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相間的琴鍵在他的手指下流暢的重覆凹陷和浮起,輕快的三拍子繞著琴轉。一串完美的滑音結束,曲子轉成抒情華麗的華爾滋,偶爾插入的幾個異常高音略顯突兀卻也托出一種晶瑩的透明感──
就像是水晶玻璃那樣的透明。
「很特別的曲子。」
「冥戶學長喜歡?」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的,只是覺得很特別而已。」整個人趴在床上,太陽眷愛後的氣味流入肺深處,臉埋進床單裡連說出口的話語調悶然卻回餘著陽光的氣味。
琴音未停,鳳的長指仍在鍵盤起落。鍵色不是塑膠料子那樣矯揉造作的人工白,每一方白都帶有極淡的米黃,均勻輕淺宛若取得過程殘忍的象牙,又像鳳的髮色和瞳孔映光。
「灰姑娘的玻璃鞋。」指尖暢劃過成排琴鍵帶出成串的剔透音符。鳳轉頭看著隻手撐顎雙腳輪流上下踢動的冥戶,拋出疑問。
「冥戶前輩,玻璃是很易碎的脆弱物品吧?那為什麼Cinderella能穿著玻璃鞋跳舞,可鞋子都沒有破呢?」
「那鞋子大概是強化玻璃做的吧。」沒多加思考,壓跟不在乎這近代科技工法與童話一點兒都不搭襯,也不認為自己的邏輯有些可笑,更不管他這大喇喇的答案把充滿幻想泡泡的漂亮故事敲得粉碎,冥戶直覺性的回答。
鳳先是愣了幾秒,回過神後笑意已攀上唇邊,爾後是一連串停不下來的笑聲和前仰後合。
「冥戶學長你呀……真是……」鳳試圖說些什麼,話才到喉頭就又被感覺神經傳來的快樂阻斷,只能一手遮著嘴一手死命抓著肩膀讓自己看起來沒那麼誇張。
「真是什麼,長太郎你別光只顧著笑,說清楚啊!可惡,你還笑!快給我停下來!」
冥戶翻身坐起,左手掌壓住盤著的雙腳踝,右手筆直指向笑到快從椅子摔到地上的白色大狗,離床舖不遠的除濕機定時鈕叮底彈起,房裡只剩下大狗的憋笑聲。
到底哪一點好笑了?冥戶完全不明白。
他是看書知道的。
將一般的平板玻璃裁切、磨邊、清洗,再用均熱爐程式加熱至約玻璃的軟化點700℃後施以極速冷卻,使壓縮應力分布在玻璃板表層,增加玻璃在使用上的安全性。
他的確是不清楚這種方法能不能製造出堅固耐用又漂亮的玻璃鞋(冥戶全盤忽略掉重點在於中世紀的歐洲有無此技術),可或許有試試的價值吧?
冥戶知道自己的個性比一般人認真了點,對於一些常人眼中芝麻綠豆大的事有著不成比例的堅持,他也知道自己和鳳截然不同。鳳對身邊所有人總是掛著笑顏,永遠都是一副溫柔體貼的乖孩子樣貌(事實上,鳳的溫柔體貼也真的是表裡如一),而他雖然和粗暴之類的貶意詞還有著很大的距離,但絕對和溫和勾不上邊。
他是一個點,介於粗暴和溫和之間的點,或許朝鳳的相反邊偏傾了些,所以用在他身上的詞多是不拘小節、肢體動作過大、交談語氣不佳等等和紳士無關的辭彙。
在鳳的眼中,自己到底是個什麼樣子的人,又是以怎樣的地位存在著呢?和鳳同年級的學弟妹們看到自己和鳳結伴而行時,偶爾會有所指點評論。不外乎是鳳為何總是圍著自己轉,或是鳳和自己的個性差了十萬八千里不只,諸如此類的話。
或許,對鳳來說,自己真的是個舉止粗魯言語庸俗的學長吧。
冥戶將方才直舉的右手放至左手背上,低垂的眼斂去平時凌利目光,視線落在大腿和小腿間的那塊白色床單。上身緩緩向前傾,直到額心抵住不知是左腳還是右腳的被皮膚覆阻的平坦脛骨。
浮出腳背的青藍色靜脈安穩運送血液,冥戶用食指和拇指輕捏。薄薄的皮膚薄薄的腳底板,小小的血管供應大大腳丫子氧氣,再怎樣的單薄纖瘦也比不上童話中公主的完美嬌弱。
冥戶很清楚,男孩子的腳是無論如何也擠不進那只毫無延展性的玻璃鞋中的,就像灰姑娘的那兩位姐姐一樣。
他討厭把自己和女孩子相比,這並不是冥戶亮該有的想法。所以他甩甩頭,試圖把那種不可能的懦弱徹底除去。
鳳的大掌慢慢的撫著冥戶的後腦杓,很輕很慢,像是在拍撫一個熟睡的嬰兒。鳳的掌溫逐漸將黑色長髮摀暖了,那股子溫度悄悄的滑進冥戶的臉頰,催喚了他的感覺動作。
「你做什麼長……」
「痛!」
猛抬起的顱頂在鳳的眉間敲出一響,正要抬手檢查有無大礙就被一雙溫熱大掌給壓了下來。
然後逆著光的鳳的眼眸看起來比懸在窗角的晴空藍和象牙白的雙纏絲燒的玻璃風鈴的顏色更淡更柔。
「冥戶前輩總是很認真的回答我的問題,因為這樣所以我才笑的。」
「你說謊。」瞎子都知道那麼誇張的笑法的起由絕不可能是如此簡單。
「我沒說謊,說謊的人是小狗。」
鳳一直都不知道部裡的大家都喚他作(以冥戶作中心轉的大白狗)。
「前輩不能穿那雙玻璃鞋也無所謂,那個本來就不適合前輩你
。」
……真是抱歉啊,我一點都不適合那見鬼的玻璃鞋。
「雖然前輩很認真的回答我的問題,可是這次答案錯了呦。」
「玻璃鞋會那麼堅固的原因是……」
唇熨上冥戶的臉頰,鳳笑嘻嘻的看著眼下已經微微呆滯的前輩。
是因為Cinderella對幸福的期望和王子對Cinderella那份浪漫又真摯的愛呀。
初稿完成。
個性溫柔到亂七八糟的鳳和過度多愁善感的冥戶前輩,結尾也是一百萬個爛|||||(網球拍切腹預備 冥:最好是那東西劃的開妳的脂肪啦*抄日吉家的武士刀)
因為手的發抖症狀從上次大掃除(其實只有掃廚房)後就一直沒有好轉,也沒有時間用手寫,所以都暫時用未修改的打字稿方式呈現。(以前是手寫稿再用電腦修過)
最近新聞台可能會充滿難以入目的殘篇斷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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