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就這樣開始下起雨來。
不能說沒有徵兆的,只是早晨天色晴碧蔚藍像是潑了顏料般虛假,過了中午的天空即使蒙上淺淺的灰也讓人相信不多久後必定無雲。
他的頭髮在已經轉黑的下雨夜裡濕淋淋的滴著水。這是條就連白天都行人稀少的巷子,熱鬧大街旁從不起眼的白熾燈管在這裡顯得刺眼,明亮得讓人忍不住伸手遮擋,那不符此地的暈眩白光。
身上穿著的衣物被雨水完全浸潤,水珠在裸露於短袖短褲外的小小手腳上溜著滑梯,順暢無阻,摩擦力近乎是零。
他從來不是走路只看地板不看前方的人,應該說,他走路時很少會看著地板。又沒做什麼虧心事,抬頭挺胸起來走路很不堪嗎?
在他憑著過人的反應速度穩住自己差點被這個渾身溼透的不明物體絆個大跤摔進水坑的身子後,他發誓,以後放在腳尖的力道要大點,最好把踢著的東西都踢的遠遠的,寧可飛出去打到誰也不要讓自己摔倒。
那個疑似人形的小小物體就像是被棄置般被靠著牆放,身體向側邊歪斜,手臂一隻垂在身側一隻擱在腹部,看不出他有使出絲毫力氣,就只是那樣順著地心引力擺放。
這個世界要製造出人形機器或是人造人已是輕易到像吃飯喝水的境界。憑著那被雨水無情沖打,白皙到病態的小腿的皮膚,以及剛剛差點絆倒他的腳的感覺,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小東西不像是該上社會版面那種被拋棄的私生子,也不是遭受家暴逃家後無處可去的小孩--
那是個人形機械。
他好奇的靠近小孩,用沒拿著雨傘的手戳了戳臉頰。
軟嫩,但是冰涼,比他剛在便利店買的冰咖啡還要冰冷。
依樣畫葫蘆的捏捏他的手臂、小腿,試圖探得一點溫度,但沒有一處是溫暖的
,全都是冰冷,像這個城市裡的人際關係。
他甚至愚蠢的用中指指側伸近小孩的人中,想看看他到底有沒有呼吸。只是,連這點都讓他失望,這孩子若不是死了的人就是個人形機械,而且是停了運轉的人形機械。
也不知是打哪來的好心,他掏出攜帶按下以前設定好的直播鍵(就維持剛剛那個以傘替自己和孩子擋雨的姿勢),然後轉身朝空曠得可以從車將人行道看的一清二楚的馬路招手,攔住台計程車。
傘是自動式的,他把傘勾在手腕處,用左肩和左耳夾住攜帶,將那個小孩打橫抱起,右手中指拖著架在小小鼻樑上,不知有無作用的眼鏡。
孩子身體離地的瞬間,那件濕得完全沒有保暖作用的衣服唰啦啦傾出一堆水。
太過突然,他想將手伸長避開都來不及。
(喂,觀月。我現在過去你那,把你的工具準備好等我到。)
(嗄?現在幾點了你還要過來?我要休息,你聽到我說話沒呀?跡部……?跡……)
(到這個地址,有多快開多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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