果沒有當年的離家,不會有今天的皇冠,也不會有和阿姨的相知相惜。與父母相聚二十多年的情份,不曾因歲月逝去而改變,緣份的深淺也是一種註定,讓我們在感嘆失去的同時,更加珍惜身邊擁有的一切。
平伯伯這句:『沒有「失去」,哪能「得到」』,同時讓我想起阿姨在《天上人間》所說:『沒有「別離」,怎麼知道「相逢」最好』。正因為人生有數不清的得與失,情感也有無數的相逢和別離,才讓層層疊起的回憶,不止有笑也有痛,就像人生的滋味,總是嘗遍酸甜苦辣,我們才會更珍惜甜美的瞬間,若沒有酸、苦、辣的味道,也就顯不出甜味的獨特與溫暖了。我喜歡這樣有滋味的人生,也在平伯伯珍貴的分享中,試著揮去腦海中曾失去的苦澀,以珍惜的心看待人生的每一次聚散,自能隨緣隨喜,隨緣自在,於是,別離沉澱出想念的心情,常在念中,也就沒有所謂的分離了。
【〈瑰美的傳奇‧永恆的停格〉─更懂張愛玲】
之前公視播出的《張愛玲傳─她從海上來》,讓這位傳奇性的作家,再度成大家爭相探討的熱門人物。對於張愛玲作品裡那股「冷」,常讓我在讀完小說後,全身冰涼,心上湧起一陣淒絕之感,冷冷的筆觸,細緻入微的描寫,一眼看盡悲歡人世最終的蒼涼,像告訴我們:『喔!人生就是這樣而已啊!』
張愛玲的小說,就像張愛玲的人。任何傳記都不及小說像她,這是我的感覺,也在平伯伯這篇〈瑰美的傳奇‧永恆的停格〉有了更深切的體會。皇冠和張愛玲三十多年的合作情誼,從一九六六年的《怨女》,到一九九四年的《對照記》,共出版張愛玲十六部著作。在這段不算短的歲月裡,「君子之交淡如水」是平伯伯和張愛玲之間的相處模式,為了不打擾張愛玲,多半以書信來往,中間可能相隔二、三十天,也因為這種平淡卻直接的方式,維繫了二、三十年不變的情誼。
比起許多人因為好奇,不斷想盡辦法窺探張愛玲,我在平伯伯和張愛玲的相處上看見「尊重」二字,尊重她的特別,尊重她的想法,即使從未見上一面,那種真心的懂得,才是這段緣份最美之處。
看了關於張愛玲的戲,我對她不再感到好奇(因為戲裡拍出的張愛玲,也未必是真的張愛玲)反而很想重新,也從心閱讀她的作品,閱讀一段傳奇,也閱讀苦難人生的縮影,或許,我也能在其中找到一絲明亮的色澤,如同平伯伯與張愛玲之間,看似淡漠,卻留有懂得之後的淡淡暖意。
【〈緣起緣滅〉─平伯伯和阿姨的電影夢】
閱讀平伯伯和阿姨的電影夢,真是精采又過癮!前面有段提到兩個「電影瘋子」可能的最初緣起,我十分喜歡!當年植物園有『蚊子電影院』,也就是所謂的露天電影,票價很便宜,但卻得付出寶貴鮮血給蚊子們,年輕的平伯伯和阿姨就已經是兩個影癡,談到當年熱衷的蚊子電影院,兩人赫然發現當初可能相見不相識呢!
『那麼,我們那時候每星期一起看電影了』阿姨說。
『有一次天下雨,觀眾不多,小貓兩三隻,我就注意到有個黃毛丫頭,還是在雨中看得津津有味,原來是妳啊!』平伯伯說。
『可能吧!』瓊瑤說:『那你為什麼不來打聲招呼呢!否則我們不是早就認識了!』
好喜歡這種兩人相知之前,可能早已遇見的感覺,不管向左走或向右走,就算緣份曾幾番趨近,推離,註定遇見,註定相知相惜,無論時間早晚,都是生命中最美的一場緣份。
兩個可愛的「電影瘋子」開啟了無數可能,將瓊瑤小說的魅力帶進大螢幕,從《六個夢》開始,進入全新的『瓊瑤電影』時代。這一路摸索走來,有起有落,首度成立的『火鳥影業公司』,在完美主義的拍攝方式下,勞命傷財,苦不堪言,拍了兩部電影之後,提前燒盡,經驗雖慘痛,但對往後卻有實質的幫助。兩年後再度成立『巨星影業公司』,以「最好」的幕前幕後組合,充裕的資金,開創出國片的新契機,紅透半邊天的二秦二林,是許多人至今仍念念不忘的金童玉女組合,電影美得迷離,演員美得如夢,如夢似幻的瓊瑤電影,為當時的人們留下非常美好的回憶!
後來,因為許多原因,『昨夜之燈』成為瓊瑤電影的最後一部作品,多年來,一共製作了五十部之多的電影,豐厚的記錄,是中國電影史上極重要的一頁,也影響了海內外數不清的華人。雖然放棄拍電影,但愛影成癡的平伯伯和阿姨從未放棄過電影,每晚必看一、兩場電影,曾累積過的拍片經驗,讓兩人在看電影之餘,能以各種角度欣賞電影,那從不間斷的熱情,深深纏繞這兩顆愛電影的心,緣起不滅,情生緣續………
看了平伯伯這麼精采的電影夢,真恨不得馬上找來這些電影,想好好感受當時人的感動,也細細品味一下瓊瑤電影的魔力,相信那不顧一切的投入與熱情,就是瓊瑤電影之所以如此動人的緣故吧!
【〈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平伯伯和阿姨的電視生涯〉】
拍攝電視劇是平伯伯和阿姨,以及許多人的人生轉捩點,無心插柳的情況下,一腳踩入電視圈(這段的過程真是曲折離奇,不看可惜喔!)之後,第一部『幾度夕陽紅』更在一番敵我爭鬥中,一鳴驚人,我依晰記得當時還年幼的自己,也偷偷跟在大人身邊看了這部戲呢!雖然不太懂劇中人糾纏的情感,卻被劇裡濃郁的感染力深深震撼,接著的『煙雨濛濛』、『庭院深深』、『在水一方』,依然紅遍大街小巷。我始終記得『煙雨濛濛』播最後一集時,那晚和父母在外面吃飯,本來一直懊惱著看不到最後一集,沒想到,餐廳的電視一到八點,馬上被轉到華視,原本高談闊論的交談聲,慢慢停止,大家聚精會神的看結局,也終於沒讓我錯過最後一集,那種有志一同的感覺,實在很棒呢!
《六個夢》的播出,也讓我們首次看見大陸美麗的湖光山色,惹人憐愛的小婉君,落淚堅強的啞妻,明亮耀眼的三朵花,為愛堅定的望夫崖,清新純美的青青河邊草,淒美動人的梅花烙,壓抑熱情的鬼丈夫等等,都曾陪我們走過那段青澀的歲月,書裡許多拍攝過程時的所遇所感,都讓閱讀中的我,在熟悉中有更深刻的體會。
再來,就是改變了許多人的『還珠格格』,從沒想過一部戲竟有如此驚人的威力,全世界有華人的地方,都有還珠格格,甚至紅到韓國、泰國、越南、蘇聯等不講華語的異國,該劇演員各個紅得發紫,更讓網路成為另一個同情共感的世界,來自世界各地的網友,跨越千山萬水,大家因為還珠格格而聚,也因為還珠格格讓許多不可能變可能,很難訴說這樣的感覺,但我深信曾深處其間的你我,一定能懂得那份可貴的默契。
《還珠格格》全系列,共分三部,一百一十二集,前後在五年內拍攝完成,原著小說(共十一冊),及劇本(一一二集),各百萬字,可以想見阿姨在創作過程中的艱辛與堅持,還有平伯伯一路的陪伴,才能完成這樣不可能的任務。我讀著平伯伯的文字,想像著這五年來平伯伯和阿姨為還珠格格付出的一切,心裡突然湧起一陣感動,像是我們一起陪著還珠格格,也陪著自己一段美麗的青春。
我很愛這篇文章最後一部分:
『對瓊瑤而言,十多年的電視生涯,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
瓊瑤常常感慨地說:『我是一個與世無爭的人,做的卻是與世有爭的事。』道出她心情的矛盾和沉重。
回憶過去種種,瓊瑤說:
『不論這些作品的成敗得失,我都是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是一種工作的「態度」,我認為『瓊瑤電視劇』,更貫徹了一種「主張」:
『相信愛情』
也許有人從未經歷過愛情,也許有人根本不相信愛情,也許有人已否定愛情,但是我們永遠相信:人間有愛。
在這個凡事講求效率的年代,『相信愛情』並不容易,但唯有『相信愛情』才可能得到愛情。瓊瑤式的愛情並不完全是夢幻,在我看見平伯伯和阿姨多年的深情之後,我就這麼相信著,也開始相愛情會帶我們到很遠很深的地方,甚至很久很久以後,我們還會因為內心深處的人,繼續美麗,永遠芬芳。每一段堅定的愛情都像一則美麗的傳奇,只給相愛的人,也只給懂得的人。
因為還珠格格,因為平伯伯和阿姨,我迷戀愛情,也開始相信愛情。
【〈我的三個大夢〉─有夢的人生最美】
閱讀平伯伯的三個大夢,心裡出現如彩虹般的瑰麗色彩。
年輕時『辦一本雜誌』的夢想,從最初的孤注一擲的堅定,至歷經種種挫折,直到今日邁進五十年,一切源自於夢想,以及那不顧一切的熱情,讓不可能變可能,在埋下樹苗的那一刻起,必定要用心栽種,天天定時澆水,時時留心變化,當小樹長成大樹之後,才能屹立不搖,無懼風雨。
世界好大,『出去看看』更是許多人的夢想,但能實現者少之又少,當皇冠漸上軌道,平伯伯想出去看看的夢想,更加強烈,憑著一股想看盡世界美麗的熱情,三個多月的時間,平伯伯和阿姨的足跡踏遍世界各地:美國、英國、法國、比利時、瑞士、義大利,且計劃從羅馬坐火車到佛羅倫斯、威尼斯、再到維也納、回程經西班牙、雅典、泰國,再回到台灣。哇!如此壯觀的旅程,也算是把不可能變可能了,除了有一定的經濟基礎之外,最重要的還是一顆熱情與不怕萬難的心,才能行此萬里路,並留下旅途中的珍貴體驗。
『跨國經營,永續發展』,是平伯伯第三個大夢:『《皇冠雜誌》出版逾五十週年,出版叢書已超過四千種(包括香港分社的出版品),我希望這些作家們的心血結晶,能發行到更廣大的地區,擁抱更多的讀者。』
海內外的華人何其多,若能讓許多優秀的書籍走出台灣和香港,想必能引起更多的共鳴,也豐富更多人的心靈。以「文字結緣」真是一種美麗又動人的說法,它拉近了人與人的心,縮短的天涯海角的距離,還讓許多不可能變可能,也讓人有機會看見許多存在卻被隱藏的緣份。世界何其大,但只要有心,相信有一天全世界都能看到皇冠的書。
【〈人生的另一種「出發」〉─珍惜美麗人生〉】
平伯伯在2002年九月下旬的那場大病,名為「帶狀皰疹」,猶記得當時阿姨心力交悴,卻仍意志堅定的神情,一路陪著平伯伯慢慢復健,患難與共,互相扶持,夫妻之間緊密相依的深情,不用一句話,就能懂得。平伯伯雖承受了許多生理上的疼痛,卻反而讓他以更透徹的眼光,看待人生,珍惜身邊人的好,也開始放慢腳步,享受當下的每一刻。
人生的另一種「出發」,不管來得早或晚,只要能有新的體會,生命必然更加幸福美好!
我在《逆流而上》裡,隨平伯伯走一趟悠遠的時光,漫漫七十幾載,嘗盡生命中的酸甜苦辣,依舊不變的是對生命從不間斷的熱情,也給我一種無形而生的向上力量,回首從前,凝視當下,仰望未來,我學會「更珍惜」三個字。
書名:《逆流而上》
作者:平鑫濤
出版社 皇冠
類別:傳記‧勵志
台幣:240 元
港幣:80元
出版日期 93年02月13日
書籍資料來自皇冠網站:
www.crown.com.tw
照片來自:
http://tw.photo.yahoo.com/member/fcgi-bin/view_album.fcg?id=einstein_lin.tw&ab=ab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