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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談──李清照論蘇軾詞〉 文：昨夜微霜 

    所謂「讀書破萬卷，下筆如有神」，胸中如果有淵博的學識，在寫作時自然能夠得心應手，李清照就是最好的例子。

李清照(字易安)的詞與南唐李煜並稱為「詞中二李」，她精通音律，擅長鍊句，感情真誠，細微婉約，技巧上出於機抒，不依傍古人，善用白描，以淺顯通俗，且音節和諧詞意婉轉，經常在詞句中，有清新的語句，描繪動人的景象。易安對詩詞分界看得很嚴格，主張詞必須尚文雅，協音律、鋪敘、典重、尚故實，在詞壇中獨樹一幟。在詞的內容中 :一方面以女性特有的藝術感受，使兩宋以來的婉約雅詞，題材，意境更加深化，將婉約詞派推向了高峰。另一方面，描寫人的苦難遭遇，兩宋之交，兩個國家民族的歷史悲劇創造了「易安體」對後世影響很深。

十六世紀英國詩人約翰生曾說：「只有詩人，而且並非一切詩人，只有第一流的詩人，才有批評詩人的本領。」相對的，也只有第一流的詞人，才能一針見血的批評其他詞家。身為一位傑出的創作者，易安夾其豐富的創作經驗，將觸角延伸至詞學理論，寫出了〈詞論〉一文。在篇章中，她對諸多名家，指摘利弊，大肆批評，並且有系統的提出對詞的主張。

(1)：用語要奇。
(2)：詞要高雅。
(3)：通篇要渾成。
(4)：詞要鋪敘且須典重。
(5)：詞主情致而尚故實。

由於李清照對聲韻格律的講究，她提出了「詞別是一家」的有名論斷。李清照主張「詞別是一家」主要表現於兩方面：一是詞與詩、文相較，音律甚嚴；二是詞的藝術風格與表現手法，別具特殊性。易安在詞的創作上，走的是正宗的路子，他遵嚴格守作詞的規則，他認為詞就是詞，有其獨特的要求，因此，在創作時嚴格遵守著音律的規範，並以此來檢示前人的作品。

李清照論蘇軾詞為「句讀不葺之詩」，葺的字義在說文解字中，是以茅草覆蓋房頂，修補之意。也就是原來的漏洞不加修補之意。李清照來看，蘇詞裡有那些漏呢？

(1)他寫的是詩，簡直是以詩寫詞。
(2)是詩也就罷了，他還是句讀不葺。

何以見得？

從一些編年文獻中查到蘇軾雖然在二十一歲開始學詞，可是寫出來的詞像詩一樣。爾後三十七任杭州通判才認真填詞，可是對仗過於工整，加上豪放性情，致使寫出來的詞，往往除了長短句有詞樣之外，像極詩境。就以成名的〈念奴嬌〉來說吧：

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驚濤裂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遙想公瑾當年，小喬出嫁了，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強虜飛灰湮滅。故國神遊，多情應笑我，早生華髮。

這樣的詞風，改變以婉約為主的主流風格，開闢了豪放蹊徑。可是細讀來，似少了纏綿婉約的味道，所以，後人說蘇軾是在以詩寫詞（葉嘉瑩說詞小令要詩化，和這裡的以詩寫詞不一樣，她說的詩化，就是像詞的美化，要像詩一樣不應寫死，給讀者留下餘味空間）。

詞在北宋的時候必須入樂，所以為詞者，往往逐字推敲，每個字都得敲打得響才算，這就是所謂的「煉音」。再審查這闋念奴嬌的平仄格律，經查全宋詞裡，第一句組都是十三字，字數可以斷成4, 5, 4和4, 3, 6兩種。康熙詞譜以4, 5, 4組合為正體。雖然偶有4,3,6異體，可是問題出在三字句「浪淘盡」，蘇詞以仄平仄的孤平組合，這在所有的詞例裡所看不到的，可以推斷為嚴重出律，出律又不加以修補，所以李清照說蘇詞無法拿來唱。
 

(昨夜微霜，2011-0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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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嘉瑩，唐宋詞十七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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