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盡天涯 成長是包容傷心的一切理由；生活是早上的兵荒馬亂與晚上的燈下樹影；寫作，不過是與自己和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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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玉鳳

 

　　我知道這件事寫出來了又給媽媽知道了，她一定要罵我。不過，為了讓大家都明白這種長者心態，我還是決定挑戰一下媽媽的底線。

　　媽媽這幾年常常要到醫院檢查，因為不識字，她害怕認不到路，每次到醫院，都需要姊妹輪流相伴。又因為要在山頂醫院停車幾乎是個不可能的任務，如果情況許可，我們常常會兩姊妹同行，一人負責開車做司機，另一人陪母親進醫院。一次，到醫院途中，我們遇上小意外，到車子可以起行時，看病時間已經過了，我負責做司機的，原來打算送媽媽和妹妹二人到醫院後參加的會議，也肯定要遲到。那是媽媽排期半年才等到的複診，我和妹妹根本沒打算放棄，想也沒想就繼續開車往醫院方向去，只是在車上一直商量遲到的處理方案。我倆交談期間，媽媽忽然悽涼的哭起來，一邊哭一邊在說：｢係我唔好，連累你地遲到，我對唔住你地，我唔睇醫生啦。」媽媽突如其來的眼淚，嚇得我們不知如何是好。最後幾經勸說，她才收起眼淚，乖乖的複診去。

　　那次以後，我們在媽媽面前說話都格外小心，特別是她要到醫院的時候，我們都害怕說錯了什麼，她會覺得陪她去看病是我們的負擔，然後不肯去。也是因為那次經驗，後來特別留意長者那種自覺是別人負擔的心理負擔，究竟對他們的生活有何影響。幾年前，做一個研究的訪談時，遇到一位四肢不便的長者，他住在唐樓，十多年前雙腳完全萎縮，問他多久沒上過街，｢很多年了，也記不起是多少年了。」聽得我和幾位在場的同學一鼻子酸。問他子女有沒有回來看他，他說有，問他孩子有沒有帶他上街，他說：｢佢地好忙，唔想麻煩佢地。」我想，即使他的孩子想帶他外出走走，也會因為那種不想為為別人負擔的心理負擔，讓他拒絕子女的好意。

　　有研究說本澳有一成長者長期宅居，這些長者，也許不一定都沒人照顧吧？我們的社會，除了硬件設施不足以讓長者輕易的獨立的在城市生存，其實也沒有一種價值觀讓他們不以自己為別人的負擔，不因為年老而自覺得自己是子女以至他人的負擔。設施要做，服務要做，可是，長者的那顆心，也要好好關顧。拜託那些向長者以｢不用成為子女負擔」而促銷的保險服務推銷員存點好心，年紀大了，心理負擔已經夠大了，放過他們吧！

 

文：原載2014年7月10日《澳門日報》“筆成氣候”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