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盡天涯 成長是包容傷心的一切理由；生活是早上的兵荒馬亂與晚上的燈下樹影；寫作，不過是與自己和世界對話的一種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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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玉鳳

 

        香港一位通識科老師接受報章訪問時提到，曾經有K3幼稚園學生違抗老師命令，還揚言會叫媽咪投訴。報導一出，網上很是哄動，不少教師朋友都在轉載評論。一時間，“怪獸家長”、“怪獸學生”的各種投訴與“怪獸”言論的討論，夾雜著學童輕生與家庭教育是否缺位的討論，好不熱鬧。

 

　　很多朋友的觀點，我一開始也是認同的：像投訴文化太盛，教育市場化，學生家長以顧客心態看待教育，扭曲了老師的職責與教育的本義，等等。可是，當中的一些細節，想了幾天，又覺得不能完全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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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家中人口眾多，過去十多年，總有機會偶然幫忙照顧小朋友。十多年前的小朋友，好像真是溫順聽話一點，少點讓人不知如何回答的提問。今天的，總有辦法提出讓你無法回答的疑問。有一回，帶小朋友出門，我開車，怕她一個人在後座有危險自己看不見，就把她帶到前座司機位旁邊，為她繫好安全帶。“啪”的一聲，安全帶剛扣好，小朋友用粵語片中那種呂奇式的語氣，幽幽的看著我說：“你，犯法！”我嚇了一跳，問她說什麼，她徐徐的說：“我不夠六歲，不可以坐前面的！”當下我其實有點冒火，卻又為小朋友的守法意識與法律知識高興。見到她父母的時候，當面把事情轉告，小朋友什麼也沒說，只是低著頭，沒有等大人獎勵的表情。

 

　　幾天以後，又要和小朋友出門。在超市等結帳的時候，她忽然拖著我的手說：“我今天出來跟你說的都是秘密，我做了什麼也是秘密，你不要告訴其他人。”聽了覺得很好笑，就問：“是不是爸媽也不可以說？”怎料她堅定的看著我說：“是，因為是秘密！”原來，一個不夠六歲的小朋友，除了可能有比成年人更好的守法意識與法律知識以外，她還有很強的自我意識，她大概早就知道，自己的言行舉動，總成為大人日常的談資，小小的她，卻原來一點都不喜歡！

 

Cartoon: http://www.cartoonstock.com/newscartoons/cartoonists/jlv/lowres/jlvn453l.jpg

　　想到這裡才記起，其實小時候，也是把自己看成是成年人的，大概知道有些東西要問准父母師長才可以做，可是，同一時間，如果沒有旁人天天提醒，根本不會覺得自己跟“大人”有何具體的分別。哭了，聽到大人說這是“小事”的時候，聽到大人勸自己不要那麼“幼稚”的時候，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你不明白我！你不知道那件事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也許，當我們以為眼前的都是小孩，他或她說的做的都太不可思議，都超出了他或她的年齡的同時，在小朋友眼中，這個世界，根本沒有小朋友，他或她的小小的悲痛，不因為年紀小而變小而變得幼稚。真正成問題的，是長大以後，我們都忘了，曾經也不認為是小朋友的那個自己，是如何看待這個世界的。

 

原載2011年7月7日《澳門日報》“新園地”版“筆成氣候”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