笹川京子桔子色的水漾眸子在一開一闔的頻率間停格,凝住女孩紅樸樸臉蛋上為抹淨的心酸,在三浦春反射動作旋身時。
她原本想捏出一個笑容,卻看見那人神情中的愧歉。
「我做了巧克力布朗尼,不過他好像很忙。」
「哈咿?」他是他嗎?那個使她心碎的男人?「那小春要把這些吃掉,當做對阿綱先生不陪京子的復仇。」
她怎麼還能那麼坦率地喊出對他的暱稱?
這樣有多痛?她又忍耐了百分之多少?
無法計算。
「小春真的好堅強。」輕似羽毛飄落。
女孩驚呼著哈咿!這裡面有櫻桃酒的糖漿欸!京子好厲害!彷彿將笹川京子的低喃當成了馬耳東風。
她略過了痛覺,取而代之的是一個接著一個,滿分的笑靨。
沒有人真的問向女孩心碎了一地的滋味,她一直認為愛情就是愛,向剪不斷的毛線,永無止息且愈滾愈大,一直地愛。
所以她沒有恨,也沒有痛。
三浦春的愛不曾斷了線地蔓延。
轟隆的一聲在三浦春右耳畔,方才打過雷的天際是潑了一深淺灰顏料的白色T恤,她靈敏地仰頭一望,今年的雨季似乎特別長。
「京子要趕快回家噢!好像快下雨了呢!」又綻著笑顏。
也許三浦春並不準備離去,也許三浦春在等雨似珠簾般垂落下來,也許三浦春只是需要問候。
一份溫柔。
「小春?」笹川京子想一把拉起她的身子,所以伸出纖手。
女孩並沒有領情。
婉拒著說不用了,阿綱先生會擔心京子的,好似三浦春用不著任何人為她擔憂。
獄寺隼人的長嘆比暴雷來的貫耳,她隨意抹了紅褐髮絲上的鹹澀水份,用他再喜歡不過的那條湖綠色長毛巾。
「吶,獄寺先生怎……」
「笹川說的。」
哈咿?三浦春原本想喊出聲,可是沒有。她小心翼翼地抿起唇,凝視他燃起的菸末。
怎麼不是首領夫人?
和獄寺隼人share同一樓層的套房,原因是小春沒地方睡嘛!不好意思要來獄寺先生這裡打擾了。一年又三個月前,記憶裡自己帶著笑的嘴脫出。又記憶裡,那人幾乎不曾在工作結束後的任何夜晚裡提及澤田綱吉、說到笹川京子,以他的口吻、他的方式。
第十代首領?第十代首領夫人?……沒有。
瞥了女孩一眼,獄寺隼人祖母綠的瞳仁下無聲地斥喝,
看什麼?
蠢女人你淋雨淋到終於發病了,是不?
沒事快去睡覺,多睡一點看會不會多聰明一點?
向貼滿天空藍碎花壁紙的天花板吐了一圈看似灰色的煙,下一秒意外地被問向哈咿?獄寺先生,冰箱裡還有沒有牛奶啊?
他揉了眉宇間的心煩,說:「全都放到過期也還在那兒。」
「現在才七點,小春還不想睡。」她順手抱了罐海尼根出來,輕敲圓角的桌緣,探究什麼時候才能敲進獄寺隼人的心門裡面。
啵!的一聲,彈開玻璃瓶上的小圓蓋,在她開口前,獄寺隼人嘮叨了一句,
「我可不想在把酒浪費在失戀萬歲這句話上。」
「哈咿?怎麼這樣,獄寺先生好小氣噢!」
他沒多撇嘴,咕嚕咕嚕地任憑暢流喉嚨,灼熱身子。獄寺隼人瞥了三浦春沾滿牛奶的鵝蛋臉,輕哼了一聲,「蠢女人。」然後大大的掌心撥亂女孩紅褐的髮。
多少個遺忘了月彎的夜晚,酒醒後太陽依舊由東望西,劃過披上白霧的晨間天空,沒有誰能改變的。
他凝視了披在漆皮乳白色沙發上,女孩身上的淡茶色薄被,一整夜幾乎忘了闔上眼,陷入淺眠。
一清早,獄寺隼人將責備揉成紙糰,塞進那雙他輕放在大理石地板上的中筒CONVERSE帆布鞋裡。
恰巧。
恰巧是三浦春一坐起身,纖皙雙腿便觸及的位置,揉揉惺忪的眸兒,她原本想一口氣套入,卻發現有一點不同。
他說,在沙發睡覺會著涼。
他說,今天別去淋雨了,出門記得帶把傘。
最後,
他說,蠢女人。
「你說他過不過分,哼哼,就跟他說過好幾遍了,小春一點也不蠢嘛!」
亮出塞在右鞋裡那球紙糰,女孩氣呼呼地叨叨絮絮,對象是正啜飲著CROWN拿鐵的澤田綱吉。
「嗯?」他拋出了個問號給驀然停止埋怨的三浦春。
他想問什麼?今天心情好不好?昨天睡得怎樣?或者,是怎麼進來總部的?噢,三浦春早忘了今天怎麼進到總部裡來的,是遇見了誰嗎?她的小腦袋瓜子裡裝不下太多了新鮮,只記得昨天迷迷糊糊地在沙發上熟睡。
還有還有,今天能跟阿綱先生聊天,心情無疑是好的不得了。
沒說,一句也沒說。隔著一張IKEA搬來的瑞典味辦公桌,他們只是微微一笑,就什麼都懂了。
她經常想,阿綱先生是不是真的知道小春要說的是什麼?他總是沒說什麼,嘴邊卻堆滿笑容,一個又一個;不然,就望望身後的窗櫺,當作消遣。
她所認識的他,好少。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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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無由來的喜歡最後一句,這似乎是第一次點出這樣的主題。
啊,等待下一回的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